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逢场作戏
振邦一直没回来,也没有来一个电话,思源很是担心,怕他出事,又怕他惹出什么乱子。她站在落地窗前,从夕阳西下望到月上中天,终于看到了一步三晃的他。
她快步下楼,隔着几米远就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气,她皱着眉头问:“你喝酒了?和谁?”
“我和谁喝酒关你什么事儿?”一见到她,他就想起赵炳安的那番说辞,不由得梗着脖子嚷嚷:“陈思源,我告诉你,你干的那些勾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把你当亲人,你他妈的把我……”她捂住他的嘴,瞥见天杨站在走廊上貌似不悦的望向这里,她冲他摇摇头,拉着振邦往浴室走去。振邦兀自不依不饶,口齿不清的嚷嚷着,“你他妈的把我当仇人!”
她将他拖进浴室,打开喷头,冰冷的水当头而下,他一个激灵,仿佛清醒了很多。
“我看你真是醉的不轻,该好好醒醒了!”
“哼!”他冷笑,“我看该清醒的人是你吧?陈思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事儿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就像那天早晨在厨房,我可是看的真真的!”
那天早晨,他因为起床太晚误了饭点,就悄悄溜到厨房找点东西吃,结果,一块点心还未吃完,就听到了纷乱的脚步声。他怕下人看见他这么晚还没上工,再传到思源的耳朵里,免不了又是一番说教,就仓惶的躲到了柜子后面。
透过缝隙,他看到了思源、天杨、楚越三人鱼贯而入,也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一幕。
今晚,当赵炳安出言试探,他之所以没有和盘托出,不是因为他跟思源有着多么深厚的感情,而是他不清楚赵炳安的底细,不能贸然将底牌交出。
“你在威胁我?”她冷笑。
“不敢,我只是希望我把你当亲人,你别把我当长工。”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有远大的理想固然是好,但燕雀始终是燕雀!”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什么燕雀不燕雀的,我听不懂,”他不耐烦的嚷嚷着,“我告诉你,陈思源,码头的工作我是一天也不想干了,你要是还念着我们陈家的恩情,就替我美言几句,要不然,我过不好,你也甭想舒坦!”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思源瞬间出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你,你想杀人灭口!”他涨红了脸,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哼!杀你怕是脏了我的手!”她松开禁锢,他捂着喉咙,一边拼命咳嗽,一边口出狂言,“你别以为我不敢去告发你,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悉随尊便!”思源淡淡的说,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也无非是过过嘴瘾罢了,一个小人物能掀起什么大浪?
浴室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只余振邦一人于水雾弥漫间患得患失。
明公馆对于明泽来说是一个有着复杂情感的地方。这里是家园,也是地狱,有父母恩情,也有挥之不去的噩梦。
作为养子,年少时的痛苦与压抑,酸涩与隐忍,还有养父的拳脚相加与恶言相向,都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难以泯灭的伤痕。多年来,他如履薄冰,举步维艰。好在养父虽然脾气不好,却舍得在教育上下功夫。从学前启蒙到出国留学,从夫子学究到洋派先生,只要是和学问有关,他一概来者不拒!
二十三岁那年,他留学归来,养父将一家洋行交给他打理。在外,他依然是光鲜的明家大少爷,有了身份上的便利,再加上他头脑灵活,没出几年,事业做的风生水起。
积攒了第一桶金后,他买下了“如泽轩”,便很少回明公馆,只有逢年过节或养父母寿辰的时候才回去小聚。养父脾气依然暴躁,却因为不常见面而收敛了许多,有时候父子俩也能心平气和的小酌几杯。
今天,养父打电话到公司,让他抽空回去一趟。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穿过一片竹林,他来到了正厅前。养父明成南背着手,在厅里踱来踱去,不时的向外张望,似是焦灼不安,又像是殷切期盼。看到明少,急忙招呼,“明泽回来了!”
自幼时起,养父便以全名相称,生硬冰冷,没有一丝温情。今日相见,竟似有一腔热情涌动,这是明少始料不及的。他恭恭敬敬的答道:“父亲,我回来了!”
明成南招呼他坐下,佣人送上茶点之后,他便直截了当的问:“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梧塘方家吗?”
他点了点头,就在他刚回国那年,养父第一次和他提起方家,没有细说两家的渊源,只说方家欠他一样绝世珍宝,寻访多年,不想被人捷足先登。说着说着,禁不住扼腕叹息。七年过后,养父再度提起,事情必然有了重大的转机。
果然,他神秘兮兮的说:“当年那个幸免于难的方家大小姐如今终于有了消息……”
“是吗?父债子偿,父亲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现在说得偿所愿,还为时过早,伊藤那个老狐狸已经盯上她了,我们要赶在他下手之前,把她抢过来!”
明少听他说“我们”,料想此事不会和自己撇开关系,便问:“父亲,可需要我做什么?”
“这就是我今天要找你商量的事,我想让你追求她,让她成为明家的少奶奶。”
千算万算,明少没有算到这一招,他心里一惊,“何必这么麻烦,直接绑过来,不是更好?”
“不不不,”他连连摆手,“她是方家唯一的后人,不到关键时刻不能动用非常手段,否则,得不偿失!”
“可是,就算我们不动她,也难保伊藤会按兵不动。”
“多年前,伊藤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差点让那绝世珍宝永无见天之日,而今,他决不会重蹈覆辙,他一定会想一个万全之策,来获取她的信任。”
“可是,我们素不相识,就这样贸然接近,不是太过唐突吗?”
“谁说你们不认识,凭我的观察,那个丫头对你可是一往情深,你只需稍稍作戏,就水到渠成。”
“我们认识?”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个或环肥或燕瘦的女人,喜欢他的女人能绕苏州河一圈,他想象不出哪一个才是养父为他选定的姻缘。
“她就是天杨的妹妹,怎么样?可还满意?”
是她,竟然会是她!那个单纯善良,对他爱到极致的女孩。他已经愧对她的深情,又如何能对她敷衍塞责?他痛苦的说:“不行,父亲,我做不到!”
“只不过是娶个女人,有什么做不到的?”
“或许我们可以想到更好的办法,比如,父亲可以收她为义女。”
他冷冷的说:“你觉得她会对你知无不言,还是对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言无不尽?你推三阻四的,还不是因为那个婊子?”
“她不是婊子!”明少涨红了脸,第一次义无反顾的反驳自己的养父,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明泽?!”明成南不可思议的望着这个曾经言听计从的养子,冷哼一声,“明泽,翅膀硬了,别忘了,你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我能捧得起你就能踩得倒你!你要是没有了明少这个身份,你觉得那个女人还会对你百依百顺吗?”
如玉不是这样的女人!他在心底无力的申辩着。作为养子他没有拒绝与选择的权利,作为男人他的尊严早已被养父践踏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