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你没送出去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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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壁花小姐姐①

年级办公室里,班主任坐在桌前,对着立在一旁的女生嘱咐道:“去了新学校,也要加油啊。”

那女生低低应答了一声,脑袋往下垂得跟秋天的麦穗似的,半张脸盖在了刘海下。

坐在办公室另外一端的老师,闻声抬起头来,迟疑了半天,才喊出了那个女生的名字:“钟初夏同学是要转学吗?转去哪所新学校?”

“到外省。”钟初夏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可是内心已经泛起酸涩——一看,果然吧,除了班主任不得不熟悉自己的学生一些,那些任课老师,即使已经教了她快三年,对她的印象依然很淡薄。

钟初夏早就看开了,自己天生是壁花小姐的命。

同这个校园里的大多数女生一样,钟初夏长相普普通通,既不艳光四射,也没有糟糕到影响市容。

但是,她具备一个其他人都没有的悲剧特质——她的存在感非常非常薄弱,几乎是零。

悲惨经历很多,譬如,当钟初夏与一位同学在学校里并行,在某处遇到了另外一同学时,对方从来只和她的同行者打招呼。等两人亲热地谈了一会儿之后,那同学会猛然惊醒般转过脸来,讶异地看着钟初夏:“咦?初夏,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过,在校园里一直作为背景人物存在的钟初夏,念到初中三年级时,在外省做生意的父母突然通好了关系,要接她去他们身边读书。

此前为了中考而拼命的那根紧绷的弦既然没了,人就容易出幺蛾子。

反正很快就可以甩手走人,而且诸位同窗从此不见,自己捅多大的娄子都不必担心后事了吧?转学之前的钟初夏忽然萌生了某些疯狂念头——自己默默无闻了三年,临走前一定要做出一件让全校人都震惊的事情来!

所以说,人若要魔怔,只是瞬间的事。

毫无分量的女生,要怎么样才能在最后时刻,留给大众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呢?

对于钟初夏突发的豪情壮志,损友徐友然这样说——“周一的早会上,如果你愿意当着全校人的面,吃掉七十个饺子的话,你就会震撼全校。”

“滚蛋!”听到这个破建议,钟初夏从不锈钢大盆里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他,嘴角还粘了一粒饭。

钟初夏需要的是“千百年后依然凝固在传说中的身姿”,需要的是美名万古流传,而大胃王之类的分明是是个笑话。

对花季女生来说,能吃实在算不得值得炫耀的事。然而不可否认,如果真要在钟初夏身上挑一个不普通的地方,大约就是这一点了——以瘦长条形状存在在这个世上的钟初夏,有一个无底黑洞一样的胃。

钟初夏对自己能吃的才能从来遮遮掩掩,只不过在徐友然面前很坦处,一早就被对方撞破了。

徐友然是隔壁班的男生,有一点点犀利一点点小混混的气质,时常口吐三字经,偶尔会聚在学校某些角落抽上一支烟,总之,虽不见得坏到哪里去,但成绩不行又不会团结友爱,所以在主流人群中没有什么口碑,大家基本漠视他的存在。

诸如此类人物,以钟初夏的个性,她与徐友然根本就是两根平行线。若不是那次小意外,她绝不会认识对方。

那一次徐友然因为打架被罚打扫食堂。他将拖把冲洗了一番,也不拧干,便拿来随便地在地面写书法,导致地上那叫一个水光潋滟。

下课铃响后,第一个冲进食堂的是钟初夏。她飞奔进来时两眼直盯着打饭的窗口,根本看不到地面情况与一旁的徐友然。

钟初夏大踏步一跃飞进食堂,顿时脚底打滑,重重跪倒在地,哧溜溜地举着饭盒在大理石地面上滑行了十几米。

令徐友然瞠目结舌的是,这女生竟没有怨恨地扫一眼一边的罪魁祸首,而是迅疾地爬起来冲向打饭窗口:“套餐A一份,这里吃,B套餐一份,打包,再打包五个霉干菜包子!”

那一顿饭,钟初夏并不知道,徐友然后来一直在食堂的一角,目光掠过食堂中几百号吃饭的学生,定定地落在她身上。他傻愣愣地看到她吃完了套餐A,去把托盘放到餐具传送带上,再装模作样换了一个位子,掏出打包的B套餐开始吃。最后把打包盒扔到垃圾桶,走出食堂大门,边走边啃着包子。

徐友然幼小的心灵被震撼了。

当钟初夏一瘸一拐地走在食堂外的路上,徐友然追了出来。他站在她面前,语带歉意,但眼角抽搐地说:“同学,你的膝盖,流血了。”

很久以后,钟初夏才承认那个瞬间她有点脸红心跳,倒不是因为徐友然那个时候看起来有点小帅,而是,这是第一次有男生主动搭讪她。

“刚才地板是我拖的,太湿了,不好意思啊。”徐友然解释道。原来如此。钟初夏看着破了表皮有些小血滴渗出的膝盖,低声说没事。

她梦想中的比如男生背她去医务室之类的情节自然也没有出现。

她看着徐友然走开,然后自己慢吞吞地跟在他后面。最多,看到他拐进教室的时候想:哦,原来是隔壁班的男生。

徐友然至今都不敢告诉钟初夏,初次见面,由于她长得实在太泯然众人矣了,钟初夏走出食堂不久他就忘记对方长相。

一时好奇便追了出来,和她搭讪是为了强化一下自己的记性。

…………

虽然徐友然认为吞饺子表演更有娱乐性,但钟初夏的计划是这样的——“我要向‘鲜橙多’做一个超轰轰烈烈的告白!”

“鲜橙多”是个代号。

他首先是个神坛上的传说,然后才是个男生。

如果此人生在古代,他就是“看杀卫玠”的命。多少年后,同校目睹过此人风采的女生们,再回想起他,就算记不得确切的长相了,脑海里也有一个楷体“帅”字袅袅浮现。

从前,钟初夏以为,台湾偶像剧中有帅哥经过时一众崇拜者嗷嗷尖叫的那种情节很傻很天真,但她进了这学校看到了高中部的风云学长“鲜橙多”时,同样有冲动把手握成拳头垫在下巴下面,与其他女生一起放声尖叫。

所谓万中无一的长相,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了解。

即使化妆技术与整容医院能批量生产美女帅哥了,但原生态的“鲜橙多”依然帅得秒杀了多数屏幕上的偶像。

帅也倒罢了,“鲜橙多”还有强大的辐射力。武功高手出场会先声夺人,而帅,也是能有杀气的。即使“鲜橙多”面无表情地从十米开外经过,都能让人感到一股压迫感直逼过来,仿佛在说:“看这里,看这里。”

与钟初夏相比,恰好属于两个极端的气场。

她下定了决心,离开这个校园前,要折一千只纸飞机,五颜六色的。然后在礼拜一早操的时候,当着全校人的面,从教学楼上统统扔下去,再大声告白说:“学长,钟初夏喜欢你。”

“如何,很拉风吧?”

钟初夏陶醉地把计划讲给徐友然听。

“蠢死了,这智商啊!”徐友然拍着桌板,痛心地说道,“你每天浪费那么多粮食,脑袋居然一点营养都吸收不到?”

即使这样嘲笑过钟初夏,但接着几天傍晚,徐友然都陪坐在食堂里,看她折飞机。

钟初夏是住校生,在寝室折怕室友们追问,干脆在晚自习开始之前到空下来的食堂折,反正食堂的承包人是徐友然的亲戚。

徐友然与食堂老板的关系,也是当初钟初夏结交徐友然的原因之一。

在食堂摔跤一事之后,很长的时间里,钟初夏与徐友然之间没有后续。直到后来学校举行运动会。

那时刚好是钟初夏轮值,班级让她负责去食堂订盒饭,她在食堂后勤部遇到了来帮工的徐友然。

“这么多盒饭拎得动吗?我帮你提吧。上次害你在食堂摔跤真对不起。”徐友然说。

“原来你还记得我?”从来被人转眼忘记的钟初夏在那一刻内心老泪纵横,看他立刻比其他人亲切了许多。

当后来,譬如晚上饿得前胸贴后背时可以吃上食堂卖剩下的炒饭后,钟初夏越发觉得跟徐友然做朋友真是太幸福了。

在这种男女生关系特别微妙的年纪,若有谁与谁走得特别近,很容易就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但钟初夏与徐友然两人时不时在晚自习一起消失,在食堂里开小灶却没有谁发觉。

所谓绯闻,还有个“闻达于诸侯”的“闻”字,也许小人物太没有存在感了。就算要闹早恋也没有谁来非议一下的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空荡荡的食堂里,日光灯坏了一盏,惨白的灯光一下下地闪烁。徐友然看着钟初夏在忽明忽暗的灯下一脸期待地折着纸飞机,忽然长长叹一声气:“我说你就不能有点离别的哀思吗……”

“我恨不得早点奔赴新生活呢。”钟初夏乌溜溜的眼睛乱转,脸上笑意满满。

爸妈之所以安排自己去新学校读书,是因为那个省的竞争比不得老家激烈,两地高考分数线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在本地成绩中下游水准的她,在那边学校做学力测试时,发现自己竟算得上优等生。只待初中生涯最后一个月去外地参加中考便可。

“你放心,三年之后,你的情况就跟在这边时差不多了,”徐友然继续毒舌,“这是你的宿命。”

“插死你。”钟初夏两指一伸,朝着他眼睛插去。虽然平常众人面前她闷声不响,但在徐友然面前,她能放肆。

徐友然嬉皮笑脸:“你看我每天都陪你折飞机,这么好的朋友你就不能有点舍不得吗?”

“你明明在一边光看不做,还爱笑话我。”钟初夏恨声说,“我更希望你像从前一样每天早点滚蛋回家。”

话一出口,她忽然想到,徐友然这人,不像普通男生放学了在学校玩足球、篮球,也没听说他喜欢上网玩游成或者其他消遣,更没有在食堂帮亲威干活。每天早早地跑回家,难道这家伙在认真做功课?太不可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