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孙中山登舰道歉 程璧光耳软心活

方佑生、程耀垣两个人正在跟海军司令程璧光面前诉苦，忽然孙中山先生带着陈策来访，两人客气了几句，孙先生说道：“程司令，这些天的事我都听说了，我也做了反思，也许我们对海军还不太了解，在很多的地方也多有得罪，还希望在座的各位予以原谅！”

孙先生走到了程耀垣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程舰长，那天的事情十分的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你们海军的立场，真的很对不起！希望我们以后能够多多沟通，不要有任何的误会！”

程家叔侄一看，人家孙中山先生好歹也算是国家元首，今天如此低声下气的给自己道歉，自己这得多大的面子啊！所以程耀垣赶紧以双手相搀：“别别别，孙先生，我没有执行您的命令，千错万错，全都在我！”

孙中山起来之后，拿眼睛一瞪陈策：“去！给方舰长道歉！”

“唉！”

陈策赶紧到了方佑生面前，深鞠一躬：“方舰长，千错万错全都在我，咱是井底的蛤蟆，没见过天有多大，我一直以为您这军舰挺先进，肯定比我们那些土造的小炮艇禁折腾，没想到这东西这么不禁造！”

方佑生一听，鼻子差点没给气歪了：“嗨嗨嗨！你这是说你有错，还是我的军舰不争气啊？”

“哎哎哎，方舰长，您可别误会，这是我的错。我发誓，从今天起，绝对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修军舰的钱，我们包赔！”

“这可是你说的！”

“您放心，我说到做到！方舰长、程舰长、程司令，你们见多识广，以后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你们指正！”

程璧光一看，堂堂民国元首级的孙中山先生，能带着手下这么低三下四的来道歉，这又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还有什么仇疙瘩解不开呢？所以赶紧也说：“孙先生，您今天能屈尊来到我这海圻号上，我们已经万分感激了。人们都说事不说不知，木不钻不透，砂锅不打，一辈子不漏，今天既然事情说开了，我们还有什么说的？今天我也跟您说，我们海军一不为名，二不为利，为的是您对我的信任，为的是全国人民，我们一定要保您护法，如果有二心的话，天诛地灭！”

孙中山一摆手：“程司令言重了！”

咱们说，自此之后，海军和孙中山一行人配合默契，护法运动蓬勃开展。

另外，海军这边，肇和号舰长林永谟、副舰长盛延琪带着肇和号巡洋舰也南下广东，和程璧光他们会合。“联鲸”号炮舰舰长温树德因为舰艇在大修，所以抛弃舰艇，只身南下，和护法海军会合，这时候护法海军实力已经达到了巅峰，论吨位，他们已经占到了全国军舰总吨位的近一半，而且论起最先进的军舰，更是占了一半多。而且程璧光还亲自指挥舰队击败福建军阀莫擎宇、龙济光等人，保卫了广东省的外围，护法形势一片大好！

但是咱们得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孙中山先生这边高兴，有人生气！谁啊？就是前面咱们说的那个莫荣新。

咱们前文也说了，这个莫荣新是广西军阀陆荣廷的老部下，现在担任广东的督军，他就怕孙中山在广东站稳脚跟，所以暗中阻挠孙中山征用水泥厂，可没想到，孙中山先生几句话就把厂子要过来了。莫荣新大怒不已，但毕竟他和孙中山在明面上是盟友，不能撕破脸皮啊！莫荣新一琢磨：嗯，孙中山手底下就那点卫队，不足挂齿，现在他仗着的就是海军，这海军可好啊！如果我要是能从孙大炮手里挖墙脚，把海军挖过来，哈哈！那他孙中山可就真成光杆司令了！到时候还不是我说什么是什么？

他又一琢磨：把海军挖过来，怎么挖？这钱肯定是少不了的。这我有优势啊！我抓着广东省财政，他孙中山能比我有钱吗？对！就这样！

于是他想好了，就来到海圻号巡洋舰上，要见程璧光。

程璧光正跟林葆怿、汤廷光等人开会，听卫兵一说，就是一愣：嗯！这莫荣新我虽然见过，但是平日素无往来，怎么今天突然来了？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啊？

但人家毕竟是广东的督军啊！自己还在他的治下，所以不敢怠慢：“请！”

时间不长，莫荣新走进了海圻号军舰的办公室。这莫荣新一见程璧光，赶紧说：“哎哟！程司令，久仰久仰！你看，自从你到了我们广州，我这里公务繁忙，一直没来拜见，真是失礼，失礼啊！”

程璧光一笑：“督军日理万机，为广东之事日夜操劳，也完全可以理解。而且我程璧光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敢烦劳督军大人前来看望啊！”

莫荣新一摆手：“别别别，别这么说，您的护法义举，现在我们广东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莫荣新又和林葆怿、汤廷光两人见了礼，几个人分宾主落座，莫荣新问道：“我听说程司令是广东人？”

“嗯，我是广东香山县的，和孙先生是老乡。”

“哎哟！那你真可谓是我们广东的名人啊！现在我知道的，一个您，一个孙中山先生，你们俩真可谓是我们广东的两大骄傲啊！我这个督军和你们一比，倒成了外来户了。”

“督军言重了！”

说着说着，莫荣新话锋一转：“我说程司令，您对孙先生怎么看？”

“哦？孙先生，他可是我们中国革命不可多得的领袖级人物啊！”

莫荣新点点头：“这点我也同意，不过依我看，和孙中山先生比起来，您才是我们的骄傲，孙先生只能往后靠。”

程璧光一摆手：“唉！我怎么能跟孙先生相比呢？”

“程司令，您想啊，孙先生有志于革命，这不假。但是他革命，老是想拿我们广东作为大后方，他来了，什么也不带，就在那里指手画脚，让我们出工出力。到时候，革命的名声是他的，我们广东人劳苦功高，到时候没人拿我们当回事。您就不同了，您看，您回来护法，那是带着军舰来的，这说明您没忘了我们，拿我们当老乡。”

咱们说程璧光什么人啊？人家是海军总司令，在官场混了多年，眼睫毛都是空的，他这么一琢磨：莫荣新什么意思啊？当着我的面贬低孙先生，捧我，这是不是要离间我和孙先生之间的关系啊？不仅程璧光这么想，他身边的林葆怿、汤廷光，都是这种感觉，所以，谁都没说话。

咱们说，莫荣新也是只老狐狸啊！他知道程璧光等人和孙中山交情不错，光凭着言语，恐怕很难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赶紧变了言语：“程司令不要误会，我这不是要离间你们二位的关系。我的意思是，孙先生革命，往往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很可能采取一些非正常手段。我也是军人出身，我知道咱们军人有军人的尊严，我希望程司令能够在革命的时候还能保持军人的尊严。”

程璧光听完了，根本不屑一顾：“莫督军，您说孙先生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有什么证据吗？”

莫荣新胸有成竹啊：“程司令，别的我不说，咱们就说孙先生指使人飙坏你的飞鹰舰，你说这怎么讲？”

“这……”

程璧光一听，心里直犯嘀咕：指使？难道孙先生他们是故意的？不会，他们已经发话要包赔了，没必要这么干啊！把我的军舰弄坏完后包赔，他图个什么啊？

程璧光这一犹豫，莫荣新这条老狐狸看出来了：“我说程司令，我没有别的意思。您是海军，我是陆军出身，咱们隔行不隔理。军人嘛，要有军人的气节，政客们的争斗不是咱们该参与的，您说对吗？”

程璧光点点头：“这点我同意。”

“哎，这就对了！”莫荣新话锋一转，“程司令，今天来呢，一方面咱们要谈的是军人的气节问题，另外我今天来呢……”

莫荣新说着，从衣服里拿出一张支票。

“这是海关的一部分税收，十万大洋，请程司令收下，这是今年的，将来每年我们都会支付这么多。”

程璧光一看，连忙摆手：“不不不！莫督军，我们是来维护《临时约法》的，怎么能收您的钱呢？”

“程司令，我这不是别的意思，你们这海军一来，走私的少多了！我们海关的压力也小了，这是海关兄弟们的一点意思。”

“不不不，那我也不能收！”

“哎！程司令，我可知道咱们海军的处境。人们都说，海军不爱钱，越多越好。这也没办法啊！你们这要检修军舰，训练，补给，这都要用钱啊！何况您这还要振兴海军啊！”

一个一定要给，一个坚决不收，两个人推来推去，最后第一舰队司令林葆怿看不下去了，他过来一手接过支票：“哎呀！多谢莫督军好意，我们司令脸皮薄，怕孙先生责怪，我替他收下了！”

莫荣新一看林葆怿收下了支票，乐得眼睫毛都开花了：“好好好！林司令说得也对啊！咱们不管干什么，后面都会有眼睛盯着。我是无所谓了，要是海军被人误会了，程司令脸上无光啊！”

您说莫荣新这些话说得多损！明着说，好像是他同情海军的处境，尊重海军的尊严，而且拨出资金支援海军。实际上，他是利用名利二字，束缚海军的行动！在他嘴里，孙中山先生成了用心险恶的恶魔，可实际上他才是工于心计的老狐狸！

等莫荣新一走，程璧光的脸当时就虎起来了：“林司令，你为什么要收下这些钱？”

“哎呀！程司令，我这还不是为咱们海军好嘛！您想想，您追随孙先生南下，可不仅仅是为了护法啊！更是为了重振咱们海军。如今咱们奋力拥护孙先生，可孙先生是说大话使小钱。再这么下去，咱们别说重振海军了，就是保存实力都不可能！”

汤廷光也说：“程司令，林司令说得对。您当时也说过，咱们要以重振中国海军为己任，如今您要是拒绝人家的好意，海军连维持都出问题的话，兄弟们会寒心的！”

其实咱说，孙中山先生是说大话使小钱的人吗？其实不是，只不过现在连孙先生自己都自顾不暇，别看是堂堂护法军大元帅，没用！实权全掌握在两个元帅，也就是西南军阀唐继尧、陆荣廷，还有一个广东督军莫荣新手里。孙先生现在连进项都没有，何谈支援海军呢？所以说话往往会给人一种画饼充饥的感觉。

咱们再说程璧光，他一琢磨：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收了这钱，别的不怕，就怕到关键的时候受制于人！可是，林葆怿和汤廷光说得也对，如果再这么穷下去的话，发不起薪饷，维修不了战舰，兄弟们会寒心的！

思前想后，程璧光叹了口气：“唉！好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程璧光可没想到，也就因为他这次耳软心活，接受了这些钱，到后文，却引出了一场杀身之祸！

咱们再说莫荣新，他知道，追随孙中山的许崇智、陈炯明等陆军将领现在远在前线，孙中山先生现在所仗着的就是海军，剩下的那点卫队根本就不值一提了！如今，海军接受了他的援助，就等于把他们从孙中山手中分化过来一半。如果再采取点行动，把孙中山的卫队除掉，他孙中山要是识相点，那就给我离开广东，如果不离开，哼哼，那他就出不了他的大元帅府了！

莫荣新到底要采取什么行动呢？就是除掉孙中山的招兵人员。孙中山先生到了广东之后，他也慢慢看出来了，别人都不可靠，最可靠的只有自己。所以他把为数不多的卫队分散成若干个招兵小组，深入民间去招兵买马，壮大自己的力量，以便约束唐继尧、陆荣廷和莫荣新。

莫荣新对此恨入骨髓啊！孙中山这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挖墙脚，一旦挖好了，先收拾的就是自己！本来海军停在他眼皮子底下，莫荣新不敢轻动。如今在财政上控制了海军，莫荣新就更加肆意妄为了！他派出手下，把孙中山先生派出去的招兵小组抓起来，当作土匪，直接枪毙。

孙中山先生对此暴跳如雷啊！手下卫队损失惨重。许崇智、陈炯明等几个将领远在前线，远水难解近渴。看来，能帮助孙中山先生的，只有海军了！

孙中山给程璧光发了一道命令，希望他能帮助自己解决一下这个问题。没想到程璧光回应得十分干脆：这事属于孙先生和莫督军的误会，我们海军不便参与，此事爱莫能助。如果孙先生愿意与莫督军和解，我程璧光愿意当中间人。

朱执信一看这封信，气得往椅子上一坐，“呼呼！”在那儿喘粗气。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好他个程璧光啊！我们算瞎了眼了！前面说得好好的，到关键的时刻，这家伙首鼠两端！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看他八成是被莫荣新收买了！我们岂能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