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结

从“儿童”到“儿童文化”的转变，在历史的层面上，实为承认儿童在人类文化史上的地位、价值与意义，儿童不应该被历史或隐或现地遗忘，抑或作为成人史书写的注释、配角。儿童像成人一样，他们拥有成为历史书写主体的合理性，这也正被近代儿童史研究逐渐予以显现。

在具体观念上，从“儿童”到“儿童文化”的转变，要求我们认识到儿童是拥有文化能力的，而不仅仅是文化的容器或传承者。视儿童拥有文化能力，与承认儿童的主体地位是一致的。正是由于儿童拥有文化能力，那种为儿童自身所创造的儿童文化才得以形成。只要我们不把儿童文化贬低为依附于成人文化的存在，那么，我们便无法忽视儿童的文化能力。

作为研究者，描述、定义儿童文化是一个非常基础性的问题。即便是为了研究对象的设定，也需要划出一个相对一致的范围。这实际上也同时框定着研究者的运思空间。

文化包括儿童文化的问题，实是人的问题。卡西尔以人类文化为依据得出的人的定义提醒我们，人的本性并非如柏拉图所说的那样，是以大写字母印在国家的本性上，毋宁说，人的本性是以大写字母印在文化的本性上。在他看来，与其像亚里士多德那样认为“人是政治的动物”，不如说“人是文化的动物”。

依照文化哲学这一“文化与人性的统一”的观点、人类学功能学派的“直接地或间接地满足人类需要”的文化观、解释人类学的“文化乃意义之网”之理解，我们尝试把儿童文化定义为：儿童文化是现实地生成的、有序的儿童生存—意义体系。

对儿童文化基本特质的探讨，可以沿着儿童文化的外部、内部结构来进行。从外部看，儿童文化主要存在着与成人文化的关系问题，成人文化往往代表着人类文化的总体成就，对作为尚有待发展的儿童而言，它是居先存在的。

作为儿童的文化，不是生物赋予或先天遗传的，而是习得的。这一论断着眼于儿童文化与以成人文化为代表的人类总体文化的关联上。

儿童文化的重要魅力之一，在于其显现的原初性。通过儿童文化的“原初性”，我们可以发现“人类文化的本源面目”。而当我们回到人类文化之源时，可以发现人类文化本来就是充满创造性的，就是美好的。这是儿童文化给予的最重要启示：像儿童那样去看待这个世界，原来世界可以是如此美丽、美好而应值得人类珍惜。

儿童文化是儿童群体的文化。儿童文化是儿童所共享的一套理想、行为准则、价值观等。儿童文化不仅为儿童所共享，在一定程度上，也为成人所共享。由于儿童文化的共享性，儿童们能够彼此之间进行有效的交流、互动，能够分享共同的乐趣、意义。

对儿童文化的分析，人们习惯上把儿童文化划分为具体的层面或方面。然而，这只是为分析和比较研究而言。实际上，依据我们先前对“儿童文化是有序的整体”的认识，儿童文化是有序的，儿童文化是一个系统，儿童文化的任何方面都细致地整合在一起。

儿童文化的整合性，包含两层含义：一是指儿童文化能够吸纳、整合有利于其发展的其他文化特质；二是指儿童文化的不同部分是相互作用的，共同构成儿童文化的完整系统。

异国的、多维的视野，带来了我们对儿童文化丰富性的认识，同时，使我们认识到一种普遍一致的儿童文化面貌其实是不存在的。儿童文化总是扎根于本土实践，它的产生，有着当地文化的滋养，它的意义，只有在特定的背景下，才能完全被解读和有效理解。

考虑于此，我们必须把儿童文化现实性地理解成是复数的，其中每一种儿童文化都依存于特定的、有其历史积淀的生活方式，有它独特的组织构造、制度系统、行为模式。

儿童文化不是简单的，它包含着复杂、矛盾、歧义、不一致之处，简朴、鲜明、纯真的儿童文化形象，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不完全的想象。

拨开儿童文化单一性、同质性的迷障，毫无疑问，将使我们充分意识到这一点：儿童文化不是单一的，而是复杂的。将这种复杂性置于当代全球化、跨文化、多元文化的视野之中，则更使我们明了一种复数的儿童文化的社会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