第7章 未来日子
在庵庙里的日子虽说清贫,却也难能的舒适自在,施易青除了每日里前去房舍打扫,做自己分内的工作以外,剩下的时间都窝在禅房里不肯出来,任由徐嬷嬷如何劝说都是不成的。
徐嬷嬷只当施易青是因为之前受到的委屈,才不愿意出来见人,又瞧她窝在房中多是看书练字,不曾烦闷,劝过两次也就住了口,往日没事便守着她也不肯轻易出去。
一日午时,施易青摆好了碗筷正在房中等着徐嬷嬷将饭菜打回来,等了许久都未曾瞧见人影,饥肠辘辘的她正要起身去寻,本该端着馒头青菜回来的徐嬷嬷空着双手闯了进来,面容泛着红光,一片喜气洋洋。
施易青蹙眉嘟嘴,不满的嚷嚷道:“嬷嬷,你怎么去的那么久,我都饿死了。”
徐嬷嬷并未回答,只是满色焦急着行到破旧的衣柜前,将施易青的衣物翻找出来,寻到一两件尚未打过补丁的干净衣服如获至宝,扯过一脸茫然的她比划了起来,不甚满意的蹙了眉:“你的衣服怎么这么少啊?”
施易青顺着徐嬷嬷的视线去瞧,被反复浆洗过的素白色细布长裙覆盖在身上那件浅蓝色僧袍上,越发衬得它清冷单薄,脆若风中残蝶。
在外这些年过的都是颠沛流离的日子,若没有徐嬷嬷在旁守护,只怕尚在幼年的施易青早以饿死路边,哪里还有闲钱去置办些衣物,左不过是捡着旁人剩下的来穿罢了。
施易青冷眼瞧着徐嬷嬷自顾自的兴奋雀跃,心中隐约意识到,应是京城施家打算派人过来,若她所猜不假,过些日子便是她要回京之日,按照前一世的命运,替代施旋新成为棋子,嫁给大燕王朝三皇子李炽。
如今大燕明乾皇帝的身子还算硬朗,开疆拓土的野心更是勃勃,想来近些日子便会有攻打鲜卑的喜讯传来,到时候主战有功的三皇子李炽便会受到明乾帝的赏识,成为朝中新崛起的皇位竞争者之一。
施易青提步行到屋外,抬眸望着远处碧蓝的天空勾唇嗤笑,若非李炽母族地位低下,只怕凭此一事,这太子之位早就应该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她悠悠叹出一口气来,幸灾乐祸着呢喃道:“奈何啊,前有太子李煊尚未失势,后又有外戚力量强大的七皇子虎视眈眈,李炽啊李炽,我看你这一世该如何杀父戮弟,践踏着众人的尸骨成为一代帝君!”
绕过羊肠小路,有人不断逼近,施易青挑眉望去,有些讶然:“原来是开惠师姐,辛夷有失远迎,实在抱歉的很。”
开惠一反之前的蔑视冷淡,撑着脸颊上僵硬的笑容凑上前来,蹩脚的讨好道:“之前是我的不是,让师妹受了这么多的苦难,险些遭到小人暗算污蔑。这个……”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来,“这个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还望师妹能够海涵才是。”
施易青淡然的笑容未变,摇头婉拒着说道:“这一切都是开意所为,与师姐有什么相干?况且,你我都是修佛之人,最是清心寡欲,怎能瞧不上这等俗物,开惠师姐却拿这等俗物相赠,岂不是看低了你我之间的同门情谊?”
开惠尴尬的笑了笑,手中的银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僵在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忙道:“师妹啊,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才是。其实,其实这锭银子是师父让我送来的,说是开意的事情让你受了委屈,之前又是高烧不止,坏了身子,说让你拿着这锭银子买些好吃的,让徐嬷嬷给你好好补一补才是。师妹啊,你就拿着吧!”
施易青避开开惠伸过来的手,敛了三分笑意,神色莫名着说道:“既然是师父的意思,还望开惠师姐帮着师妹婉拒,顺便告诉师父她老人家,就说辛夷的病已好,身子也清朗的紧,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锭银子太过贵重,辛夷不能要,还是让师父赠与开意养伤的好。”
开惠僵在原地,还待说话劝导,却听见施易青续道:“想来开意的身子骨很是硬朗,受了执法女尼五十大板却依旧能够下地走路,行动自如,倒是叫辛夷好生羡慕。相较之下,辛夷只不过是受了一日风寒,就缠绵病榻日久,多日不曾出门,见见日光了。”
施易青勾唇轻笑,笑意顺着纹路扩散开来却未达眼底:“开惠师姐与开意一同伺候师父日久,想来情分亦深,若师姐有意前去开意处探望,还望师姐能够帮辛夷转达关切之情,辛夷盼望着开意能够早日恢复,与师妹共叙姐妹情分才是。”
本在屋内收拾的徐嬷嬷疾步寻了出来,瞧见施易青就立在门口,吁出一口气,缓步行了过去,略带着些埋怨的口吻说道:“小姐倒是叫老奴好找。”
施易青侧眸瞧着徐嬷嬷眼底暗藏的关切,心下温暖,不欲再与开惠多言,便抬手挽着徐嬷嬷的手臂辞别了她,进了屋子里与徐嬷嬷两个人商讨衣服该如何的搭配。
简单吃过午饭,施易青瞧着徐嬷嬷摆弄着眼前这几件衣服有些魔怔,无奈的摇了摇头:“嬷嬷,现在一切都还是空穴来风,说不定施家早就忘记有我这么一号人了,你还弄这些衣服持着这些妄想做什么呢?”
徐嬷嬷责备着起身望向一脸云淡风轻的施易青,沉声说道:“怎么可能是空穴来风?你本就是施家的小姐,那是刻录在族谱里面的,谁都抵赖不掉的!眼瞧着你及笄的日子就要来临了,想来萧姨娘在家也会帮你说话,一定会让你回去当你的小姐的!”
施易青额角发紧的蹙着眉,忙顺着徐嬷嬷的话说:“好好好,我一定能够回到京城,一定能够成为施家的小姐,一定会是名门淑女的。可是嬷嬷,你有没有想到,京城如何的富庶,施家又是京城名门望族,排场十足,若我果真穿着这两件仅存未曾补丁过的衣服进京,到时候我只怕是整个京城里的笑柄,如何谈得上你口中所说的荣耀回京啊?”
徐嬷嬷反复整理衣袖的手指凝在空中,兴奋炙热的眼眸也一点点暗淡了下来,呆愣愣的瞧着手里寒酸的长裙,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沉默许久之后,颓废着矮身坐在牙床上,沉重的叹出一口气来。
一旁的施易青瞧着徐嬷嬷如此,有些懊恼自己多话打击她,连忙补救的说道:“嬷嬷,我的意思是说,你就别操心了,若施家当真有意接我回去,必定不会任由我如此寒酸窘迫的,再怎么说,我都是施家的人,不能给施家抹黑丢脸不是?放心啦,嬷嬷,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要我说,咱们两个就安安分分继续过咱们的日子,该来的终归还是会来,命里没有的,咱们也不去强求,好不好?”
徐嬷嬷神色黯淡着转眸去瞧紧挨着她而坐的施易青,愧疚着说道:“小姐总是怎么善解人意,又是开朗的性子,对什么都看得开,反倒是我,自乱阵脚,搅得小姐不安生。哎,也不知道京城里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又过了两日,传说中的施家未曾派人来山上寻施易青,这让庙里旁观看热闹的尼姑们暗自讥讽嘲笑,又以开意等人最是洋洋得意,似乎只要是跟施易青为难作对的事情,就是她们开怀取笑的笑料。
开意拖着尚未痊愈的身子,在一群女尼的簇拥下寻到正在井边打水的施易青,讥讽连连的说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施四小姐啊!我说四小姐,你怎么还亲自动手打水呢?一直都跟在你身边的那个老嬷嬷呢?怎么不见她的人影啊?”
旁边有人嘲弄的笑道:“我看啊,那个人倒不像是劳甚子施家的嬷嬷下人。”
有人帮腔:“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不是她的嬷嬷奶娘,那又是她什么人啊?”
之前那人指着施易青高声说道:“我看啊,那人不是她的嬷嬷,更非奶娘,而应该是亲生老娘才是!”
众人哄笑,簇拥在中间的开意狞笑一声,瞧着一脸淡然自处的施易青越发恼怒,强撑着身子走上前去:“喂,我之前可是警告过你了,是你死活赖在这里不走的,等你什么时候失足跌进井里,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有事先通知你啊!”
施易青转眸讥笑着瞧着凑上前来的开意,缓声说道:“我倒是想不明白,静心师太如此的心思缜密,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一个夯货心腹?就连陷害旁人,做的都是那般的幼稚可笑,平白无故丢了你师父的脸!”
“你!你竟敢如此猖狂!”开意惊怒着冲上前来打她,那施易青轻巧着侧身躲开,脚下顺道一带,以汹涌之势冲上来的开意受不住力道,跌撞在地。
旁观的女尼未曾想到会发生如此变故,怔愣的回过神来,这才慌乱着拥挤上前施救,施易青顺着空隙里瞧去,只见那开意青白的脸上流淌着四处纵横的鲜血,极其恐怖。短暂昏厥过去的开意悠悠转醒了过来,痛楚万分的捧着自己摔断的门牙,这是眼前的施易青惊声尖叫着,含糊而反复的骂着两个字:“贱人!”
施易青冷眼旁观眼前的闹剧,虽没有想到开意会弄成现在这副惨样子,心下却并不后悔,瞧着开意不知是痛还是恨而狰狞着的脸颊,悠悠吐出一口气,无奈的扶额说道:“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找会医术的师姐给她医治,是不是要等她活活疼死了,你们才要带她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