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消失的发明家
“铃铃铃——”
一阵清脆的铃声打破了夏日的宁静,同时也扰乱了王一辉的美梦。
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白皙的脸上,他的睡意还没有完全退去。
同往常一样,他起身整理床铺,然后到卫生间洗漱。
虽然他有着慵懒的外表,但是他可是精力异常旺盛的孩子,喜欢游泳和探险,是典型的狮子座男孩。
这时候,妈妈已经做好了早点,正往餐桌上端。
王一辉从卫生间出来,看到牛奶和面包,不禁开始抱怨。
“怎么每天吃的都一样?”王一辉嘟起了小嘴,耷拉着脑袋。
“今天妈妈赶时间,明天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荷包蛋,好不好,宝贝儿?”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忙着穿鞋向外走。
“走的时候别忘了叫上小蒙。”临走之前,妈妈嘱咐道。
“知道啦——”王一辉有点不耐烦。
其实也不能全怪王一辉情绪不好,每天早上陪小蒙上学已经成为妈妈给他安排的必修课了。
周小蒙是前不久才搬到隔壁的女孩子。说到她,王一辉不得不惊讶,不知道她使了什么魔法,没几天就让一辉的妈妈喜欢得不得了,一见到她总是笑眯眯地叫着“小蒙,小蒙”,还把护送她上学的任务揽到了王一辉的身上。
看着妈妈那个殷勤劲儿,王一辉觉得心里特别别扭,但是出于对新邻居的友好,他还是答应了妈妈的要求。
他们以前的邻居是个经常穿着破破烂烂的风衣,戴着黑色墨镜,头上顶着一顶褪了色的鸭舌帽的中年男子,他总是神出鬼没,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所以,王一辉是绝不会主动向他表示友好的。
据说,这个人经常在家里捣鼓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有人称他为“发明家”。
有一次,王一辉走过这位邻居的家门口,门半开着,王一辉偷偷向屋里瞟了一眼,看到屋里到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零件工具,大都是日常的螺丝钉、起子、锯之类的东西。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正坐在地上,摆弄着手里的各种玩意儿,那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老头儿在垃圾堆里寻宝。
王一辉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副邋遢样子的发明家,也没见他展示过什么科技成果。更让人猜不透的是,那个鸭舌帽大叔前段时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房东太太不想让房子空置太久,就先把房子租给了新来的周小蒙一家,然后等着鸭舌帽大叔回来办理退房手续。
王一辉吃完早点,洗干净盘子之后,又看了看课表,检查了一下书包中放着的书本,然后拿出洗得都有些发白的红领巾,整整齐齐地戴在了脖子上,又在左臂挂上了班干部的“三道杠”。
走到周小蒙家门口,王一辉使劲儿地敲了敲门。
“哟,是阿辉啊——”开门的是小蒙的妈妈。
“阿姨好,我是来找小蒙的。”
“进来吧,小蒙正收拾书包呢。”小蒙妈妈和蔼地笑着说。
“我还是在外面等吧。”
“那你稍等一会儿……”小蒙妈妈说着便转过头冲着屋里喊道,“小蒙,快点儿,阿辉在门外等你好久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女孩儿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一本星象占卜书走了出来。
她穿着白色的长筒袜,红色的皮鞋,碎花的长裙,头发虽短,却显得干净清纯,像极了童话故事里从城堡中走出来的公主。
“我都听见了,他不是才刚来吗?”说话的这位就是让阿辉久等的周小蒙。
“你瞧你,每次都让人家等,多没礼貌。”小蒙妈妈嗔怪道。
“阿姨,没关系的。”阿辉笑了笑,想为小蒙开脱。
“看,人家都没说什么,你生哪门子的气嘛。”小蒙辩驳道。
“小蒙……”小蒙妈妈显得有些生气,准备批评小蒙。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小蒙看出妈妈真的生气了,便对着阿辉像模像样地说道,“班长大人,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民女这一回吧。”
周小蒙的特殊道歉把王一辉窘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的母亲更是因为女儿的俏皮话转怒为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赶紧去上学吧,再不走就迟到了。”
学校离他们两人的家并不远,只隔了几条街,走路大概要十分钟的时间。
不过就是这几条街的距离,却让王一辉觉得特别无聊。
周小蒙总是捧着一本有着奇怪封面的书旁若无人地看着,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全,更不用说和王一辉聊聊天、解解闷了。
和周小蒙一起,王一辉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把看书看得走神的她从马路中央拉回人行道,以保证她的人身安全。以至于王一辉感觉自己的作用和导盲犬特别近似。
有时候,王一辉会疑惑:“难道周小蒙不是女孩子?她怎么会不喜欢蝴蝶结、零食、漫画还有那些偶像派的明星,而是整天捧着这些奇怪的书,除了上课外,也不参加其他的活动呢?”
相伴而行两个多月了,王一辉只知道周小蒙喜欢读书,有好几次他想和周小蒙探讨一下书里的内容,可周小蒙总拿各种稀奇古怪的借口来搪塞他,大有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神秘样子。
王一辉最后意识到,和这个性格奇特的女孩儿融洽相处的唯一方式就是保持沉默。
又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后,天河小学出现在了王一辉和周小蒙的眼前。
现在正是上班高峰期,车来车往很是拥挤。两人在交通灯下停住了脚步,等待下一个绿灯。
“哎哟!”周小蒙突然尖叫了一声。
一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王一辉的面前,那人满头大汗,神情慌张,好像有特别紧急的事要去处理。
“六六!”阿辉认出这个大个子正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刘琉。
“阿辉!”刘琉特别兴奋,甚至忘记了刚才自己差点把周小蒙撞倒的鲁莽行为。
“喂!”周小蒙显然对两个人的“漠视”感到愤慨。
“哦……对不起,你没事儿吧,呵呵?”身材高大的刘琉仿佛长颈鹿般反应迟钝,这才挠着自己的后脑勺,傻呵呵地笑着问。
“你啊,毛手毛脚的,典型的射手座。”周小蒙一边用纸巾擦干净自己鞋子上的脚印,一边说道。她可是时刻不忘宣传她的星座知识。
“什么射手?”刘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先别管什么射手不射手,倒是你,慌里慌张的干吗啊?这是急着考试呢,还是急着见女朋友呢?”比起周小蒙所说的星座,王一辉更关心刘琉为什么会急着赶路。
“什么乱七八糟的……是我不小心睡过头了,又怕迟到,就一路跑过来了。”刘琉喘着气说道。
“跑过来的?”王一辉去过刘琉家几次,知道他们家离学校挺远的。
“是啊——”刘琉看到两边的车停了,便说道,“绿灯了,咱们走吧。”
三人来到学校,在快步走进教室后,王一辉发现自己的同桌代孟晨早已坐在了椅子上,正吃着他妈妈做的蛋糕。这个小胖墩儿是个标准的贪吃嘴,他的嘴就从来没闲过,说话的时候嘴巴里也经常含着零食,讲话含混不清,仿佛是外国人讲中国话,一看就是个没了零食就不会善罢甘休的人。
他的书包里总是塞满了琳琅满目的零食,估计全部倒出来能开一家小卖部。这小子有一个特别独特的人生信条:吃自己的饭,让别人吧唧嘴去吧。而且,当他把这条语录放到自己的微博上后,顿时引来了社会各界的围观,转播次数在短短一周内就突破了数十万。
“王一辉啊——”代孟晨吃完蛋糕后“优雅”地抹了抹嘴。
“你知道吗?前两天在龙门岛附近发生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我听一个渔夫爷爷说,那天晚上他捕完鱼,正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一阵大风浪。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时应该将船舶尽快靠岸,可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一个傻帽,偏偏开着像潜水艇般的东西往海洋深处驶去……”
“铃铃铃——”
上课铃打断了代孟晨讲述的故事。
“然后呢……然后呢?”王一辉急不可耐地想要知道结局。
“然后嘛……”代孟晨知道王一辉的急性子,故意卖了个关子,“放学了我再告诉你。”
王一辉正准备说什么,却看到班主任耿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他只好怏怏地在自己的座位坐好。
耿老师是全校老师中资历最老的一位数学老师,他戴着酒瓶底一般厚的眼镜,胳膊下夹着厚厚的教材,一手拿着令人发怵的教尺,一手端着积满茶垢的玻璃水壶。由于拿的东西太多,他走进来的时候身子总是歪斜在一边,身影显得有些畸形。
幸好他没有穿长衫,不然同学们都会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清朝,看到了那些私塾先生,或者说是鲁迅笔下那个特别钟爱茴香豆的孔乙己。
“今天我们要讲方程式的特殊解法。”耿老师淡淡地说道。
“唉……”全班同学都叹了一口气。
因为这种情况见多了,耿老师对学生们不好学的状态一点儿也不生气。他扶了扶眼镜,很镇定地翻开课本,用又低又浑浊的声音讲解起来,就像一只大苍蝇在耳边嗡嗡地不停飞舞,怎么赶也赶不走。
用代孟晨的话说,如果学方程式和吃蛋糕必须要放弃一个,毫无疑问,被放弃的肯定是前者,因为方程式又臭又难学,蛋糕却漂亮又美味。
代孟晨学着《西游记》中猪八戒的样子咂了一下嘴,小声嘀咕着:“要是上课学做蛋糕就好了,不仅可以学知识,还可以大饱口福。我希望我们的学校能够早日跟上时代的步伐,开设一个烹饪课就好了。我一定能够脱颖而出,向大家展示一下我高超的做蛋糕手艺。那时候,老师天天表扬的可就是我代孟晨了。”
想到这里,代孟晨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各种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蛋糕来,而且那些蛋糕似乎还加了灯光效果,看起来别提有多诱人了。代孟晨禁不住吞了吞口水,舔了舔舌头,暗暗得意。
就在耿老师滔滔不绝地讲述破解方程式的奥秘时,王一辉的思绪早已飞到了代孟晨提到的在龙门岛上神秘消失的那个人身上。这个人敢逆风驶向海洋深处,这说明他绝非一个普通人,也不知他身上会发生什么传奇的故事。
他现在坐立难安,恨不得马上问个究竟。
对于喜欢惊险刺激的人来说,最受不了的事就是惊险故事讲到一半就戛然而止,这时的感觉就像是全身痒痒却挠不到一样。
当课上到一半时,王一辉终于忍不住了,他侧过头小声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代孟晨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又偏过头去,死死地盯着耿老师捏着粉笔的手指和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方程式,摆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
王一辉自讨没趣,但又不死心。
因为学校的制度特别严格,所以对于学生们来说,上课开小差、说小话要是被老师抓住了,可就糗大了,轻则罚站写检讨,成为同学们茶余饭后的笑料;重则请家长全校通报,成为同学们以儆效尤的“教材”。
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悲剧”场景,也为了能尽快解开自己心中的谜团,王一辉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草稿纸,快速写上一行小字,然后将纸递给身边的代孟晨。
然而,代孟晨好似乌龟吃秤砣般铁了心了,对于王一辉的小动作丝毫不予理睬,眼睛依然盯着黑板,脑子里全是美味蛋糕的模样。
与此同时,在教室的另一头,体育课代表刘琉正在蒙头大睡。
昨天,因为刘琉做作业不认真,错误多多,被老师拉到办公室教育了三个多小时。然后下午因为他踢球踢得太久,以至于回家晚了,又遭到了妈妈的批评,眼下他可谓是身心疲惫。
今天一上课,刘琉就困趴下了,耿老师的低音恍如催眠曲般,让他睡得十分香甜。不一会儿,从刘琉嘴角流出的口水就把数学作业本浸湿了,可他却浑然不知,完全不顾场合地把他那小狮子般的鼾声打得抑扬顿挫。
一时间,同学们在底下暗自发笑,还不时窃窃私语。
耿老师敏锐的听觉早已捕捉到这一异常的声波,他放下粉笔,合上课本,死死地盯着刘琉,“玻璃瓶底”眼镜都快滑到下巴上了。
虽然他能够容忍学生适度的调皮捣蛋,但是公然在课堂上睡觉的行为已经超过了他的忍耐极限。
同学们预感到不妙,都停止了手上、嘴上的活动,顺着耿老师的目光看去。
这时,他们发现刘琉竟然改变了睡觉的姿态,眼下,他完全是仰起头在睡,身体很有节奏地起起伏伏,手脚还不时抽搐般挥动两下,说不定他正在睡梦中踢足球呢。全班同学都被刘琉的睡状逗得大笑不止,一时间班里的同学们可谓是笑得人仰马翻。
然而,同学们并没有注意到,耿老师的一张脸已经如川剧变脸绝活般,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改变了多种面容和颜色。
也许是因为瞌睡补足了,刘琉大梦初醒,如一只刚醒来的猫儿,舒舒服服地伸展了一下四肢,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朦胧中,他愕然发现自己似乎被几十双眼睛围观,尤其是这中间还夹着一对玻璃瓶底,整个人刹那间清醒过来。
“老师!我……”
“刘琉同学,你站着上课!”耿老师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可是语气中却充满了威严。
不知道过了多久,数学课终于结束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下课后,王一辉紧紧跟在代孟晨的屁股后面,走进了学校门口的一家小超市。
一路上,他都在乞求代孟晨赶快把那个没尾巴的故事讲完。
代孟晨却不急不慢地走到面包架前,精挑细选一番后,转过头来问:“阿辉,你说哪种口味的面包会更好吃?”
这下可急坏了王一辉,他一把拽住代孟晨的胳膊,严肃地说:“什么?晨晨,我不是跟你闹着玩的,你要是再不告诉我,我就把你上周改成绩的事情告诉你妈妈。”
“别别别……我告诉你还不行吗?”代孟晨没想到王一辉还有这个“杀手锏”,只好服软投降,谁叫他的小辫子不小心被人给拽住了。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可说不准。那个渔夫爷爷说,因为天太黑没看太清,那个潜水艇的个头实在是太大了,但是在狂风巨浪中,没一会儿的工夫就被吸进了海底……”
“啊?那驾驶潜水艇的人岂不是没有生还的机会了?”王一辉瞪大眼睛。
“估计他早已成了鲨鱼的盘中餐了。”晨晨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学着《西游记》的台词说道,“西天路上,多磨多难,这位施主估计凶多吉少啊。”
“是谁这么没有常识,天气那么糟糕还驾驶潜艇出海呀?”王一辉听得兴起,开始刨根问底。
“那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啊?我又不是未卜先知的大师!”晨晨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敷衍地回了一句,然后继续挑选他的面包。
“会不会是一个探险家?”王一辉顿时浮想联翩。
“我看八成是个疯子,要不就是个魔鬼,反正疯子和魔鬼都不怕死。”晨晨顺口说道。
“拜托,你不要瞎说好不好?这世界有疯子我信,有魔鬼我还真的不信。肯定是某个像我一样具有冒险精神的人,在进行一项伟大的科学探险呢!”
王一辉对代孟晨的敷衍回答很是不满,但又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与探险有关的猜测,不自主地就把这件事情与探险联系到了一起,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真是受不了你,什么事情都能与探险扯上关系,这件事是不是和探险家有关我可不清楚。”代孟晨很无语地瞥了王一辉一眼。
过了一会儿,代孟晨灵光一闪,欣喜地说道:“不过呢,我有一个新说法,你要不要听听?”说着,他放下手中正在挑选的面包,一本正经地盯着王一辉的脸。
“还有新说法?说来听听!”王一辉先是惊讶,然后充满期待地问,“是不是找到驾驶潜水艇的人了?”
“要是还能找到那个人,那真是天方夜谭了。不过听渔夫们说,在这之前的两个月里,有一个怪人经常在海边溜达。他经常捡起海滩上的贝壳,或者抓起一大把沙子,一个人傻乎乎地将贝壳放在耳朵边听大海的声音,又瞧着那些沙子从指缝间滑落,一会儿莫名其妙地笑,一会儿又像个小孩子一样自言自语……”
“这么说,还真有点像个疯子。”王一辉也不得不感叹道。
代孟晨继续说道:“那个人的装扮也很奇怪,经常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风衣,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还有一顶旧得发白的鸭舌帽。”
“什么?黑色风衣、黑墨镜、鸭舌帽……”王一辉突然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