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改革时代中国城市收入的不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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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正文(3)

但这个交叉项可能会给我们错误的结论,因为劳动者、工人、工作者可能从国有企业和部门转换到市场企业或部门,即市场化比较强的部门,而这种转换是有选择性的,这和我前面的研究不一样。我前面的两个研究,也是强调了个人的因素和城市的特征,还有一个交互项,就是个人的特征,比如教育,在不同的市场,不同的城市,它的回报是不一样的,这实际上也是一个交互作用。

但是,我们认为假如在同一个市场上,个人的特征比如教育和企业的性质交互项是有危险的,因为同样的市场,同样的城市,不同的人会去不同类型的企业,比如北京有的人去国有企业,有的人去私有企业,他们是有选择性的,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给我们一个假象。

时期不同,实际社会情景又不同。在经济改革的早期,什么样的人去私有部门,是缺乏进入国有部门机会的人才进入私有部门,对一部分人相对来讲是不得志的,或者说没有能力的,或者不被人认可的人,他们在私有部门,风险大,待遇也不好,未来无法预测。

改革后期就不一样了,进入私有部门的人有两种。一种人是自愿放弃了进入国有部门的机会到私有部门去。他可能是干部,可能是工程师,也可能是管理者,为了赚钱,主动放弃了国有部门的位置,他们是社会地位高的人。

还有一部分人,是低层的,被迫离开国有企业到私有企业。所以,虽然同样是一个转变,从国有部门到私有部门,但转变的机制是不一样的,高层下海,是主动的,而低层是被迫的,是下岗,主动放弃的人会得到更高的回报,而被迫的人,市场性会更低。因为机制不一样,上层的人选择进入私有制,下层的人是因为情况不好,而且更加糟糕,被迫下海,所以下岗的人往下拉,下海的往上拉,就造成了教育回报高了。

所以我们把转型的人分成四部分,一部分人以前在国有部门,当前还在国有部门;有一些人以前在国有部门,现在在市场部门,他们都晚期进入,有的是下岗,有的是下海;还有一部分人,以前是在市场部门,现在还在市场部门,这部分人在市场中混得不好,或者没有机会进入国有部门;第四部分人,以前在市场部分,现在在国有部门,这种人比较少,我们数据里几乎没有,不考虑这种,只考虑前三种,就是在国有部门没有动过的,以前在国有部门,现在在市场部门,以前就在市场部门,现在也在市场部门,这三种。

我们发现,教育的收入回报增加,仅限于晚进入市场的人,而早进入市场的人,他们的收入和教育回报与其他人没有关系。所以,在市场部门的人、私有部门的人,对教育的回报的增加,只限于晚进入市场的,就是下岗和下海的这批人,而不是早期进入市场的那些人。所以这个结果说明,在市场部门的回报虽然更高,但不应该完全被解释为是由市场化本身造成的,而很可能是进入市场化的整个过程造成的,是一个社会过程造成的。所以劳动市场对劳动者的选择,可以帮助我们理解这种部门之间的差距。

这篇文章在2005年发表以后,有一个欧洲学者Jann对我们提出了批评,学术上的批评还是很重要的。他是怎么批评的呢?我们实际上是比较了三种人,就是一直在国有的、晚进入市场和早进入市场的,我们把两种进入市场的人和国有的人相比。于是大家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比较早进市场的人和晚进市场的人这两者,而是把与国有的人作为一种比较?所以对我们的结论提出了质疑。

实际上批评是很好的事情,因为提出了批评,我们就有机会又发表一篇文章,而且Jann现在是我的合作者,从一个批评我的人到合作者也是很有意思的过程,他人很好,编程序编的很好,是一个比较好的合作者。

我们对他的回应是,他批评我们是统计检验的批评,这个批评并不是很重要,而重要的是对具体社会现象的研究。统计应该在第二位,我们回答的措词实际上是蛮尖锐的,回应很强烈。虽然我们比较这三种人,但比较并不是对称的,从统计学来讲,三种人的比较应该是对称的,但是社会团体这三个层级的产生并不是对称的,而是由历史过程、社会过程造成的,是有原因的,所以不能简单地用统计的方法把他们作为对称。这也一样,社会学研究,不能机械地用统计的方法,看这三组就认为是对称的。

刚改革开放的时候,你在国有企业有两个选择,要么是留在国有企业,要么是进入市场,我说进入市场,基本上回不来的,国有部门回不去了,你那时候考虑是留还是走。只有是留下来的人,才可以问我是不是可以再走,因为你留下来了,对那部分已经进入市场的人,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力,所以最终比较虽然是三组人,比如留在国有部门的,晚进入市场的,早进入市场的,看上去是对称的,实际上是不对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