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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成长记


1989年的一个秋夜,我出生在武汉市东南边的一处小村庄,母亲说,那晚电闪雷鸣,家里便为我取名覃雷。或许因为雷声本就滞后闪电太多吧,我从小就什么都落后于人,同龄的孩子都会跑了,我还不会走路;同龄的孩子都能同大人讲笑话了,我说话都还不顺畅。为此,村里的人都笑话我笨。小时候我还琢磨着,如果我叫覃电,或许就不至于这么笨了吧。

我家里有十多亩田地,父母总有做不完的农活,他们每天早出晚归,没有太多时间照顾我,便把我送到了幼儿园。对幼年的事,我大多已经记忆模糊了,唯独对总分不清男女厕所这件事的印象尤为深刻。由于经常误入女厕所,招致小伙伴们的嫌弃,谁都不愿和我玩。

到了该入学的年纪,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幼儿园里“笨蛋”的称号,一心想着进小学后好好表现。每次看到别的小朋友被奖励小红花或者漂亮的小本子,我都很羡慕,希望什么时候也能轮到自己。时间在漫长的等待中悄然而逝,我终于盼来了第一次被点名。还记得那是我三年级的时候,在一次年级大会上,我被校长念了名字。第一次在国旗下被点名,我既惊又喜,激动地直接奔向领奖台,心想:难道我也考了好成绩,得了奖状吗?没想到的是,校长点我的名并不是为了表扬我,而是因为我是全年级唯一一个不会背乘法口诀表的孩子。当时校长问我:3乘以5等于15,那你说说5乘以3等于多少?我心里犯嘀咕,三五一十五我其实是会背的,他要是告诉我5乘以3,问我3乘以5就好了。我又想,既然3乘以5等于15,那5乘以3自然也是反过来了,我回答说51。台下顿时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我瞬间意识到自己答错了,涨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校长叹了口气,然后对我说,3乘以5和5乘以3一样,都等于15。我心里却不这样想,我想校长肯定搞错了,3乘以5不可能等于5乘以3,就像我叫覃雷,如果你喊我雷覃,那就不是在叫我了,所以3乘以5怎么会等于5乘以3。现在想来,这真是很可笑的逻辑,可那时我始终坚信自己是对的,觉得自己被所有人错怪了。

到了四年级,学习渐渐变得紧张起来。班主任每天放学都会留一部分学生在学校写作业,一部分是培优生,另一部分是补差生,不用猜,我也知道自己不是以培优生的身份被留下来的。可是无论怎么补,我还是课文记不住、公式不会背,人人都会的乘法口诀表,我到了四年级还是没背全。有一天,老师把我的座位安排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我知道这意味着老师已经放弃我,我索性也不学习了,作业要么抄其他同学的,要么干脆不交。可每次放假拿成绩单,看着那些明显不尽如人意的分数,我怕让父母难过,就会用红笔偷偷修改自己的分数,甚至一度觉得自己这样做很“机智”。直到前不久无意中翻出了小时候涂改过的那些成绩单,才发现修改的痕迹实在太明显,有些甚至明显到连颜色都不一样,譬如用深红色的笔改了浅红色的分数,或者两次的笔迹根本没有完全重合,一看就是描过还没描好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父母从没因为这些“伪造”的成绩单责备过我,可能是他们每天在田间劳作太忙没注意到,也可能是他们太惯着我,明明看出来了却不忍心批评我。不管怎样,他们并没有因为我学习成绩不好而嫌弃我,这让我始终心怀感激。

光阴荏苒,转眼就到了初中,开始学习英语。第一堂课教的是26个英文字母,但我很快就发现,很多同学在老师教之前就已经会了,我还在跟26个字母死磕时,他们已经可以用英语简单对话了。课下打听才知道,他们在暑假就早早预习了这些内容。初中第一次月考成绩依旧一塌糊涂,我再次被老师安排到了最后一排。坐在最后一排的,大都是不爱学习、调皮捣蛋的学生,我虽然成绩不好,却不是什么捣蛋分子,跟最后一排的同学也玩不到一块儿去。我总是沉默寡言,经常被他们欺负。我把被同学欺负的遭遇写进作文里,希望老师看到以后能帮助我,把我的座位往前调,远离这些“恶霸”。但我没有等到老师的关心,没有等到座位的变动,我等到的,只是一个大红的“阅”字。我知道自己没有读书的天赋,可是我也不喜欢被人欺负。后来一位住我家附近的同班同学实在看不下去了,把我被同学欺负的事告诉了我的母亲。母亲听说我在学校被人欺负,当即找班主任,要求给我换座位,班主任当着她的面连声答应,可她走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还是任由我被那些坏同学欺负。我经常满身伤痕地回家,母亲心疼得直掉眼泪,后来父亲打听到他的一个老同学在那所学校教书,巧的是也教初一,于是就去找老同学帮忙,想把我换进他教的班,希望他能关照我一下。他们说好初二报名的时候让我去那位老师的班级报名,以后就在他的班上学习。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开心得不得了。

终于熬到了初二,母亲如约带我去那位老师的班级报了名。我走进新的教室,看到新的同学,无比兴奋,甚至暗下决心要在新班级里好好学习,以报答父母、老师对我的厚爱。但屁股还没坐热呢,新老师就把我喊出去了,还告诉我学校不允许私自换班,让我回原来的班级上课。我沮丧极了,我原来的班主任听说了我要“叛逃”的事,嘲弄般地看着我走回自己的位置,像是在说,就你这样的成绩还想挑班级?我很尴尬,也为自己感到悲哀,偌大的学校,竟然没有班级肯接收我。我只想快点结束这可怕的一切,回家去和父母一起种地,这样我至少不用忍受老师的冷眼相待、同学的打骂欺负。我想,像我这样的笨孩子往后也就只配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吧。

浑浑噩噩地上到初三,这是很关键的一年。在一次考试后,全年级进行了大分班,我们当时一共有12个班级,1班到8班是普通班,都是些在老师眼中挤不过中考独木桥的学生,结束了九年义务教育就要进入社会了;9班到11班是快班,是些学习还不错,有希望通过中考进入普通高中的学生;12班为火箭班,由原先各班的尖子生组成,有希望考进县里最好的高中。不出意外,我被分到普通班,当时和我一起分到一个班的,还有我的表哥。他当时的成绩不错,排在我们班第一,只差一点就能进快班。恰逢表哥家拆迁,表哥借宿在我家,我们相处得不错,上学放学都是一起走,开学第一天选座位,我习惯性地坐在了最后一排,表哥拉着我跟他一起坐前面,我很清楚像自己这样什么都不会的,过不了多久肯定还是要被换到后面,就婉拒了他的好意,选了最后一排的位置。表哥很爱学习,放学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而抄习惯了的我哪会这么乖呢,在他写作业的时候我就跑出去玩,等他做完就偷偷把他书包里的作业拿过来抄,这比到班里找同学借方便多了。可惜没多久表哥就发现了,他看不惯我自暴自弃的模样,一写完作业就把作业本藏好,非要盯着我让我自己做,我说我不会,他就一道题接一道题耐心地给我讲解。

10月的时候,学校组织全年级月考,火箭班和快班所有人都要参加,普通班自愿参加。我清楚自己的水平,根本没打算去参加,但表哥好说歹说,非要拉着我一起报名,我拗不过他,只好极不情愿地去陪考。成绩公布了,倒数第一,我咧着嘴笑了笑,丝毫不觉得意外。不过意料之外的事很快就发生了,老师宣布调整座位,居然把我调到了前排!我激动不已。很快我就明白,这是托了月考的福,所有参加月考的同学都被安排在了前排。不管当初报名参加月考的原因是什么,我都把这当作是老师对我的认可,从此以后,每次上课我都认真听讲,认真做笔记,遇到不懂的就记在本子上,等放学后回家问表哥。随着问题一个个被击破,我渐渐对学习产生了兴趣,觉得自己并不像别人说的那么笨。

初三新开设了化学学科,像语文、数学、英语这样的学科都需要之前的基础,我以前基础没打好,所以学起来很是吃力,但化学这门课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是第一次接触,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我一定要学好它来证明自己。从一开始的化学变化,到后面的化学元素周期表、化合价,我都学得很认真,几乎每次考试都能保证在及格线以上。我在化学这门课上找到了自信,甚至还摸出了一些规律:质量会守恒,化合价相加会等于0,金属有活动顺序表。既然用功了就能把这门课学好,那么其他科目一定也可以,我可以把学化学的方法用到其他学科上,比如化学有很多方程式,掌握了方程式题目就迎刃而解,数学和物理也有很多公式,那么我只需要吃透这些公式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解题了。凭借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第一学期期末考,我闯进了班上前20名。为了表彰进步大的同学,老师还给我发了张奖状,这是我平生获得的第一张奖状,但拿到奖状时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这时候的我已经有进取心了,我想考高中,我知道自己的成绩放在这样的班级算是不错,但如果放到快班就很不理想了,更不用说跟火箭班比了。为了能补上之前学习上的漏洞,我开始加倍努力,甚至过年时大家都在走亲访友串亲戚,我还待在家里学习。可就算是这样,在语文和英语的学习上我还是完全摸不到头脑,课文背不下、单词记不住。父母给我买了一台“好记星”帮我攻克难关,慢慢地,这两门功课的情况有了些好转。

终于到填志愿的时间了,看着身边大多数人都填了中专,我很矛盾,我很怀疑以自己目前的水平是否真的能考上高中,但看看自己这半年来的努力,又很不甘心,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填了一所普通高中。中考成绩出来后,我欣喜万分,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我是8个普通班中唯一一个考上高中的。

高中生活开始了,按照中考成绩分班,我被分到了慢班。班主任让我们给自己定个目标,比如一本、二本、三本、专科。随后,大家依次上台说出自己的目标,当我说自己要考一本的时候,同学们都投来了不可置信的目光,因为我是班上唯一一个敢把一本定为目标的人。后来的事实证明了现今很流行的一句话: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三年后,高考成绩公布,我真的考上了一本,当年的笨小孩现今成了爸妈的骄傲,村里还奖励了5000元供我上大学,我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上大学后,我选的是设计类专业,少了电脑可不行,但初次接触网络的我很快就忘了自己买电脑的初衷,再加上从高中那种紧张的状态中解放出来了,没有升学压力,没有老师监督,我开始逃课、沉迷网游。我把大量的时间花在游戏中,学习自然跟不上,挂科也就没有悬念了。但最让我头疼的并不是挂科,而是英语四级考不过,而我们学校的学位证和四级挂钩,考不过四级,就不发学位证。每年的6月、12月,我都抓狂不已,好在最终还是把四级考过了,我也松了口气。

那时电子竞技正在高校兴起,星际、魔兽成为饭后常谈,WCG、WDC、G联赛的举办让我深深地爱上了dota这款游戏。怒送一血、两路空线、三炮全空、四人打野、五人团灭、六人开黑、七颗坚韧、八个挂机、骂退九人这些词语每天充斥在生活中,我开始看大神视频,带同学开黑,自己做解说、自己录制第一视角,玩得不亦乐乎,这种热情一直持续到大学毕业。大四的时候,同学们有的去实习了,有的准备考研,也有的正在找工作,我看着他们手上厚厚的一沓作品,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四年过得浑浑噩噩,不禁有些后悔。

毕业后,我到广东一家冰箱厂做工艺工程师,刚进去时,主管给我发了50条生产工艺规范让我尽快熟悉,我背了三天,却怎么也记不住。到考核的时候,主管看我是个新人并没有批评我,但是我很烦恼,难道只能死记硬背吗,难道没有其他方法吗?

覃雷

2015年 世界记忆大师

2016年 特级记忆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