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飞的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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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云三嫂与马马儿,真是命大。

军兵过后,他们从吊钟里面出来,迅速跑进了村子去。村子里面,烟雾腾腾,不见人影。云三嫂想起上一次,乡亲们不辞而别。这一次她又担心会被大伙遗忘。所以,她没急着回家,而是直接去找曹兴发。

曹兴发不仅对人随和,头脑灵活,还说话算数,办事实在,到处都买他的账。周围村子,无论男女老少,只要遇上难事,都愿意找他。

这一次,军兵太狠心了,在溪河两岸的村子里,他们大开杀戒。

不过,无论军兵多么狠毒,无论军兵的刀子多么锋利,反正总有幸存者。就在云三嫂与马马儿,去找曹兴发的同时,江泥水匠也从漏隐洞里钻了出来。他把陈秀才约好,一路去找曹兴发。

路上,大家碰到了一起。

“哟哦,你们还真胆大呢!”江泥水匠惊奇地问道,“这么快,就跑出来啦?”

“不出来,你们走了,”云三嫂说,“到哪里来寻你们呢?”

“不会不会,这次不一样。”陈秀才说,“要走,肯定要喊你们。”

“我心里七上八下。”云三嫂说,“生怕你们就走了……”

“就是要走,”陈秀才说,“也必须等你,必须等马马儿。”

陈秀才说到马马儿,江泥水匠啪声就在马马儿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这个小家伙,真勇敢。”

“勇敢什么哟,刚才军兵追我,要不是云嬢嬢,”马马儿说,“我早就完蛋了。”

“要不是云嬢嬢?”陈秀才把云三嫂看了看。“哦。”

“反正就你们两个,一来一去,给流沙堰带来不少好运。村子里的人,不得不谢谢你们了。”江泥水匠问,“现在,你们准备怎么办……”

“去找曹二爸。”云三嫂说。

“那就一路吧。”陈秀才说,“我们也去找他。”

曹兴发的家,在村子西南角上,最掉底的地方。前后都有树林遮挡,相对而言,比较隐蔽。但在军兵杀来的时候,曹兴发并没有躲在屋子里,而是藏在离他房屋几个田远的,废弃很久的灰窑里面。当然,这灰窑里面,也是他和大家经常碰头的地方。江泥水匠和陈秀才都熟悉,大家很快找到了他。

“曹二爸,如果这次要跑,只有把你赖着了。”云三嫂一见曹兴发,就急急忙忙表白了自己的意思,“孤儿寡母的,我实在没办法。”

“你放心。”曹兴发说,“但究竟怎么办,还要商量了再说。”

“不管怎样商量,”江泥水匠说,“我看是走的可能性大了。”

“我也觉得,”云三嫂说,“这个地方,已经没法居住了。”

“要走的话,那就往山里走吧。也许,里面要清静一些。”陈秀才说,“如果能够在里面找个世外桃源,那是再好不过了。”

“秀才,现实与梦想不一样呀。”曹兴发说,“举家搬迁,可不是开玩笑的。一定要把事情搞牢靠。”

大家正围着曹兴发畅所欲言,杨郎中悄悄过来了。他见灰窑里面立了这么多人,惊奇地说道:“哟,遍地都是军兵,你们居然还个个没事。”

“什么没事哦?要不是马马儿给我们报信。”曹兴发说,“早就搞严重了。”

“难怪。”杨郎中看着马马儿,赞扬说,“你这个小家伙……”

马马儿对杨郎中不太熟悉,他抬起头来把杨郎中看了看。

“说实话,维修城墙回来,我就已经估计到了,军兵肯定要来报复。”曹兴发说,“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凶。”

“就是嘛,今天我脑袋太昏了。本来跟老婆孩子一起去藏着,就什么事都没有。连鞋子都没穿好,我就慌慌忙忙出门观察动静。”杨郎中说,“结果一看,哈呀,军兵已经跑到墙边上了。我转身都来不及,只好就地扑倒在干沟里面,抓把茅草盖在身上。狗日的军兵们,接二连三从我脑袋上跑过去,差一点就把我踢住。”

“反正还是跑脱了,”云三嫂说,“算你厉害……”

“厉害?在杨家林,追得鸡飞狗跳,砍翻那么多人。”

“砍翻那么多人?”江泥水匠说,“伤亡都集中在你们那里啦?”

“是集中在我们那里嘛。”杨郎中说,“连黄老幺这个单枪匹马跟军兵恶斗也不惧怕的人,这一次都完了。”

“黄老幺?”陈秀才吃了一惊,“他也完啦?”

马马儿听杨郎中讲得如此吓人,不禁发起抖来。

“杨郎中。”曹兴发问,“现在你们准备怎么办?”

“就是来找你,看怎么办好。”杨郎中说,“我们那边,活着的,都想跑了。”

“是哇,这次马马儿救了我们,算是跑脱一回。”江泥水匠说,“如果军兵半夜三更杀来,那又怎么办呢?”

“既然你们都说了,那就跑吧,只是还要联络一点其他人。”曹兴发说,“上次就有很多人建议,要把自己的亲戚朋友喊来一路走。我们这些人,不是亲戚,就是朋友。不是朋友,也是邻居。”

“有曹二爸这句话,我心里踏实多了。”云三嫂心里道,做人,就是应该有曹兴发这种胸怀,把大家都放在心上。云三嫂本想对曹兴发说几句好听话,可她话到嘴边又改口说道。“只希望能够快一点。”

“再慌,也要一步一步地来。”曹兴发说,“毕竟还有那么多人没通知。而且,究竟怎样跑,往哪里跑,都还需要商量。”

云三嫂点点头,在心里佩服道:男人做事,想得就是周全。

大家在灰窑里面,七嘴八舌,忽见陈纸匠垂着胳膊,叮叮咚咚跑了过来。曹兴发大吃一惊,说:

“哎呀,陈纸匠。”

陈秀才也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说不得,挨了一刀。”陈纸匠抬了抬血淋淋的手臂,说,“差点把命给我收了。”

杨郎中把陈纸匠手臂看了看,“还好,没伤住经脉。”杨郎中说着,歘啦一声撕下一幅布条,“先给你包扎起来。”

“人家马马儿喊了嘛,”云三嫂问,“你没听见?”

“听见了,我藏在谷桩堆里,龟儿子些用花枪给我戳的。”

江泥水匠说:“幸好没有戳在要害处。”

“戳在手臂上都受不了,”陈纸匠说,“要是戳在要害处,那就只有完蛋了。”

“赶快到我那边去,”杨郎中说,“先把血给你止住。”

“去吧,回头再找你们。”曹兴发目送杨郎中与陈纸匠走后,说,“你们几个也先回去,我马上去找张端公,他在山里面的朋友比我多。这些事情,只能靠他。定了以后,我及时通知你们。”

曹兴发把话说得非常明白,大家分头散去。

流沙堰村子,屡屡遭受军兵烧杀,本来就一片狼藉。现在,更加不像样子了。伴随着一股股乌黑的浓烟,郭家大门里面,郭二公子哭喊着跑了出来。他再也没有想到,家里面又出事了,他要去找曹大叔。

刚才,郭二公子到杨郎中家里去,准备给爹捡草药。刚刚走到半路上,军兵杀来了,他在墓地里躲了一阵。

军兵过后,他不敢到杨郎中家里去了,掉头折转回来。还隔一个多田远,就听见家中敞放的大黄狗,汪汪汪汪闹腾了。他感觉不对,进门一看,家中不仅遭遇洗劫,爹还倒在了血泊之中。

郭二公子知道,冯水生老早出门找张大姑爷去了,家中只有他爹一人。他爹耳朵不好,对外边发生的事情没警觉,遭遇不幸。

爹死了,对郭二公子来说,又是一个晴天霹雳。他哭呀哭呀,哭了一阵,实在没办法,才想起去找曹大叔。

郭二公子飞也似的跑出门来,围着村子跑了一圈。结果,连鬼影子都没看见一个,只好哭着又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