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拓展域
本节利用《汉语大词典》《现代汉语词典》《北京大学CCL语料库》和《国家语委语料库在线》等素材，把汉语空间量标指词语所涉语域分为“空间域”“时间域”“评价域”等14个域，详尽列举其语义的发展和发展的理据，并与英语相关标指拓展域进行比较。
一 汉语标指拓展域
空间域
大，先秦时期有空间量标指用法[9]，用于指称体积、容积、周长、面积。从表体积到面积，都是空间域内部的转喻用法。体积为外测结果，容积为内测结果，周长与面积都与平面有关。“大”表示体积和容积的时间较早，周长和面积为后起，“大”唯独不能表示线段的长度大小。例如：
（1）体积：殪此大兕。（《诗经·吉日》）
（2）容积：奚蠡大容一斗。（《墨子·备城门》）
（3）周长：其大木臃肿而不中绳墨。（《庄子·备城门》）
（4）周长：时有长人巨无霸，长一丈，大十围。（南朝宋《后汉书》卷一）
（5）面积：不敢言游戏之乐、苑囿之大。（汉《子虚赋》）
例（3）的“大木”与“臃肿”相组合，用于指树枝的周长很长。“大木”本可指树枝干粗而长，但“臃肿”一词将“长”的词义排除掉了。例（4）的“大”与周长量词“围”组合，很明显指周长。同时，该例有长度（身高）的表述，表明“大十围”语义中不包含长度的意义。
小，先秦时常用于空间域，指体积、面积和容积[10]。“小”没有表周长的用法，只在体积、容积和面积的意义上与“大”相对。例如：
（1）体积：发彼小豝。（《诗经·吉日》）
（2）面积：毂小而长则柞。（《周礼·考工记》）
（3）容积：小圄不下十数。（《尉缭子·将理》）
例（1）的“小”指猪的个头、形体体积大小。例（2）对文有“大而短”三字，“长短”指长度，“大小”则指面积。例（3）的“小”修饰监狱“圄”，指容积大小。
长1，先秦时可用于空间量[11]，指身高、物高、长度、遥远。身高和物高为高度，高度是长度的一种，为垂直方向的长度。由身高到物高，是由人及物的发展顺序。长度和遥远为水平长度。可见长1指水平长度由指垂直长度发展而来。例如：
（1）身高：猗嗟昌兮，颀而长兮。（《诗经·猗嗟》）
（2）身高：孔子长九尺有六寸。（汉《史记》卷四十七）
（3）草木高：荆有长松文梓。（《墨子·公输》）
（4）长度：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论语·乡党》）
（5）遥远：顺彼长道，屈此群丑。（《诗经·泮水》）
古人习以“长”指身高，孔子身高很高，被称为“长人”，例（2）即孔子身高尺寸。
短，用于空间域，指两端距离小、缩短。例如：
（1）两端距离小：彼其发短而心甚长。（《左传·昭公三年》）
（2）缩短：那宝贝就短了几尺。（明《西游记》第三回）
这两例中的“短”都是垂直长度，前例指头发长度，后例描述孙悟空在竖立的定海神针前使之缩短的过程。后例的“短”也是行为域的概念，该例凸显的是空间概念，行为概念在其次。
宽，取义于房屋宽大，但先秦常用于心理域，中古以后才用于空间域，表示宽阔、宽松、宽度。例如：
（1）宽阔：恢恢六合间，四海一何宽。（三国魏《幽愤诗》）
（2）宽松：凡导引服气之时，衣带常欲宽。（宋《云笈七签》卷六一）
（3）宽度：明公都宛，宽方千里。（唐《晋书》卷八十九）
“宽阔”由“心宽”发展而来，与“宽松”都是形容词，名词“宽度”产生最晚。先秦宽度以“博”“广”等表示。
窄，用于空间域，指狭小。例如：
斋室逼窄。（三国魏《华山亭碑》）
“窄”的前身“仄”在甲骨文中本指“侧倾”，在《汉书》“险道倾仄”中才表狭窄义。“窄”本义即为狭窄，后与“宽”组成多个义项的对立：狭窄—宽阔、窄狭—宽裕、心窄—心宽。
厚，用于空间域，指厚度大、厚度、大。三义有明显的演变关系。例如：
（1）厚度大：谓地盖厚，不敢不蹐。（《诗经·正月》）
（2）厚度：其厚三寸。（《礼记·檀弓》）
（3）大：檀山厚已过千万重。（元《至回纥城暇日出》）
薄，用于空间域，指厚度小。例如：
如履薄冰。（《诗经·小旻》）
远，用于空间域，指距离长。例如：
远取诸物。（《周易·系辞》）
近，用于空间域，指距离小、接近。前者指称两点之间间距小，两点地位平等；后者指称从一点出发，到另一点距离小，两点地位不平等。例如：
（1）距离小：近取诸身。（《周易·系辞》）
（2）接近：子宫小，近市。（《韩非子·难二》）
圆，用于空间域，指圆形、球形。二者是平面和立体的关系。例如：
（1）圆形：为圆以规。（《墨子·法仪》）
（2）球形：沥取和獭肝为圆。（唐《云仙杂记》卷七）
高，用于空间域，指从上到下距离大、远。前者为垂直距离，后者为水平距离。例如：
（1）上下距离大：奠高山大川。（《尚书·禹贡》）
（2）远：行不到半里其高。（元《燕青博鱼》第四折）
低，中古时用于空间域，指上下距离小、低于。后者是前者的比较用法。例如：
（1）上下距离小：下视诸司屋舍低。（《全唐诗》第零四四九卷）
（2）低于：野旷天低树。（《唐诗三百首》卷七）
深，用于空间域，指从水面到水底距离大、泛指从上到下或从外到内距离大。后者是前者的转喻用法。
（1）水深：就其深矣，方之舟之。（《诗经·谷风》）
（2）上下外内距离大：短绠不可以汲深井之泉。（《荀子·荣辱》）
浅，用于空间域，指从水面到水底距离小，泛指上下或外内距离小、不深、窄小、不高、微小。不深为水平距离小，窄小指面积小，不高、微小为垂直距离小。水浅是源义，其余是转喻义。例如：
（1）水浅：就其浅矣，泳之游之。（《诗经·邶风》）
（2）上下或外内距离小：沟壑之浅深。（《管子·问》）
（3）不深：逢衣浅带。（《荀子·儒效》）
（4）窄小：国地小而食地浅也。（《管子·八观》）
（5）不高：草浅埒犹空。（南朝陈《紫骝马》）
（6）微小：动摇生浅浪。（《全唐诗》卷零二三七）
例（3）的“浅带”是古人的束腰大带，因勒束距离少而名。
粗，用于空间域，指周长较长、周长、直径。例如：
（1）周长较长：其器高以粗。（《礼记·月令》）
（2）周长：社榆粗十围。（《全唐诗》卷零二七八）
（3）直径：大筒火箭，头长七寸，粗可二寸。（明《武备志》卷一百二十六）
例（1）郑玄注：“粗，犹大也。”这个“大”也指周长较长，因为句中有垂直维度“高”，所以不指体积。例（2）“粗”与周长量词“围”组合，作周长标指。例（3）的“二寸”为直径才能与出土文物相符。
细，用于空间域，周长小、周长。没有直径的用法。例如：
（1）周长小：脍不厌细。（《论语·乡党》）
（2）周长：细了一围。（明《西游记》第三回）
周，用于空间域，指旁边、周围、周长。“旁边”与“周围”都为“非中心”义，两者的区别在于“旁边”不周延，仅指一侧；而“周围”周延，指四面各处。“周长”为对“周围”长度进行测量得出的结果。例如：
（1）旁边：生于道周。（《诗经·有杕之杜》）
（2）周围：郭周不可以外通。（《管子·八观》）
（3）周长：田周廿七步。（岳麓书院藏秦简《数》）
例（1）高亨注：“周，边也。”
径，用于空间域，指直径，是平面或立体经中心到两边上相交两点之间的直线。我国古代把正圆放入正方形中，直径恰好等于边长。例如：
（1）四极径八十一万里。（汉《周髀算经》卷上）
（2）径也者，方也。平圆、立圆中心之径也。（明《度测》卷下）
方，用于空间域，指方向、一侧、偏离中心、方形、四周围绕、地方、境域。“方向”有远离自身和外侧义，因而可以转喻一侧和偏离中心。如果指外侧四面各处，即为方形。“方”用于动作域，即四周围绕。这与“周”从“旁边”“周围”到“围绕”演变路径一致。“方”用于实体域，即地方和境域。“四周围绕”“地方”“境域”凸显的是空间域，因而放在此处。例如：
（1）方向：东方明矣。（《诗经·鸡鸣》）
（2）一侧：在水一方。（《诗经·蒹葭》）
（3）偏离中心：（大射）左右曰方。（《仪礼·大射仪》）
（4）方形：方者中矩。（《周礼·考工记》）
（5）四周围绕：方之以行垣。（《尉缭子·分塞令》）
（6）地方：有朋自远方来。（《论语·学而》）
（7）境域：此居于图东方方外。（《管子·幼官》）
例（3）郑玄注：“方，旁出也。”
时间域
大，用于时间域，指生长时间长。空间域的“大”形成的原因在于时间域的生长时间长，这是“大”由空间域向时间域隐喻的结果。例如：
大而皵，楸。（《尔雅·释木》）
例中邢昺引樊光“大者，老也”。“老”即指时间长久。
小，用于时间域，指时间短暂。例如：
小年不及大年。（《庄子·逍遥游》）
现代姓氏之前加“小”指年轻，如“小张”“小李”。“年轻”即生长时间短，这一点与“大”的“生长时间长”义相对。
长1，用于时间域，指长久、使长久、经常、时间间隔大。长久一般指以现在为起点到未来的很远的模糊时间点。使长久是长久的致使用法。经常指比较长的时间段内频率较高。时间间隔大指两个时间点之间的时间距离长。几个词义都以“时间长”为义核，凸显行为在时间上不同侧面的特点。例如：
（1）长久：汝不谋长。（《尚书·盘庚》）
（2）使长久：式敬尔由狱，以长我王国。（《尚书·立政》）
（3）经常：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庄子·秋水》）
（4）时间间隔大：日有短长，月有死生。（《孙子·虚实》）
例（1）孔传：“汝不谋长久之计。”
长2，与长1不同，长2不用于空间域。长2用于时间域，与人的岁数有关。指为人师长、年长、年长的人、长辈，也指岁数大、岁数大的人。这些词义分为两组，前一组有尊敬义，后组不带尊敬义。前组分别为年龄大到足以为人做师长、年龄大令人尊敬、年龄大因而被尊敬的人或长辈，凸显的视角和所指不同。后组从年龄大到年龄大的人，为隐喻。其中指“年长的人”“长辈”和“岁数大的人”的，也属于实体域，形式上“少”与“长”常连用。例如：
（1）为人师长：克长克君。（《诗经·皇矣》）
（2）年长：以吾一日长乎尔。（《论语·先进》）
（3）年长的人：且夫贱妨贵，少陵长。（《左传·隐公三年》）
（4）长辈：家事任长，妾当其辜。（南朝宋《后汉书》卷七十）
（5）岁数大：齐侯长矣。（《国语·晋语》）
（6）岁数大的人：使夫少长咸安怀之。（《全后汉文》卷七十八）
例（1）孔疏：“能教诲不倦，有为人师长之德。”例（3）韦昭注：“长，老也。”
短，用于时间域，指时间短、寿命短。寿命短是时间短的一种特殊情形，两者是一般和个别的关系，寿命短之所以单独成为义项，因其与人有关，换言之人的寿命长短受人的关注度高，以至于单独成义。例如：
（1）时间短：日短星昴。（《尚书·尧典》）
（2）寿命短：一曰凶短折。（《尚书·洪范》）
例（2）孔疏：“未龀曰凶，未冠曰短，未婚曰折。”
远，用于时间域，指时间久，也指时间长。指时间久的一般以现在为起点到以前的某个模糊时间点，与“长1”互补。指时间长的一般以现在为起点到将来的某个模糊时间点，与“长1”相同。例如：
（1）时间久：音乐之所由来者远矣。（《吕氏春秋·大乐》）
（2）时间长：远不过三月。（《国语·楚语》）
近，用于时间域，指距今不远、当初、接近。距今不远指从现在到过去或将来的时间点，当初指从现在看过去的时间点，接近是从一个不固定的时间点观察另一个不远的时间点。三者观察角度不同，为转喻用法。例如：
（1）距今不远：近不过浃日。（《国语·楚语》）
（2）当初：明公近云饮酒三升。（唐《晋书》卷七十七）
（3）接近：只是近黄昏。（《唐诗三百首》卷七）
圆，用于时间域，指完毕。该义由“圆”在评价域的“完满”“周全”等义隐喻而来。例如：
其案已圆在朝夕。（宋《唐语林》卷五）
高，用于时间域[12]，指岁数大、高祖。“岁数大”之“高”与“长2”义近，但“高寿”不同于“长寿”，“高祖”不可说“长祖”，因为“高”兼有评价域的尊敬义和等级域的高级义。例如：
（1）岁数大：春秋逴逴而日高兮。（《楚辞·九辩》）
（2）高祖：工用高曾之规矩。（汉《班固集》）
深，用于时间域，指时间长。一般与岁月、夜、日子等组合，用法很受限制，岁月如同水之深浅而不可知，是文化词用法，英语中深浅无此义。例如：
夜深忽梦少年事。（《唐诗三百首》卷三）
浅，用于时间域，指时间短少、初期、年幼。该三义义核为时间少，用于事件指时间短少，用于季节、夜指初期，用于年龄指年幼。例如：
（1）时间少：莅国之日浅。（《战国策·赵策二》）
（2）初期：夏浅更胜春。（南朝陈《侍宴》）
（3）年幼：急只急我的儿年岁尚浅。（蒲剧《薛刚反唐》第六场）
细，用于时间域，指年幼，也指小儿。由评价域的微小义隐喻而来，只用于年龄域，小儿又属实体域。例如：
（1）年幼：细弟妹多。（宋《曾巩集》卷十五）
（2）小儿：老细奔遑。（南朝梁《南齐书》卷七）
周，用于时间域，指完毕、一年、一星期。完毕义由评价域完备义隐喻而来，后二义由时间域周期义转喻而来，后二义的适用对象有别。例如：
（1）完毕：以周事子。（《左传·昭公二十年》）
（2）一年：在郡一周。（南朝梁《宋书》卷五十三）
（3）一星期：在《努力》周报上发表了一篇文字。（《民国演义》第一百五十回）
径，用于时间域，指同时、就。由评价域的快捷义隐喻而来，快到两个时间点接近于同时的状态。例如：
不过一斗径醉矣。（汉《史记》卷一百二十六）
方，用于时间域，表示方始、将要、正在、同时、在。由“并船”义隐喻。“方始”指说话时刻与行为起始时刻一致，“正在”指说话时刻与行为时刻一致，“同时”指两个行为时刻一致，“在”指所标示时间与行为时刻一致，义核都是“同时”。例如：
（1）方始：爰方启行。（《诗经·公刘》）
（2）将要：方何为期。（《诗经·小戎》）
（3）正在：国家方危。（《左传·定公四年》）
（4）同时：甲兵方起于天下。（《墨子·备城门》）
（5）在：方其盛时必毁。（《素问·疟论》）
例（1）朱熹集传：“方，始也。”例（2）马瑞辰通释：“方之言将也。”
积，用于时间域，指长久、经过。由行为域“积累”隐喻而来，长久为时间长，经过为积累长时间之后。例如：
（1）长久：暴虐积则亡。（《管子·四时》）
（2）经过：积三十岁故至于此。（汉《说苑》卷二）
评价域
大，用于评价域，指骄傲或善好。由空间域的空间量大隐喻而来，骄傲为自大，善好指以他人为大，主体不同。例如：
（1）骄傲：笑吾子之大也。（《国语·鲁语》）
（2）善好：大哉言矣。（《孟子·梁惠王》）
小，用于评价域，指狭隘、精细、邪恶卑鄙之人，也用于谦称、爱称或对妾的称呼。这些意义由空间域的空间量小义隐喻而来。狭隘为心胸小，精细为考虑周到细致，两者又都为心理域概念，但在此处凸显评价域意义。邪恶卑鄙之人虽也为实体域，但此义凸显对品德的评价。谦称、爱称和对妾的称呼都来源于以小称表爱。我国上古就有“小人”的谦称，宋代“小”可加在姓前表爱称，妾在明代小说中始称“小”。例如：
（1）狭隘：好问则裕，自用则小。（《尚书·仲虺之诰》）
（2）精细：成王功大心转小。（《全唐诗》卷零二一七）
（3）邪恶卑鄙的人：愠于群小。（《诗经·柏舟》）
长，用于评价域，指长处、善良、优善。由空间量长短之长义隐喻而来，长处也为优善之处，两者义通。善良亦为长处。例如：
（1）长处：使人各得其所长。（《墨子·杂守》）
（2）善良：子瑜都长，体性纯懿。（《全晋文》卷五十七）
（3）优善：旧说为长。（金《〈论语〉辨惑》）
短，用于评价域，指缺少、缺点过失、浅陋、不擅长。后三者为缺少的隐喻用法。例如：
（1）缺少：此治世之所以短。（《吕氏春秋·观世》）
（2）缺点：而仪振暴其短以扶其说。（汉《史记》卷七十）
（3）浅陋：道长苦智短。（晋《张华集》卷二十四）
（4）不擅长：曾子固短于韵语。（宋《野客丛书》卷六）
例（1）高诱注：“短，少。”
宽，用于评价域，指度量宽宏。由空间宽广义隐喻而来。例如：
克宽克仁，彰信兆民。（《尚书·仲虺之诰》）
窄，用于评价域，指漂亮、狭隘。二义由“窄”的空间狭窄义隐喻而来，前者是以窄为美的一种表现，如“窄窄”也指漂亮，后者以空间狭窄隐喻心胸狭窄。例如：
（1）漂亮：遮遮掩掩衫儿窄。（金《西厢记诸宫调》卷一）
（2）狭隘：这个人心眼儿太窄，遇事想不开。（杨朔《征尘》）
例（1）凌景埏校注：“窄，整齐、华丽、漂亮的意思。”
厚，用于评价域，指厚道，特指富裕，也指丰足、胜过、情义重。由“厚”的空间厚度义隐喻而来，厚道喻人品不薄气，富裕、丰足喻家底厚、财货多。胜过是丰足的抽象化和比较用法。情义重是丰足在情感域引起的感受。例如：
（1）厚道：惟民生厚。（《尚书·君陈》）
（2）富裕：家道颇厚。（明《二刻拍案惊奇》卷二六）
（3）丰足：供养弥厚。（《礼记·曲礼》）
（4）胜过：虽野居露宿，厚于宫室。（汉《春秋繁露》卷六）
（5）情义重：其季遇我特厚。（唐《韩愈集》卷三十三）
薄，用于评价域，指虚假刻薄、命运不幸、世道衰微、薄弱、微薄、土质贫瘠。由“薄”的空间不厚义隐喻，分别用于个性、命运、世道、事件、事物和土质的评论。例如：
（1）虚假刻薄：所谓处其厚不处其薄者。（《韩非子·解老》）
（2）命运不幸：厚于德，薄于命。（《列子·力命》）
（3）世道衰微：以俗薄于唐虞故也。（唐《通典》卷一百六十八）
（4）薄弱：邻之厚，君之薄也。（《左传·僖公三十年》）
（5）微薄：夫茅之为物薄。（《周易·系辞》）
（6）土质贫瘠：郇瑕氏，土薄水浅。（《左传·成公六年》）
远，用于评价域，指迂远、差距大、高远。三义由空间距离大隐喻而来，迂远为不直接、绕，差距大由空间距离大直接隐喻评价域，高远指品行。例如：
（1）迂远：我思不远。（《诗经·载驰》）
（2）差距大：韩之轻于天下远。（《吕氏春秋·开春论》）
（3）高远：可谓远也已矣。（《论语·颜渊》）
例（3）何晏引马融：“其德行高远，人莫能及之也。”
近，用于评价域，指平庸。此义由空间距离小隐喻而来，与“远”的“高远”义相对。例如：
德近者，其爵卑。（汉《中论·爵禄》）
圆，在中古以后用于评价域，指圆滑、完满、美满、使周全。四义由空间圆形或球形物的性质隐喻，圆的易滑属性隐喻人品圆滑，圆的完整无缺隐喻人事完满、美满等义。美满比完满程度上更令人满意。例如：
（1）圆滑：孔子能方不能圆。（汉《盐铁论》卷二）
（2）完满：愿满事圆归去路。（《全唐诗》卷零八五一）
（3）美满：你这阵日子过圆啦。（柳青《创业史》）
（4）使周全：就算给师傅圆上这个脸了。（《儿女英雄传》第二五回）
“破镜重圆”“自圆其说”“圆谎”属致使用法。
高，用于评价域，指高明、清高、自大、优良、尊贵、方正威严、高尚、擅长。也隐喻尊贵之位、高尚的人，该义又属于实体域，但首先凸显的是评价义。“高”的评价义均由空间高义隐喻而来，指在见解、人品、自我认识、等级、形貌气质、技术等方面超出一般。例如：
（1）高明：居处卑贱而陈义甚高。（《庄子·让王》）
（2）清高：轻辞天子，非高也。（《韩非子·五蠹》）
（3）自大：不以人之庳自高也。（《吕氏春秋·诚廉》）
（4）优良：笃于狱中为诔辞最高。（汉《东观汉记·杜笃传》）
（5）尊贵：高而无民。（《周易·系辞》）
（6）方正威严：士民亦畏其高。（南朝宋《后汉书》卷六十六）
（7）高尚：行高无污真。（《全唐诗》卷零二二三）
（8）擅长：奴家久闻相公高于音乐。（明《琵琶记·琴诉荷池》）
（9）尊贵之位：因居高而虑危。（《全三国文》卷三十九）
（10）高尚的人：世谓何氏三高。（唐《南史》卷三十）
低，用于评价域，指才能见识低、质量差、恶劣。三义由空间不高义隐喻而来，分别指见识、质量和态度方面低于一般，与“高”的相关义项相对。例如：
（1）才能见识低：少间却有见识低似他处。（宋《朱子语类》卷十六）
（2）质量差：老爹给了他二钱四分低银子。（清《儒林外史》第六回）
（3）恶劣：我叫那低狗攮的没处去使低去。（明末清初《醒世姻缘传》第八四回）
深，用于评价域，指深奥、深刻、重要、精通、严重、险要、刻毒、内向。这些意义由“深”的空间深义隐喻而来，分别用于道术、思想、事件、学问、病情、山川、性格等对象。例如：
（1）深奥：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周易·系辞》）
（2）深刻：思深哉。（《左传·襄公二十九年》）
（3）重要：讳莫如深。（《谷梁传·庄公三十二年》）
（4）精通：则深于《诗》者也。（《礼记·经解》）
（5）严重：不治将恐深。（《韩非子·喻老》）
（6）险要：山川阻深。（汉《尚书大传》卷二）
（7）刻毒：秦之遇将军可谓深矣，父母宗族皆为戮没。（汉《史记》卷八十六）
（8）内向：其人深中有谋。（《燕丹子》卷上）
浅，用于评价域，指浅薄。由空间量不深义隐喻而来，与“道术深奥”义相对。例如：
君之除患之术浅矣。（《庄子·山木》）
粗，用于评价域，指粗笨、粗糙。由空间粗义隐喻而来，用于性格、智力和物件。例如：
（1）粗笨：从叔辈粗，何肯来。（唐《北史》卷三十三）
（2）粗糙：草履麻绦粗布被。（明《西游记》第九回）
细，用于评价域，指琐碎、微小、细密。由空间细义隐喻而来，分别用于性格、事件、事物等。例如：
（1）琐碎：其细已甚。（《左传·襄公二十九年》）
（2）微小：吾子舍其大而重拜其细。（《左传·襄公四年》）
（3）细密：帛必薄细。（汉《蔡邕集》卷二）
周，用于评价域，指严密、周密、适合、完备、充足。由空间圆周义隐喻而来，分别用于状态、事件、利益等。例如：
（1）严密：其藏之也周。（《左传·昭公四年》）
（2）周密：人主不可不周。（《管子·九守》）
（3）适合：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楚辞·离骚》）
（4）完备：举人之周也。（《左传·文公三年》）
（5）充足：周于利者。（《孟子·尽心》）
径，用于评价域，指快捷。由“径”的空间直义隐喻而来。例如：
莫径于结赵矣。（《战国策·燕策》）
方，用于评价域，指方正。由空间方形义隐喻而来，与“圆”的“性格圆滑”义相对。例如：
夫王者之心，方而不最。（《管子·霸言》）
积，用于评价域，指多、出众。由行为域的积累义隐喻而来，用于事件和道术的评价。例如：
（1）多：夫悬法以诱民，使入陷阱，孰积于此。（汉《汉书》卷二十四）
（2）出众：学积行修，意气高爽如尺凫者，何可多得。（清《樊榭山房集》卷七）
例（1）颜师古注：“积，多也。”
社会关系域，可归入评价域，为对社会关系远近、高低等的认定。
大，用于社会关系域，指最高等级或较高等级的地位，中古以后特指皇位。由空间大义隐喻而来。例如：
（1）高等级：大亦宜然。（汉《张衡集》卷一）
（2）皇位：登帝大位。（《全晋文》卷九十六）
例（1）薛注：“大谓王者。”
小，用于社会关系域，指低微。由空间小义隐喻。例如：
不辞小官。（《孟子·万章》）
长，用于社会等级域，指排行第一。由时间域年长义隐喻。例如：
故谓之长女。（《周易·说卦》）
远，用于社会关系域，指血统关系疏远。由空间远义隐喻。例如：
颜俊有个门房远亲。（明《醒世恒言》第七卷）
近，用于社会关系域，指亲密。由空间近义隐喻。例如：
夫以妻之近与子之新而犹不可信。（《韩非子·备内》）
高，用于社会关系域，指等级在上的。由空间高义隐喻。例如：
高他国一阶。（南朝梁《宋书》卷七十二）
低，用于社会关系域，指身份地位低。由空间低义隐喻。例如：
穷居使人低。（《全唐诗》卷零一七七）
细，用于社会等级域，指地位低微。与“低”之地位低义类同。例如：
以匹夫之细。（汉《汉书》卷九十二）
周，用于社会等级域，指至极。由空间圆周义隐喻。例如：
虽有周亲。（《尚书·泰誓》）
行为域
大，用于行为域，指对于空间量、事件或状态的张大、夸大或光大。“夸大”又属于心理域，但主要凸显行为义。例如：
（1）对于空间量的张大：大其园囿，高其台。（《荀子·成相》）
（2）对于事件夸大：是故君子不自大其事。（《礼记·表记》）
（3）对于状态光大：此匹夫之勇，敌一人者也。王请大之。（《孟子·梁惠王》）
小，用于行为域，指使之小。这是古汉语中使动的用法，现代汉语已无。例如：
匠人斲而小之。（《孟子·梁惠王》）
长1，用于行为域，指赞许。由评价域长处义隐喻而来，了解、品评长处即为赞许。例如：
当时长其知人。（宋《新唐书》卷一百三十四）
长21，用于行为域，指培育、滋长、生育、生长、长大、兴盛、上涨。均由生长义转喻而来，培育为提供生长的条件，滋长、生育、长大为生长的不同阶段，上涨为长大的过程，兴盛为长大的状态。
（1）培育：长我育我。（《诗经·蓼莪》）
（2）滋长：君子屡盟，乱是用长。（《诗经·巧言》）
（3）生育：地不长而万物育。（《庄子·天道》）
（4）生长：予助苗长矣。（《孟子·公孙丑》）
（5）长大：隐长而卑。（《公羊传·隐公元年》）
（6）兴盛：此神农之所以长。（《吕氏春秋·审分览》）
（7）上涨：阴气盛溢，水则为之长。（汉《汉纪·成帝纪》）
例（6）何休注：“长者，已冠也。”
长22，用于行为域，也指统治、主管。由实体域“长者”义隐喻而来，统治与主管区别在于动作作用范围不同。例如：
（1）统治：晋闻古之长民者。（《国语·周语》）
（2）主管：可使长官者长官。（《墨子·尚贤》）
短，用于行为域，指诋毁、抢劫。诋毁由缺点义隐喻，宣扬缺点为诋毁。抢劫由缺少义隐喻，抢劫的结果为使对方缺少。例如：
（1）诋毁：短屈原于顷襄王。（汉《史记》卷八十四）
（2）抢劫：他敢这般短路。（明《西游记》七四回）
宽，用于行为域，指宽大对待、减轻、解开。由心理域宽宏义隐喻而来，分别用于对他人态度、征税和衣服。例如：
（1）宽大对待：居匈奴中益宽。（汉《史记》卷一百二十三）
（2）减轻：以宽天下之繇。（汉《史记》一百一十一）
（3）解开：且来宽衣服睡觉。（明《西游记》第七八回）
厚，用于行为域，指使之多、加大、加深、优待、亲密。由空间距离大义隐喻而来。“加深”与“加大”为维度的不同，“优待”与“亲密”为施受主体和方向的不同，后两词词义以前两词为基础。例如：
（1）使之多：厚其液而节其帤。（《周礼·考工记》）
（2）加大：以厚其别也。（《礼记·曲礼》）
（3）加深：彼得其情以厚其欲。（《国语·晋语》）
（4）优待：厚而勿欺。（《管子·小问》）
（5）亲密：无为亲厚者所痛。（《全后汉文》卷三十三）
薄，用于行为域，指搏击、逼近、减损。由空间距离小隐喻，搏击、逼近为相距变小，减损为数量变少。例如：
（1）搏击：雷风相薄。（《周易·说卦》）
（2）逼近：薄而观之。（《左传·僖公二十三年》）
（3）减损：二曰薄征。（《周礼·大司徒》）
远，用于行为域，指不接近、违背、离开、扩大、超过。均由空间距离大隐喻，在行为方向和主体位置方面有区别。例如：
（1）不接近：远耆德。（《尚书·伊训》）
（2）违背：大远王命。（《尚书·多方》）
（3）离开：故怨远于其身。（《左传·昭公八年》）
（4）扩大：斥地远境。（汉《汉书》卷七十三）
（5）超过：颜色远雕缋。（清《秋日寄淮阴》）
例（4）颜师古注：“斥，开也。远，广也。”
近，用于行为域，指亲近、受到宠幸。亲近义与“远”的“不接近”相对，受宠比亲近的心理关系更近，并伴随实际的好处。例如：
（1）亲近：民可近。（《尚书·五子之歌》）
（2）受到宠幸：有七孺子皆近。（《战国策·齐策三》）
高，用于行为域，指使高、比高、超越。后两者是“高”在行为域的比较用法。“高”指使高又分别从属于空间域、言语域、经济域和心理域。例如：
（1）使高又属空间域：高高下下，疏川导滞。（《国语·周语》）
（2）使高又属言语域：虚高人禄命以说人志。（《史记·日者列传》）
（3）使高又属经济域：命高其价以籴之。（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
（4）使高又属心理域：还得请你高高手。（赵树理《李家庄的变迁》）
（5）比高：大臣宗室以侈靡相高。（汉《史记》卷一百三十）
（6）超越：以为孟尝君名高其主而擅齐国之权。（汉《史记》卷七十五）
例（1）韦昭注：“高高，封崇九山也。”
低，用于行为域，指下垂、驻屯、使低。下垂为空间低义的一种原因。“驻屯”是语境义，本指低下车辕。例如：
（1）下垂：据轼低头。（《庄子·盗跖》）
（2）驻屯：轩辌既低。（宋玉《招魂》）
（3）使低：以薪草置其中，常低之。（南朝宋《后汉书》卷一）
例（2）王逸注：“低，屯也。”
深，用于行为域，指隐藏、深入、加深、测量、疏浚。“隐藏”义由空间距离大隐喻而来，“测量”为测深度之义，疏浚指为河渠加深。这些用法又属于空间域，凸显行为义。例如：
（1）隐藏：必深其爪。（《周礼·考工记》）
（2）深入：寇深矣。（《左传·僖公十五年》）
（3）加深：以深其宫。（《左传·庄公二十六年》）
（4）测量：深渊者，知千仞之深，悬绳之数也。（《商君书·禁使》）
（5）疏浚：有决河深川。（汉《汉书》卷二十九）
例（1）郑玄注：“深，犹藏也。”例（4）王引之注：“深，测也。”
浅，用于行为域，指使减少。由空间域“微小”义隐喻而来。例如：
博之浅之。（《荀子·礼论》）
周，用于行为域，指遍及、环绕、巩固、周济、反复、保全、坚定、完成。均由空间域周围义隐喻而来，分别用于内部所有、周边、使完整等义。例如：
（1）遍及：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周易·系辞》）
（2）环绕：三周华不注。（《左传·成公二年》）
（3）巩固：盟所以周信也。（《左传·哀公十二年》）
（4）周济：周天下。（《礼记·月令》）
（5）反复：阳气周神而反乎始。（汉《太玄经》卷一）
（6）保全：智足周身。（北齐《魏书》卷四十八）
（7）坚定：周乎志者。（唐《送元秀才下第东归序》）
（8）完成：今日而周。（唐《新城录》）
径，用于行为域，指行经。由空间路径义隐喻。例如：
径数国千里而袭人。（汉《史记》卷五）
方，用于行为域，指据有、违背、并列、等同、比拟、辨别、系缚、比较。均由“方”的“并船”义隐喻而来，以上各义均为“相并”的各种侧面，据有为相并结果，违背是反向相并，并列、等同是相并的情态，比拟和比较是相并的比较，辨别是相并的鉴别，系缚是并在一起。例如：
（1）据有：维鸠方之。（《诗经·鹊巢》）
（2）违背：方命圯族。（《尚书·尧典》）
（3）并列：不方足。（《仪礼·乡射礼》）
（4）等同：广与崇方。（《周礼·考工记》）
（5）比拟：方丧三年。（《礼记·檀弓》）
（6）辨别：不可方物。（《国语·楚语》）
（7）系缚：是故方马埋轮。（《孙子·九地》）
（8）比较：准今方古。（南朝宋《后汉书》卷十九）
例（1）毛传：“方，有之也。”例（3）郑玄注：“方，犹并也。”例（4）郑玄注：“方，犹等也。”例（5）孔颖达疏：“方，谓比方也。有比方父丧礼以丧君。”例（7）曹操注：“方，缚马也。”
积，用于行为域，本指庄稼、粮食堆积，也泛指累积、留滞、增加。例如：
（1）粮食堆积：积于不涸之仓。（《管子·牧民》）
（2）累积：积小以高大。（《周易·升》）
（3）留滞：天道运而无所积。（《庄子·天道》）
（4）增加：惟积惭惶。（唐《韩愈集》卷三十九）
例（3）陆德明释文：“积，谓积滞不通。”
心理域
大，用于心理域，指尊重，或作敬辞。尊重义为意动用法，由空间大义隐喻而来，用于描述对客体的心理感受和判断。作敬辞的如“大宋”“大唐”等，由尊重义引申而来。例如：
（1）尊重：大天而思之。（《荀子·天论》）
（2）敬辞：大项橐生七岁为孔子师。（汉《史记》卷七十一）
小，用于心理域，指以为小。也是意动用法，与“大”的尊重义相对，现代汉语已无。例如：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孟子·尽心》）
长2，用于心理域，指重视、尊敬。由时间域“年长”隐喻而来，年长是受重视和尊敬的原因之一。例如：
（1）重视：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尚书·牧誓》）
（2）尊敬：郑伯捷之齿长矣，王而弱之，是不长老也。（《国语·周语》）
宽，在上古多用于心理域，指宽恕、舒缓、宽慰。宽恕对象为客体，舒缓对象为情绪、心理等，宽慰重在安慰。例如：
（1）宽恕：以恭给事则宽于死。（《国语·周语》）
（2）舒缓：将必宽然有伯诸侯之心焉。（《国语·吴语》）
（3）宽慰：酌酒以自宽。（南朝宋《拟行路难》）
窄，用于心理域，指困难、不舒坦、窘迫。由空间狭窄义隐喻而来，狭窄是困难、不舒坦和窘迫的原因。例如：
（1）困难：前途渐就窄。（晋《陶渊明集》卷七）
（2）不舒坦：酒阑感觉中区窄。（《全唐诗》卷零三九一）
（3）窘迫：他这里叫我受着窄呢么。（清《儿女英雄传》第十七回）
例（2）王琦汇解：“中区窄，谓心事不舒。”
薄，用于心理域，指急迫。由行为域的逼近隐喻而来，逼近是急迫的原因。例如：
薄言采之。（《诗经·芣苢》）
高亨注：“薄，急急忙忙。”
圆，用于心理域，指团圆。由评价域“完满”隐喻而来，重在心理感受。例如：
不照人圆。（宋《稼轩长短句》卷四）
高，用于心理域，指尊崇，进而用作敬词语素。尊崇义由空间高义隐喻而来，是意动用法的凝固化。作敬词语素的，是尊崇义语素化的产物。例如：
（1）尊崇：高勇而贱仁。（《晏子春秋·问上》）
（2）作敬词语素：尊官高姓。（南宋《续传灯录》卷第二十）
低，用于心理域，指低落。由空间低义隐喻而来。例如：
总须低心屈节。（《敦煌变文·降魔变文》）
深，用于心理域，也指情意深、加深。由空间深义隐喻而来，情意深为心理状态，加深同属于行为域，但凸显心理活动。例如：
（1）情意深：情深而文明。（《礼记·乐记》）
（2）加深：乃深其怨于齐。（《谷梁传·庄公十年》）
周，用于心理域，指亲密。由评价域周密义隐喻而来，因周密而忠信而亲密。例如：
君子周而不比。（《论语·为政》）
刘宝楠正义：“用之忠信，则能亲爱人，故周又训为亲为密为合。”
积，用于心理域，指蓄积、郁积。由行为域堆积隐喻而来，蓄积为正面心理，郁积为负面心理。例如：
（1）蓄积：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礼记·乐记》）
（2）郁积：贵人达官往往积不能平。（元《金史》卷七十九）
状态域
大，用于状态域，指大略。由空间大义隐喻而来。例如：
故圣王之起，大以五百为纪。（汉《新书·数宁》）
小，用于状态域，由数量域的数量少义隐喻而来，指将近、不足，稍略。指将近、不足的可再分为时间域、空间域和数量域等次属语域。将近、不足是尚未到标准，稍略是超过标准不多，两者语义相关。例如：
（1）将近、不足，又属时间域：小暑之日。（《逸周书·时训》）
（2）将近、不足，又属空间域：未抵长峰小半途。（《宋诗抄·南海集抄》）
（3）将近、不足，又属数量域：花了小一百。（老舍《骆驼祥子》）
（4）稍略：其为人也小有才。（《孟子·尽心》）
例（1）的“小暑”指暑天的某种状态，也是时间上的一个节点。例（2）的“小半途”指旅行中的某种状态，也是空间上的行经点。例（3）的“小一百”是花费数量的某种状态。例（4）的“小”指稍略。
宽，用于状态域，由空间域的宽义隐喻而来，指广泛。例如：
宦途比汉人宽些。（清《儿女英雄传》第一回）
厚，用于状态域，指重、深、大。重义由数量域多义隐喻而来，“重”与“多”是常规组配。如“厚礼”，指礼物重，包含了数量多或价值大两个方面，以数量多为常。当“重”与“少”相对时，可指价值大而数量少的对象。“厚”与“深”都指两点间距大，“厚”观察两点之间，“深”观察一点到另一点之间。重、深均有大义。例如：
（1）重：乏则将厚取于民。（《国语·周语》）
（2）深：李生厚叹贾复。（南朝宋《后汉书》卷五十一）
（3）大：非能厚胜之也。（《战国策·秦策》）
薄，用于状态域，指略微，由空间薄义隐喻而来。例如：
躬自厚而薄责于人。（《论语·卫灵公》）
远，用于状态域，指差距大，由空间远义隐喻而来。例如：
韩之轻于天下远。（《吕氏春秋·审为》）
近，用于状态域，指大概，由空间近义隐喻而来。例如：
此近难济。（晋《三国志》卷二十九）
圆，用于状态域，指运转无碍、饱满、满盈，由空间圆义隐喻而来。运转无碍为圆形运动的动态特征，其静态特征为饱满、满盈。例如：
（1）运转无碍：圆而神。（《周易·系辞》）
（2）饱满：其粟圆而薄糠。（《吕氏春秋·审时》）
（3）满盈：（蒸饭）圆了气。（明《西游记》第七七回）
高，用于状态域，指深、浓、重、大，均由空间高义隐喻而来。深、浓、重、大的义核为大，仅有侧重不同。例如：
（1）深，又属评价域：其理诚高矣。（《荀子·礼论》）
（2）深，又属空间域：隅目高匡。（《全后汉文》卷五十二）
（3）深，又属时间域：俟秋高进剿。（清《圣武记》卷一）
（4）浓：霜高木叶空。（元《萨都剌集》卷一）
（5）重：闻母高病驰归。（《明太学生魏元伯墓志铭》）
（6）大，又属评价域：志高而扬。（《战国策·齐策》）
（7）大，又属速度域：风高湖涌波。（《全唐诗》卷零二三三）
例（2）薛综注：“高匡，深瞳子也。”例（6）高诱注：“高，大也。”
深，用于状态域，指茂盛、多、牢固，由空间深义隐喻而来，分属空间域、心理域和空间兼心理域，所适用对象不同。例如：
（1）茂盛：草木深。（晋《三国志》卷十八）
（2）多：酒深情亦深。（宋《花间集》卷二）
（3）牢固：深幽囹圄之中。（汉《报任少卿书》）
浅，用于状态域，指不多、不深厚、不长、不大、略微，由空间浅义隐喻而来，义核为不大，分属于心理域、程度域、空间域、评价域和程度域，适用对象不同。例如：
（1）不多：以情欲寡浅为内。（《庄子·天下》）
（2）不深厚：凡为客之道，深则专，浅则散。（《孙子·九地》）
（3）不长：牙浅弦急。（唐《晋书》卷九十二）
（4）不大：其功岂浅哉。（清《方苞集》卷六）
（5）略微：恐沾裳而浅笑。（《全梁文》卷十五）
粗，用于状态域，指略微，由空间大义隐喻而来。例如：
服食所供，粗免饥寒而已。（北齐《魏书》卷二十二）
细，用于状态域，指详细，由空间小义隐喻而来。例如：
重与细论文。（《全唐诗》卷零二二四）
径，用于状态域，由空间域直径义隐喻而来，指直接。例如：
石称丈量，径而寡失。（汉《说苑》卷十六）
声音域，可归入状态域，指发音的大小、轻重等状态。
长，用于声音域，指声音大。由空间域长义隐喻。例如：
导者长呼以辟行人。（后晋《旧唐书》卷一百九十九）
圆，用于声音域，指圆润滑利、圆熟。由空间圆义隐喻。例如：
（1）圆润滑利：引妙啭而一一皆圆。（《全唐文》卷六百四十七）
（2）圆熟：珠排字字圆。（《全唐诗》卷零四四零）
高，用于声音域，指声音响亮。由空间高义隐喻。例如：
亢音高歌为乐方。（汉《舞赋》）
低，用于声音域，指声音小。由空间低义隐喻。例如：
一声初压管弦低。（唐《歌者》）
深、浅，用于声音域，指声音重或轻。由空间深义或浅义隐喻。例如：
鸣浅殃万物，鸣深则殃君王矣。（北魏《水经注》卷四十）
粗，用于声音域，指大而噪。例如：
其声粗以厉。（《礼记·乐记》）
细，用于声音域，指轻微。例如：
夫声无细而不闻。（汉《韩诗外传》卷六）
言语域，可归入状态域，指言语的大小、深浅、粗细等状态。
大，用于言语域，由空间大义隐喻而来，指宏大的言论。例如：
大言炎炎。（《庄子·齐物论》）
小，用于言语域，由空间小义隐喻而来，指琐碎的言论。例如：
小言詹詹。（《庄子·齐物论》）
远，用于言语域，由空间远义隐喻而来，指深奥。例如：
其旨远。（《周易·系辞》）
近，用于言语域，由空间近义隐喻而来，指浅显。例如：
言近而指远者。（《孟子·尽心》）
粗，用于言语域，由空间粗义隐喻而来，指粗疏。例如：
故愚者之言，芴然而粗。（《荀子·正名》）
细，用于言语域，由空间细义隐喻而来，指细致。例如：
只是圣人言语细密，要人子细斟量考索耳。（宋《朱子语类》第五十五）
深，用于言语域，由空间深义隐喻而来，指深刻、细致。例如：
即使文王疏吕望而弗与深言。（《战国策·秦策》）
浅，用于言语域，由空间浅义隐喻而来，指大略、浅显。例如：
（1）大略：田骈犹浅言之也。（《吕氏春秋·执一》）
（2）浅显：喻深以浅。（《论衡·自纪》）
范围域，可归入状态域，指范围的大小。能用于范围域的标指很少。
大，用于范围域，指遍及，由空间大义隐喻而来。例如：
大报天而主日也。（《礼记·郊特牲》）
郑玄注：“大，犹遍也。”
程度域
高，用于程度域，指超出一般标准，又属于心理域。例如：
高情胜气，贞然直上。（唐《梁书》卷二十七）
深，用于程度域，指在心理域、言语域和颜色域中超过，也指功夫深、极力、非常，由空间深义隐喻，义核为程度深。超过为与比较对象相比程度深。功夫深、极力和非常都是程度深的不同侧面。例如：
（1）心理域超过：教之化民也深于命。（汉《史记》卷六十八）
（2）言语域超过：斯言之玷，实深白圭。（南北朝《文心雕龙·指瑕》）
（3）颜色域超过：粉光深紫腻。（《全唐诗》卷零二九九）
（4）功夫深：岂非功深砥砺。（《全梁文》卷四十四）
（5）极力：公深辞让。（汉《汉书》卷九十九）
（6）非常：深愿求饮焉。（清《聊斋志异》卷三）
浅，一般不用于程度域，程度深可言“不浅”。例如：
你们真骇得我们不浅。（郭沫若《星空》）
该例兼属心理域。
味道域，可归入程度域，指味感的轻重。味道“大”“小”的说法起源较晚。
厚，用于味道域，指浓，由空间厚义隐喻。例如：
厚味姣色。（《列子·杨朱》）
薄，用于味道域，指味淡，由空间薄义隐喻。例如：
鲁酒薄而邯郸围。（《庄子·胠箧》）
颜色域，可归入程度域，指颜色的浓淡。
深，用于颜色域，指色彩浓，由空间深义隐喻。例如：
言人影欲深。（唐《酉阳杂俎》卷十一）
浅，用于颜色域，指色彩淡，由空间浅义隐喻。例如：
浅绛裳。（唐《仪礼·士冠礼》注）
实体域
大，用于实体域，指生长时间长的人或先出生的人，由时间域隐喻。也转喻所修饰对象，道家有称为“大”的哲学概念。近现代以“大”代称父亲、叔伯，把“大钱”省称为“大”等。例如：
（1）生长时间长的人：既醉既饱，小大稽首。（《诗经·楚茨》）
（2）先出生的人：明公定是陶朱公大儿耳。（唐《颜氏家训·风操》）
（3）转喻概念自身：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老子》）
例（1）郑笺：“小大，犹长幼也。”
小，用于实体域，可指小的事物，也可指年幼的人或地位低贱者，或作户役专名。小的事物和作户役专名的用法由空间小义隐喻，年幼的人由时间域年幼义隐喻，地位低贱者由评价域低贱隐喻。我国中古户役制有专名“小”，晋代12岁以下、北齐15岁以下、隋10岁以下、唐4岁以下，为小的标准。例如：
（1）小的事物：积小以高大。（《周易·升》）
（2）年幼的人：男女老小。（《墨子·号令》）
（3）地位低贱者：做大不尊小不敬。（明《清平山堂话本》卷二）
长2，用于实体域，指君长、居首位者、长官。均由时间域年长义隐喻，分别用于国家、集体和单位的领导人物。例如：
（1）君长：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孟子·梁惠王》）
（2）居首位者：鱼者乃水族之长。（北魏《洛阳伽蓝记·正觉寺》）
（3）长官：其德厚而才高者以为之长。（宋《临川文钞》卷一）
高，可指实体域高处，由空间高义隐喻。例如：
若升高，必自下。（《尚书·太甲》）
低，用于实体域，指低下之处，由空间低义隐喻。例如：
阴雪敛向低。（北周《同颜大夫初晴》）
厚，用于实体域，指财富，由空间厚义隐喻，喻财货多。例如：
毁国之厚以利其家。（《韩非子·有度》）
薄，由丛聚的草木转喻一种护城用的藩蔽、屏障。例如：
（1）丛聚的草木：揽大薄之芳茝兮。（《楚辞·九章》）
（2）丛聚的草木：兽走丛薄之中。（汉《淮南子·俶真训》）
（3）藩蔽、屏障：置薄城外。（《墨子·备蛾傅》）
例（1）洪兴祖补注：“薄，丛薄也。”例（2）高诱注：“聚木曰丛，深草曰薄。”
远，用于实体域，指偏远之地、远国，由空间远义隐喻。偏远之地与远国仅对象不同。例如：
（1）偏远之地：越国以鄙远。（《左传·僖公三十年》）
（2）远国：远无不服。（《国语·周语》）
近，用于实体域，指帝王亲近的人、平庸的人。前者由行为域受宠隐喻，后者由评价域平庸隐喻。例如：
（1）帝王亲近的人：近谓朝臣。（宋《孟子·离娄》注）
（2）平庸的人：非愚近所及。（唐《北史》卷二十一）
圆，用于实体域，指圆形物、货币、凹陷处。圆形物由空间圆义隐喻，凹陷处由空间球形义隐喻，为球形的内部观察形状。古代金属货币多是圆形，所以可以“圆”隐喻货币。例如：
（1）圆形物：戴圆履方。（汉《淮南子·本经训》）
（2）凹陷处：以其一为之深而圆之。（《周礼·考工记》）
浅，由水浅隐喻浅毛兽皮。例如：
鞹鞃浅幭。（《诗经·韩奕》）
粗，本用于实体域，指糙米、粗粮。例如：
吾食也执粗而不臧。（《庄子·人间世》）
细，用于实体域，指地位低微之人。由社会关系域地位低义隐喻。例如：
卿从弟服章言论，与寒细不异。（唐《南史》卷四十）
径，本指步行道。有“jìnɡ”和“jīnɡ”两个读音。读“jīnɡ”时用于实体域，指“南北为径”。“jìnɡ”音用于实体域，泛指道路。例如：
（1）南北为径：于是量径轮。（汉《张衡集》卷一）
（2）道路：陆无长毂之径。（《全晋文》卷九十八）
方，用于实体域，指木板、大地、土方。由空间方义隐喻，仅适用对象不同。例如：
（1）木板：不及百名书于方。（《仪礼·聘礼》）
（2）大地：戴圆履方。（汉《淮南子·本经训》）
（3）土方：而使穿方举土。（《全三国文》卷七十三）
例（1）郑注：“方，板也。”
积，用于实体域，指贮积起来的钱物等，也指累叠在一起的东西，也指积寒症、积食症等。均由行为域累积义隐喻，所指对象不同。例如：
（1）贮积的钱物：居则具一日之积。（《左传·僖公三十三年》）
（2）累叠的东西：厚积不登。（《尸子》卷下）
（3）积寒症：积之始生，得寒乃生。（《灵枢经》卷十）
（4）积食症：二十人积饮食，皆不能动。（晋《语林》）
例（1）杜预注：“积，刍米菜薪。”
抽象概念域，是实体域的次级语域，实体域相对可称为实体概念域，抽象概念域是对实体概念域归纳、概括之后所得共性的描述。
径，用于抽象概念域，指不正当门路、从业行事的途径。由步道义转喻。例如：
（1）不正当门路：行不由径。（《论语·雍也》）
（2）从业行事的途径：陶朱为生，本末异径，一家数事而治生之道乃备。（汉《盐铁论》卷六）
方，用于抽象概念域，指道理、方法、方术、方剂、数自乘的运算方法，也指方面、品类。均由空间方形义隐喻。道理取义于方正，方法为求方之法，方术为四方之士之术，方剂为方士之药剂，数自乘为方法的某种抽象，方面取义于方之一边，面为边义，品类取义于方面。例如：
（1）道理：君子以立不易方。（《周易·恒》）
（2）方法：多方以误之。（《左传·昭公三十年》）
（3）方术：惠施多方。（《庄子·天下》）
（4）方剂：请买其方以百金。（《庄子·逍遥游》）
（5）数自乘：既方之外，半其一矩。（汉《周髀算经》卷上）
（6）方面：趋行多方。（《文子·自然》）
（7）品类：其恶有方。（《礼记·缁衣》）
例（1）孔疏：“方，犹道也。”
积，用于抽象概念域，指习惯。由行为域累积隐喻，行为累积的结果是习惯。例如：
私其所积。（《荀子·解蔽》）
杨倞注：“积，习。”
数量域
长3，用于数量域，指多余。由空间长义隐喻而来，多余为相对长度长。例如：
今交九尺四寸以长，食粟而已。（《孟子·告子》）
宽，用于数量域，指数量多。由空间宽义隐喻。例如：
谁家数去酒杯宽。（《全唐诗》卷零二三四）
窄，用于数量域，指数量缺少。由空间窄义隐喻。例如：
黎民糠籺窄。（《全唐诗》卷零二二一）
厚，用于数量域，指数量多。由空间厚义隐喻。例如：
厚与之直。（唐《韦公墓志铭》）
高，用于数量域，指有余。由空间高义隐喻。与“长3”多余义用法类同。例如：
纵六千来不到，半万来其高。（元《西厢记诸宫调》卷二）
周，用于数量域，指一圈、一次。由“周”的空间域圆周义隐喻。例如：
（1）一圈：宜因地绕日一周之实。（康有为《大同书》）
（2）一次：月儿圆了几周。（闻一多《贡臣》）
方，用于数量域，可计量边长、直径、周长、面积和体积等，也作方形物体的量词。由空间方义隐喻。例如：
（1）边长和面积：方六七十。（《论语·先进》）
（2）方形物体的量词：一方白玉。（晋《十六国春秋别本》卷一）
积，用于数量域，指乘积，也指加法所得的和，也是成堆之物的量词。由行为域累积义隐喻。例如：
（1）乘积：方十自乘，其积有百。（汉《九章算术》卷第四）
（2）加法所得的和：四表积二百五十步。（汉《毛诗正义》卷十）
（3）量词：可与钱一积。（宋《新五代史》卷三十八）
经济域，可归入数量域，一般指价钱的多少。
小，用于经济域，指价格便宜。由空间小义隐喻。例如：
茶叶香，价钱小。（老舍《女店员》）
高，用于经济域，指超出标准。由空间高义隐喻。例如：
少室山人索价高。（唐《寄卢仝》）
低，用于经济域，指价格低。由空间低义隐喻。例如：
不见鲈鱼价自低。（宋《金橙径》）
逻辑推理域
能用于逻辑推理域的标指很少。
方，用于逻辑推理域，表示仅仅、反而，由时间域同时义隐喻而来。“方”用于时间域，表示同时。当时间意义消失时，可以仅保留逻辑域的并列、等同义。例如：
（1）并列：赏有功，罚有罪，而不失其人，方在于人者也。（《韩非子·说疑》）
（2）等同：所谓事之宜，方是指那事物当然之理，未说到处置合宜处也。（宋《朱子语类》卷五一）
（3）转折：方哭对其弟，称天子横戮。（唐《周书》卷一）
例（1）“方”之前后语句在逻辑上是事件结果与施动者的关系，施动者是事件发生的原因，两者有逻辑上的并列关系。高享注为限定副词，为“仅仅”义，在于凸显施动。例（2）的“事之宜”与“事物当然之理”是等同关系，也是一种抽象的并列关系，该句前景句“未说到处置合宜处也”是对言谈范围的限定，所以也是“仅仅”的意义。并列的反面是转折和不等同关系，“方”用于逻辑推理域，可以表示转折关系“反而”义。例（3）为《周书》中高欢告密致其弟死，却称天子杀了其弟的描述。该句中“方”之前后为转折关系，为反而义。虚词中有一种“反义为义”现象，如宋代项安世《项世家说》曾指出“俗间助语多与本辞相反”的观点，其举的例子如“归去来”表去、“没在”表无、“好丑”表丑、“爱杀”表爱等[13]。训诂中有“反训”现象，即一个词具有两种相反的意义[14]。《尔雅》郭璞注举例如“徂”表“存”，“乱”表“治”，“曩”表“曏”，“故”表“今”等。“方”既表仅仅，又表反而，在逻辑关系上属于“反义为义”或“反训”现象。
二 英语标指拓展域
英语中的“big”在14世纪的英格兰北部方言中是“有力”“强壮”的意思，14世纪末有“大尺寸”义，16世纪中期有“长大成人”“重要的”义，现代美国口语有“慷慨的”“丰盛的”义。表示等级的“big head（唯我独尊）”出现于1850年，表示规模大的“big business（大企业）”出现于1905年，“big house（监狱、感化院）”出现于1915年。
“small”在古英语中是“瘦”“细长”“窄”“小尺寸”等义，13世纪隐喻“小孩或小动物”，13世纪中期有“年轻”义，13世纪末期有“等级或数量上的低级”义，14世纪有“地位低的人”义，14世纪中期有“少”“不重要”义，1746年有“很少的财产或贸易”义，1842年有“渺小”义。“small talk（闲谈）”出现于1751年。
“long”，11世纪在“长元音”中指发音时间长，16世纪初用于“长艇”，18世纪中期出现“长球”，19世纪中期用于“跳远”。20世纪初出现“long time no see”组合。
“short”，12世纪末期有“使短”义，14世纪末有“粗鲁”义，16世纪中期有“简单明了”“砍头”义，16世纪中期有“迅速处理”义，16世纪末有“易于激起”义，17世纪末有“数量不足”义，18世纪初有“下跪”义。1877年出现“short story”组合，1879年出现“Short run（短期）”组合，1968年出现“Short fuse（火暴脾气）”组合。
“wide”在16世纪有“拓展”“膨胀”“分开”之义，在“nationwide”“worldwide”中指拓展向整体，16世纪初有“多学科”义，16世纪末有“失去预期目标”义，19世纪有“惊觉”“知道”义。19世纪出现“wide awake（完全清醒）”组合，20世纪初出现“wide open（暴露于攻击）”组合。
“narrow”在古英语中作为形容词有“狭窄的”“有限的”“小”“造成困难”“严格的”等义，作为名词有“监狱”“藏身之处”等义，作为动词指“挤压”“限制”“缩小”等义。13世纪有“狭窄的部分”“事物”义，16世纪中期有“只有一点点”义。17世纪初出现“narrow-minded（吝啬的、卑鄙的）”组合。
古英语中的“thick”，有“密实”“黏固”“僵硬”“多”“深”“厚”“重”“黑暗”“丰富”义，13世纪中期有“厚的部分”义。作副词，有“厚的”“密切的”“经常的”义。14世纪以后作动词，为“使厚”“攒聚”义，16世纪末期有“愚蠢”义。14世纪出现“through thick and thin（同甘共苦）”组合，16世纪中期出现“thick-skinned（厚脸皮的、感觉迟钝的）”组合，17世纪出现“in the thick of（在最激烈的时刻）”组合，19世纪初出现“thick as thieves（非常亲密）”组合。
“thin”在古英语中是“窄”“瘦”“少”“不密”“薄”“弱”“变薄”“降低”“稀释”等义，18世纪有“变少”义，19世纪初有“变瘦”义。16世纪末有“thin-skinned（敏感的）”组合。
古英语中的“far”有“远”义。9世纪有“far and wide（四面八方）”组合，1838年有“far east”组合。
古英语中的“near”本为副词，有“靠近的”“近的”“近亲”之义。13世纪中期产生形容词原级用法，16世纪比较级用法出现。17世纪初出现“near and dear（极密切的）”组合，1908年出现“near beer（低酒精酿造）”组合。
英语中的“round”义源于轮子，14世纪中期有“球形体”“满的”“全的”“使完成”等义，16世纪初有“轮唱”义，16世纪末有“迂回”义，19世纪初有“比赛回合”义，1934年有“四舍五入、凑成整数”义。19世纪初有“round table（圆桌会议）”组合，1926年出现“round heels（圆高跟鞋、失足妇女）”组合。
古英语中的“high”有“高的”“崇高的”“高级的”等义，12世纪有“最频繁的或最重要的”“傲慢”“严重”义，14世纪有“高处”“高音”“正是时候”“正午”义，17世纪初有“酒精兴奋”义，1878年有“高气压区”义，1932年有“药物兴奋”义，1953年有“兴奋状态”义。1783年有“High and dry（处于困境）”组合，1831年有“High tea（午茶）”组合。
英语中的“low”在12世纪有“接近地面或低部”“地位卑微”义，14世纪有“低声”“低音”“近海地区”义，15世纪有“价格低”义，16世纪中期有“有损尊严的”义，1737年有“沮丧”义，1759年有“粗俗的”义。
古英语中的“deep”有“深”“深水域”“深刻的”“可怕的”“神秘的”“严肃的”“深度”等义，16世纪用于颜色和声音。1921年有“go off the deep end（仓促行事）”组合，1951年有“deep pocket（财富）”组合。
古英语中的“shallow”15世纪有“不深”义，16世纪末有“浅水区”和“肤浅”义，19世纪末有“浅（呼吸）”义。
英语表示周长的词有三个：“circumference”“perimeter”和“girth”。“circumference”是14世纪末由拉丁语从希腊语“periphereia（圆周边长）”借译的词。“perimeter”15世纪早期是“图形或表面的边线”的意义，1943年有“撤防边界”义。“girth”在北部冰岛语中是“腰带”“箍”的意义，17世纪中期有“周长测量”的意义。
英语的“diameter”14世纪末来源于古法语“diametre”，无引申意义。
英语的“square”14世纪早期有“方的”义，16世纪中期有“方形”“数自乘”“直接的方式”“公正”“诚实”义，17世纪末有“城镇或公园的开放空间”义，18世纪有“方形街区”义，19世纪中期有“牢固”“扎实”“完全的”义。18世纪有“square-toes（正式的、老派的人）”组合，1882年有“square meal（美餐）”组合，1960年有“square one（回到起点，起源于棋类游戏）”组合。
英语的“积”有“produce”“area”和“volume”三个。“produce”16世纪初有“产生”义，17世纪末有“产出物”义，18世纪中期有“农产品”义。“area”16世纪初有“空地”义，“区域”义形成时间未详。“volume”14世纪末期有“羊皮卷书、装订的书”义，17世纪初用于体积、质量和数量。
英语空间量标指按拓展域类型可分为：
空间域：big、small、long、short、wide、narrow、thick、thin、far、near、round、high、low、deep、shallow、circumference、perimeter、girth、diameter、square、produce、area、volume。
时间域：big、small、long、short、thick、round、high。
评价域（含社会关系域）：big、small、short、narrow、thin、high、low、deep、shallow、square、near、round。
行为域：short、wide、narrow、thick、thin、round、girth、square、produce。
心理域：wide、thick、thin、high、low、deep。
状态域（含范围域、言语域、声音域和规模域）：wide、thick、round、square、big、small、high、low、deep。
程度域（含颜色域）：shallow、deep。
实体域：big、small、narrow、thick、round、high、low、deep、shallow、perimeter、girth、square、produce、area、volume。
数量域（含经济域）：small、short、wide、narrow、thick、thin、near、round、high、low、deep、square、produce。
三 英汉拓展域比较
把汉语与英语空间量标指拓展域列表，用“●”和“〇”分别代表汉语和英语存在该种拓展域，详见表1-3。
表1-3 英汉空间量标指拓展域比较
由表1-3可见，英语和汉语空间量标指的中心域为空间域和数量域，即这些词语都表示不同的空间和数量，[+空间，+数量]是所有空间量标指的两个共同语义特征。而逻辑推理域只有汉语的“方”一个词，程度域英语和汉语都只有五个以下的词语，因而属于外周域，是边缘用法。余下数域即为中间域，它们的用例按多少排序为：评价33＞实体28＞行为26＞状态25＞时间19＞心理18。这组数字与按英语和汉语分别进行统计比较的排序大体相当。这个序列的意义在于能表明空间标指隐喻能力的大小和隐喻的难易程度，与词义演变的时间顺序有一定关联。
英语和汉语隐喻域以共性为主。例如汉语“大”“小”和英语中的“big”“small”都主要用于空间、时间、评价、言语四个语域，分布、意义相类，且这四个语域的用法出现较早，是它们的主要用法。汉语“长1”“短”和英语中的“long”“short”在空间、时间、评价、行为域分布、意义相类，且这四个语域用法出现较早，是它们的主要用法。汉语的“厚”“薄”和英语的“thick”“thin”在空间、行为和数量域语义相近。汉语“深”“浅”和英语的“deep”“shallow”都主要用于空间、评价和实体域。汉语的“方”与英语的“square”用法都很丰富，语义域比较多，意义复杂，且都能引申出“方正诚实”“方形”“数自乘”等义。汉语的“高”“低”和英语的“high”和“low”语域宽泛，都涉及空间、实体、心理、评价、声音、数量和等级等语域，多数义项一致，反义相对。其中评价域义项丰富，“高”和“high”都包含了褒义和贬义色彩，“低”和“low”则只表现贬义色彩。“高”和“high”的语义域和义项都较“低”和“low”稍微丰富一些。汉语和英语的“宽”“窄”隐喻域都较少等，不胜枚举。
但因认知和文化差异而形成的语言形式和意义差异也很常见。例如汉语以“大”“小”修饰雨，指速度和量，英语则以“light（轻）”“heavy（重）”修饰。“大风”“小风”，英语以异根词“wind”“gale”区别。现代汉语没有使动用法和意动有法，“大”“小”的使动行为义和意动心理义仅属于古代汉语。英语的“big”和“small”没有这种用法。英语“big”有“监狱”“感化院”之义，为汉语所无。汉语“短”用于评价，与“缺少”有关，而英语“short”则与“粗鲁”有关；“短”用于行为，汉语与使人声誉、财货减损有关，而英语“short”与身体高度减少有关。英语中的“砍头”和“下跪”中的“short”既有“使短”的行为义、数量义，也有受辱的心理义。汉语的“圆”与英语的“round”的发展相比较，两者用法都较丰富。汉语没有英语类似于“轮”“回合”“凑整”“圆桌”的意义。英语没有汉语心理和时间域的用法。同样是评价域，英语的评价域没有汉语的用法丰富，汉语有负面的“圆滑”义，更多的表示正向的“完满”“周全”等义。英语的“圆桌会议”一词中，“圆”隐喻地位平等。而“round heels（失足妇女）”一语，先是隐喻实体“鞋”，而后才转喻此类人。英语的“high”用于正时、午时、兴奋的时间或心理，“thick”表示“经常”“激烈时刻”的时间意义，“narrow”表示“限制”“缩小”等行为域意义，“deep”表示“仓促”“神秘”“财富”的心理或经济域意义，“square”表示完全的意义，都较为独特。同为空间域，汉语的“浅”语义可指“宽”“窄小”“不高”等。同为评价域，汉语的“深”可指“深奥”“刻毒”等。汉语“深”“浅”指时间的用法也较独特。“夜深”用于时间域，指时间长。“日浅”指时间少。英语的“square”没有汉语“方”的时间、行为、数量和推理域用法，而汉语“方”在时间和行为域的用法较丰富，在空间和抽象域的用法较复杂，英语的“square”在实体域侧重于指活动区域，评价域的用法比汉语复杂得多。英语词汇系统中没有对应的“粗”“细”概念，无法比较二者的隐喻系统。汉语“粗”“细”的所有用法，都较独特，“细”发展出“地位低”和“年幼”的语义，尤为独特。汉语中的“远”与“近”在行为、空间、言语、评价、实体、时间和关系域都成对出现，一般意义相对，而英语的“far”和“near”隐喻用法都极少。英语“near”有“低酒精（酿造）”之义等隐喻用法，为汉语所无。汉语的“周”适用语域和语义非常丰富，“径”稍次之。英语的“周”由“circumference”“perimeter”“girth”三词表达，它们与“diameter（径）”一样，都严重缺少其他语域和语义的用法。英语的“积”一般用“produce”表达，包括面积和体积的计算，英语的“面积”也用“area”表达，“体积”也用“volume”表达。三者来源和语义发展都较汉语的“积”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