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笼困之斗
石门缓缓开启,厚重的吱呀声在寂静中回荡,仿若来自远古的喟叹。刹那间,幽幽黑暗中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吼迎面扑来,声浪如汹涌的波涛,几乎要将人掀翻。吼声中裹挟着浓烈刺鼻的血腥恶臭,如同是来自地狱深渊的腐臭气息,令人作呕。
借着萤曜石的薄光,视线艰难地穿透朦朦暗黑,只见一头棕黑巨熊傲然伫立。好似一座巍峨的小山,凶神恶煞般俯视着眼前的古今。定睛细看,这巨熊足有一丈之高,庞大得令人咋舌。它的双臂粗壮如筛盘,两眼圆睁恰似铜铃,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血口大张,锋利的獠牙在微光中泛着森冷的光,令人胆寒。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其竟生着一条钢鞭般的虎尾,在身后肆意摆动,项背间,更是围披着一方尺许大小的赤色披风,在这阴森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扎眼,如此怪诞的搭配,与它凶恶的形象格格不入,却又为它增添了几分神秘诡异的色彩。
古今上下打量着巨熊,这才发现其腰腹干瘪空虚,前心与后背几近贴合,显然已多日未曾进食,处于极度饥饿的状态。巨熊木讷地盯着古今,目光中透着一丝呆滞与贪婪,半晌未曾动弹。这怪诞的模样,若在平时,或许会让人觉得可笑滑稽,但此刻,古今却无心取笑,只觉周身寒毛倒竖,一股强烈的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
此时的巨熊回过神来,看到古今这个鲜活的“可人儿”,双目顿时泛起贪婪的精光,犹如久旱遇甘霖,兴奋得浑身颤抖。它猛吞粘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饿虎扑食般向古今扑咬而来,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做出太多反应。
古今骤时筋肌紧绷,神经瞬间被拉至极限。他本能地躬身一闪,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巨熊的致命一击。耳边擦过的熊掌带起一阵呼呼作响的劲风,灼热如焰。与此同时,迅速向后跃出数步,与巨熊拉开距离。
巨熊一击不中,愈发恼怒,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它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沓沓暴雨摧梨花般扑挠抓捏,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千钧之力,不留丝毫空隙。古今被这凶猛的攻势步步紧逼,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只能左闪右避,竭尽全力地躲避着巨熊的攻击。就这样,一人一熊僵持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
古今虽然年幼,且从未经历过生死交手,但幸得自小不能修行念道,便在身体武学上下足了功夫。他身如灵猿,体似脱兔,动作敏捷灵活,虽不敌这强大的熊兽,却也未曾中过一招。然而,古今心里清楚,这绝非一头普通的熊兽,它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超常人的想象,如若不慎被剐磕到,便极有可能九死一生,故而他万不敢掉以轻心,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随着时间的推移,熊兽愈加躁怒。它心中暗自思忖:“这小鲜肉分明稚嫩年幼,以我之能,理应手到擒来,却迟迟不得手。看着眼前这如烹肉一般的嫩肉,抓心挠肺,怎奈可望不可即。”这般想法让熊兽恼羞成怒,狂暴难忍,攻击愈发猛烈。
须臾之后,古今大致适应了此番攻势。他沉心思忖,逐渐感受到念力的反馈,对周遭环境也了如指掌。开始借助旁物进行移避,巧妙地利用周围的地形和物品,来躲避熊兽的攻击。但一味闪避并非长久之计,此时,古今心中当机立断:设法将之击杀!这场博弈已然白热化,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没有丝毫退路。
古今脑海飞速转动,且战且退。试图转辗器藏室寻求武器已然不可能。既无可借之物,则只得运用自身的武学。他且避且绕,且避且析,仔细观察着熊兽的攻击规律和破绽,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那熊兽虽皮糙肉厚,身壮体强,此时却已然在一番攻杀之后气喘如牛,疲态尽露。显然是腹中空空过久,体能不支的表现。看着它饥肠辘辘的胸腹部位,古今心想,想来应是它的软肋。若是能趁机袭杀其腹,应该可重创于它,甚至击杀也并非毫无可能。心中有了算计,古今便在躲避之时试图慢慢拉近距离。熊兽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反常,心有怀疑其居心不良。虽是浑然不惧,但对着逼近的古今,熊掌攻袭翻飞得愈加猛烈,密不透风,直教古今近身不得。斗杀许久,两方皆未取得上风,陷入了僵持不下的局面,万分无奈。
古今心中暗自咒骂道:“真个好孽畜!饿的如此模样,已然穷途末路,却依然能战如此持久……这该如何是好?”这番想法若教巨熊知晓,定会吐血当场。想当年,自己何等威风凛凛,对于这般小屁孩,不消一息便可猎杀生吞,如今却虎落平阳,被一个小娃娃逼得如此狼狈。话说正值古今思虑战术的这一失神之际,因恰是跃起后停滞于半空之态,当即被巨熊抓住破绽。施展虎尾结结实实地拦腰一鞭,虎尾挥动的速度极快,力量极大,让人防不胜防。
想也是了,既生了一条虎尾,熊兽怎会弃当摆设。只是恁古今未曾料到,它竟将那条虎尾使得出神入化。此番忽漏,实乃百密一疏。古今中招后,如炮弹似的撞至石壁之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气血倒流,肺腑翻腾,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但此时欲顾无暇,他想要立马翻身而起,怎料才起身便被虎尾紧紧箍住,升至半空。刹那间,古今心如坠冰窟,一种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
巨熊将古今自腰卷起,拎着如此“珍馐”缓缓送至面前,双臂大开,迎抱般左右环来。此时它已饥饿难耐,嘴角垂涎欲滴,就欲咬杀。古今本已心若死灰,待发现巨熊兽此番举动,不禁乐出望外,狡黠一笑。“本是机关算尽难近你身,现在可好,你却自寻死路,既然如此,只教你成也虎尾,败也虎尾。”
正当熊兽血口涌涎咬杀而来时,“死!”被举半空的古今自虎尾中挣脱抽出双臂,而后一声轻喝,左手施展出七重劲,右手使出摩诃掌,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击熊兽干瘪的腹胸。这一击凝聚了他全身的力量和心血,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随着拳掌触及皮肉,古今只觉双臂先是麻木失感,即刻一道如刀割剑削般的剧痛涌入脑中,痛得其几乎昏厥过去。反观那熊兽,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击,许是欲望压制了理智,亦或是轻敌引发的疏忽。此时霎时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与此同时,虎尾条件反射般的缠解,随即躬身蜷缩在地,左右翻滚,痛苦不堪。
随着身上解缚,落地后古今迅速往后撤退数步,抚胸撑地跪坐地上,不住地咳血。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显然受伤极重。再看那熊兽,此时跪伏在地,口鼻喷血,双目怒睁瞪着古今,眼中满是怨恨与不甘,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正当古今喘息之时,却见巨熊已再度起身,强忍痛苦踉跄栽跌扑来。
古今一怵:“啊?老汉已黔驴技穷,此时强弩之末,你这孽畜竟还不死?按理说其腹中空空,这一击应可使他肋骨与内腑尽碎,怎依旧生龙活虎,假象,定是假象,想必其此刻定是垂死挣扎。”此时的古今方寸大乱,惊恐地望着扑来的巨熊自我宽慰。
“倒!倒!倒!”古今连喝三声,何其希冀现实如自己所想,然而当巨熊跌跌撞撞已至身前时,他忙往后一避背抵石壁,随即紧闭双目,听天由命。
“噗咚!”随着一声震响,古今眯眼偷看,才发现此时熊兽竟真的轰然倒地。且过了良久,依旧纹丝不动,无半点生气。此刻的他才长舒一口气,瘫坐地上修养内腑。心中暗暗感慨摩诃掌和七重劲之力果然非同寻常,若不是这两门绝学,今日自己恐怕上天无路。
一个时辰后,古今见修养得差不多,便站起身,用脚轻踢几下熊兽,发现它已七窍流血,死得透彻。心念庆幸对方饥饿过久,早已油尽灯枯,不然只怕凶多吉少,饮恨九泉了。打量着地上那甚是奇葩的模样,他却也不知这是个甚么品种,心中满是疑惑。
缓神后的古今方才打量起此间石室。自熊兽身上跨过走向后方,发现此间只有一座依墙而设的石台,石台之上嵌一空空如也的玉匣,除此之外一无所有。上前打量玉匣,见其上镌刻龙源丹三字。
古今霎时怒喝:“虽然所署之名略有出入,此中所盛之物莫不会是传说中半圣药龙元丹吧?据说龙元丹得龙仙一丝元气而炼,乃不世的神丹。可如今玉匣内空无一物,莫不是被这蠢熊所食了吧?”且不论家族何来如此珍宝,但一想到不世的丹药被其所食,古今顿生三丈怒火,对着熊尸更是一顿鞭挞,认为应该是普通熊兽误食了圣丹才产生如此怪诞模样的异变。
若此时熊兽复活后听闻此话,必定起身吐血与古今理论一番。想自己曾于某山称王称霸,好不自在。由于血脉稍纯且天赋极佳,不多年便已强悍无匹。因某日降服了一只外来异兽,虏获一条朱赤布袋。未曾料想此物似有灵性,瞬息间则吸附在自己身上,且那布袋竟产生一种怪吸之力,将自己修为强取豪夺,直至萎靡不堪方才罢休。身虚体弱之下,王位被夺,无奈荒游野外。
最为可悲的乃是某一日,它在一棵树下休憩,只觉一阵微风吹过后醒来,却莫名其妙不知身处何处。便观周遭,发现乃是一间密室,绝望之余才发现此间石室竟密不透风。想方设法逃离皆无果,绝望之余瞄见石台玉匣中有一颗品质不低的丹药,暗自庆幸,当即欣喜若狂伸手去拿。可最为委屈便是闻都未闻到,丹药便从眼前凭空蒸发消失不见。自那之后不知饿了多久,翘首以待盼老天开恩。终有一日石门竟自外打开,不仅如此,定睛一看发现有美肉不请自来,乃是个白白嫩嫩小娃娃,当即感恩戴德天无绝熊之路。可却如何也未料想,自己会因体力不支加之功力被吸之故,最终栽在这个黄口小儿手里。这一生,委实悲催。
此刻的古今却不知个中缘由,坚信认定:既然圣药被其所食,那我便依样画瓢食其骨肉。而后便自器藏室中寻得一柄长剑,将熊尸解分。不得不提,此熊兽皮肉恁是结实,若非长剑为念器,真个削不动分毫。完毕后引绳索将肉骨束成一串,状若腊肠肉龙一般委实可观。游弋着携出禁地。
顺提捎带一句,古今在解筋卸骨至熊兽项背之时,取下那丹赤披风,说是披风,更似无口毡袋。古今琢磨许久也摸不着头脑,持念剑欲要切开来看,却发现其甚是坚韧,难损分毫。思琢半天,总觉内有隐情,便将其束在腰间,手中掼扯着熊肉,往家而行。
回至家中见过父母,尽述近日修行的进展与成果,并且不忘展示一番。只是还未待展示更多,父伯皆已张口翘舌,异口同声道:“万没料到,天儿原来是慢热的绝世奇才。”
言至此处,古今便呈上了礼物,正是那巨熊血肉。古牧远本以为只是捕杀的普通熊兽,便赞许地抚摸着古今的脑袋。然当古今将一连串熊肉从玉戒中和盘扯出后,留意到熊肉之中混杂的那条虎尾时,古父顿时瞠目结舌,失声怪吼道:“寅…寅…末……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