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从乞丐到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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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严号令,以戢贪暴”

元末农民战争爆发后,元朝官军为了扑灭起义烈火,四处围追堵截,疲于奔命。元军原本十分剽悍强壮,由于受到长期以来朝政黑暗、纪纲紊乱的影响,此时已变得极其腐朽。那些世袭的武官,都骄奢淫逸,贪图享乐,“但以飞觞为飞炮,酒令为军令,肉阵为军阵,讴歌为凯歌”(叶子奇:《草木子》卷三上,《克谨篇》),一般士兵也目无纪律,肆行掳掠,遇到起义军的攻击,往往溃不成军。所在蜂起的农民起义军,也大多非礼纵横,因而旋起旋灭。

朱元璋投奔郭子兴起义军不久,发现这支队伍之所以纪律很差,常“哨掠四乡”,“荡尽民财”,是由于“将帅统御无法,心窃鄙之”(《明太祖实录》卷二六)。后来,他当了带兵官,就开始注意纪律的整顿。无论是招募农夫入伍,收编地主武装,都严加训练,令知纪律。在南略定远的过程中,他在训练招降的地主武装时,即训之曰:“尔众初非不多,一旦为吾所有,何也?盖将无纪律,士不素练故尔!今练习尔等,欲令知纪律也。”(《明太祖实录》卷一)有一次,他带领一支新收编的地主武装出战,两名士卒违令,“即斩以徇”,使“众皆股栗”,不敢再违抗命令。在和州,诸将看朱元璋年轻,不把他放在眼里。未按时完成共同约定的修城任务,他掏出郭子兴的令牌,沉下脸说:“总兵,主帅命也,非我擅专。且总兵大事,不可无约束。今甓城皆不如约,事由何济?自今违令者,即以军法从事!”(《明太祖实录》卷二)

郭子兴死后,朱元璋执掌该部的指挥大权,旋即率部南渡长江,攻占应天,建立江南行省政权。随着占领区的不断拓展,队伍的实力日益壮大,战事更加频繁,规模也日趋扩大,朱元璋更加紧迫地认识到,军事纪律将是提高军队战斗力、夺取战争胜利至关重要的因素。“凡号令、征战”,必须“一以军法从事”(《明太祖实录》卷二六)。只有做到号令统一,“将士一心,人百其勇”(《明太祖实录》卷二六),才能像鸷鸟搏击那样,使敌军“巢卵俱覆”,赢得战争的胜利;号令不一,人各二心,就会失机误事,进退无节,导致战争的失败。不仅如此,军纪的好坏还关系到民心的得失。“鸟不萃鹰鹯之林,兽不入网罗之野”,“师旅之行,势如烈火,火烈则人必避之”(《明太祖实录》卷七)。只有师行以律,严禁贪暴,“惠爱加于民,法度行于军”,在百姓中树立较高的信誉,才能赢得民众的拥戴,也才能争取敌方“部曲胁从者望风来归”,瓦解敌人营垒,壮大自己力量(《明太祖实录》卷一七)。因此,他决定进一步“申严号令,以戢贪暴”(《明太祖实录》卷二四)。为了引起将士对军纪的重视,在攻打镇江时,朱元璋还特地和徐达搞了个苦肉计。临出师前,他召集将士,故意当众历数徐达“尝纵士卒之过”,宣布将按军法论处,再由李善长出面求情,让徐达保证今后一定严格约束士卒,并领兵攻取镇江,立功赎罪。他这才宣布免予处罚,告诫徐达及全体将领:“吾自起兵,未尝妄杀。今汝等将兵往,当体吾心,戒缉士兵。城下之日,毋焚掠,毋杀戮。有犯令者,处以军法。纵之者,罚无赦。”诸将一致回答:“谨受命!”(《明太祖实录》卷四)徐达攻入镇江,果然号令严肃,“民无兵刃之灾,舍无焚烧之废,京口之民全生”(《皇明本纪》)。后征甘露(今江苏无锡市东),有“军士犯令者,即以甑蒸之”(俞本:《明兴野记》卷三上)。

为了做到“严号令”“戢贪暴”,建立严格的军事纪律,朱元璋强调应把“行教化”与“明赏罚”密切结合起来。他说“治国之要,教化为先”(宋濂:《洪武圣政记·新旧俗第七》),这个教化的对象是包括军队在内的。他认为“剽悍骄暴非人之性也,习也。苟有礼法以一之,则剽悍者可使善柔,骄暴者可使循帖”(《明太祖实录》卷一四)。将士的剽悍横暴不是先天生成的,通过“教化”,使之接受礼法的约束,是可以改变的。朱元璋的“教化”,主要是向将士进行有关战争观的教育,然后再灌输儒家的仁义道德观念。他反复对将士强调,他之所以起兵反元是“为民除乱”(《明太祖实录》卷四)。为此,所有的将士都必须接受礼法的约束,施行仁义。“仁义足以待天下,而威武不足以服人心。夫克城虽以武,而安民必以仁。”(《明太祖实录》卷七)要求将领要“以仁爱为本”,“爱军恤民”,“保全生灵”(《明太祖实录》卷二四、一七、一六);要求士卒“毋肆虏掠,无妄杀戮”(吴宽:《平吴录》)。

朱元璋还强调,明赏罚是加强军事纪律的一个必要手段,“赏罚明信,行军之要”(《明太祖实录》卷二五五)。他认为“有功不赏是谓吝,无功求赏是谓贪。吝则失众,贪则逾分”(《明太祖实录》卷一四),赏罚必须秉公、得当,才能收到严肃军纪的效果。朱元璋亲征婺州时,有次夜出私行,受到巡军的阻拦,随行的小先锋张焕说“是大人”,要求放行。巡军拒不答应,回答:“我不识是何大人,只知犯夜者!”朱元璋认为巡军坚决执行宵禁的命令,严守军纪有功,即“赏巡军米二石,不复夜出”(《国初事迹》)。击败陈友谅后,常遇春“克赣不杀”,纪律严明,朱元璋派人嘉奖。(《明太祖实录》卷一六)徐达辖下的降人陈保二“由诸将不戢士卒”,向他勒索财物,“致怨而叛”,加上徐达率师反攻常州久攻不克,朱元璋即“命自徐达以下皆降一官”(《明太祖实录》卷四)。胡大海领兵围攻绍兴,他的儿子胡三舍和王勇等三人犯酒禁,朱元璋命诛之,都事王恺出面求情,说:“胡大海现总兵攻绍兴,可以本官之故饶他。”朱元璋大怒,说:“宁可胡大海反了,不可坏了我号令!”当下就拔刀把胡三舍等三人杀死(《国初事迹》)。冯胜领兵至高邮,与徐达合兵,一举攻克了这座城池。城下之日,有将士掳掠民女,朱元璋令冯胜“即军中搜问”,“有虏人妇女,皆以军法冶之”(《明太祖实录》卷一九)。平定四川后,朱元璋犒赏将士。杨璟、赵庸均有微劳,但杨先前曾在潞州失陷军马,及攻覃垕寨久不能克,进攻瞿塘又致覆败;赵先前率兵取桑植美容洞,会周德兴合攻覃垕寨,至中途而返,未按作战计划行动;朱亮祖比至重庆,而城已下,虽有跋涉之劳,但擅杀军校,罪浮于功,三人皆“不与赏”(《明太祖实录》卷七〇)。朱元璋还强调,赏罚“必在至公”(《明太祖实录》卷一三五),必须做到赏不避仇,罚不避亲。他特地告谕归降留用的敌方将领,要求他们严格遵守自己制定的纪律:“汝等亦非素富贵之家,一旦为将握兵,多取子女玉帛,非礼纵横。今既归于我,当革去旧习,如吾濠、泗诸将,庶可以保爵位。”(《平吴录》)他们严守军纪,作战有功,朱元璋照样给予奖赏。元淮西宣尉、都元帅康茂才在应天率所部归降,后陈友谅奔袭应天,他奉命修书诈降陈友谅,“绐为内应”,待陈友谅率兵进入埋伏圈,“伏兵四起,茂才合诸将奋击,大破之”,朱元璋“嘉茂才功,赐赉甚厚”(《明史》卷一三〇,《康茂才传》)。对于同自己亲近的将领,朱元璋也是有过必罚。在任命傅友德总兵攻取福建时,他特地叮嘱说:“何文辉(朱元璋义子)为尔之副,湖广参政戴德从汝调发,二人皆吾亲近之人,勿以此故废军政。凡号令征战,一以军法从事。”(《明太祖实录》卷二六)安庆被陈友谅攻破,守将赵伯仲走遁,朱元璋决定依失陷城池罪诛之,常遇春以“伯仲系渡江旧人”代为求情,他回答说:“不依军法,无以戒后人!”令其“自缢死”(《国初事迹》)。朱元璋晚年曾概括他的这个赏罚原则说:“赏罚必当功罪,然后恩威并行,人心悦服。”(《明太祖实录》卷二五五)

经过长期的教育和严格的训练,朱元璋的军队终于变成一支军容整肃、纪律严明、服调遣、听指挥的队伍,攻城略地“秋毫无犯”,“市井宴然”,不仅极具战斗力,而且深得民心拥戴,从而能逐一战胜军纪败坏、师行无律的元军和其他割据队伍,完成推翻元朝统治、统一全国的历史重任。

《尉缭子·十二陵》有言:“亡在于无所守(没有可遵守的法度),危在于无号令。”任何一支军队,只有严守法度,统一号令,才能克敌制胜,免于危亡。朱元璋“申严号令,以戢贪暴”的事例,再次印证了这个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