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5章 尚贤居
尚贤居里,白绫儿正为司马瑾清洗伤口,并进行包扎。
她对眼前这个救过自己的男子除了感谢以外,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感情,看到他受伤,她的心会感觉到疼痛,这是以前没有过的感觉。她没有问司马瑾的伤是怎么弄的,也没有跟司马瑾说一句话,并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她觉得即使自己问些什么,说些什么,他也不会回答自己。因为她似乎感觉到,在司马瑾的身上有一种戾气,那戾气像一副坚实的铠甲,把他的内心和情感包裹的严严实实,不允许别人踏进,同时对所有人有所防范和戒备,凡是强行踏进者都会被那冰冷的剑刃所斩杀。她知道,越是坚实的东西所包裹的就越是脆弱和柔软。
白绫儿为司马瑾包扎好伤口后就退出了他的房间,同时也退出了他的世界。她觉得这是能让他感到舒服的办法。
司马瑾一个人躺在屋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但是他的内心始终掉落在仇恨的深渊,一刻也爬不上来,所以每当一个人闭上眼睛的时候,脑子里全是仇人的名字和面孔。这是他亲手杀死的第三个人,他知道以后他还会杀死更多的人。
白绫儿在胡妹帮助下,继续换洗各屋的纱幔床被,清理各处灰尘,经过几天的接触,胡妹已经和白绫儿成为了好姐妹。
“哎,我以为我就够可怜的了,没想到白绫儿姐姐比我还要可怜!胡妹我至少还有一个哥哥可以相依为命。”
白绫儿听后只是挤出一点笑容,然后继续干活。
“绫儿姐姐,你失去了那么多的东西,受到了那么多的伤害,为什么感觉你一点都不生气,也不恨他们呢?”
白绫儿愣了一下,平静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会生气,为什么不恨他们,可能是我已经习惯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已经习惯了没有选择。”
“现在的一切,不就是你自己选择的吗?”
听了胡妹的话,白绫儿笑了。
“你说的对,所以我很满足,也很高兴认识了你们!有时候我在想,这会不会是母亲泉下有知,怕我一个人孤单,让我遇见了你们,是母亲在眷顾我吧!”
白绫儿说完,双手合十放在唇边,闭上眼睛虔诚的感谢冥冥之中的安排。
胡庶坐在门口,百无聊赖地伸着懒腰,白绫儿和胡妹两个人做的事,他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实在是插不上手,他也曾试着帮着干点活,结果却是帮了倒忙,反被胡妹嫌弃了半天。
这时候戴渊一个人走了进来,边走边开玩笑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加上一个孩子,在一块过活,真像温馨的一家人啊!”
胡庶看到戴渊如同看到了亲人一般,赶紧走上前有点不满地对戴渊说:“戴先生!可不可以让俺干点什么大事?”
“你想干点什么样的大事?”戴渊懒洋洋地坐在廊间问道。
“当然是想跟着卫公子驰骋天下,建功立业啊!哈哈!”
“你怎么知道卫公子做的就是大事?”
“别以为俺不知道,你常常跟卫公子两个人悄悄说的那些事,俺虽然不知道是啥,但俺知道那肯定是大事!”
戴渊哈哈大笑道:“欲谋大事者,先要管住自己的嘴,有些秘密要学会藏在肚子里永远不要说出来!”
“这你放心!俺一定能够管住嘴,藏好秘密!”
“算了吧哥哥!”胡妹突然插话道,“你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我只见过你肚子里装满了食物,可从没见过你的肚子里藏过一件秘密啊!”
“你,你真是哥哥的亲妹妹啊!不仅不帮哥哥说话,还这样诋毁哥,你让戴渊先生怎么想啊!当初俺真不应该把你带来洛阳!”
“不带我来?没有我帮你解释这解释那,你一着急,说出来的话,根本没有人能够听得懂!你知道吗?还不带我来?哼!”
“俺不是那个意思……俺是说……”胡庶憋了半天也没说出想要说的话。兄妹俩的一番吵嘴逗得戴渊和白绫儿都笑了。
“胡庶,做大事一定不能急,时机未到,时机到了,我便会带你去做一番大事!”
“那咱们可说好了啊!大丈夫可要说话算话啊!”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到时候还需要你那些金子办大事呢!”
“你现在就可以拿去用,钱算什么?我在胡家庄长到这么大都没用过钱,我都不知道这么多钱能干什么用?”
“在洛阳,钱的用处可就大了!钱能通神,也可使鬼,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这就是钱的用处!”
“既然钱这么有用,那就更得交给戴先生你了,留在俺的手上,俺都不会使!”
戴渊笑道:“那钱说好了是给卫公子办三件事所用,先放着吧!”
胡妹问戴渊:“戴先生,止羽哥哥是不是讨厌我们?”
“为什么这样问?”
“我常常看到止羽哥哥宁愿一个人在房间里擦剑,也不愿跟我们说话,是不是因为讨厌我们?”
“当然不是呀!有些人只是喜欢一个人呆着罢了,这会让他感到安全。”
“难到不应该是人多才会感到安全吗?我一到晚上就不敢一个人,有人陪着才能好好睡觉。”胡妹疑惑不解。
戴渊解释道:“那只是因为你怕黑,而他害怕的东西与你害怕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那么止羽哥哥是在害怕什么?”
“害怕人。”白绫儿心里想着一不留神就脱口而出。
白绫儿自知语失,赶紧捂住了嘴。戴渊看着白绫儿笑着点点头。胡妹表示更加疑惑了,反而不知道该问啥。胡庶则是一脸懵逼,完全没听懂的表情。
戴渊突然表情认真的说道:“我有一种感觉,总有一天你们会成为他的朋友。因为你们都很善良,而他……”戴渊看着司马瑾的住处叹了口气说道,“可能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其实他也很善良。”
胡妹说道:“戴先生,你说的太对了!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感觉他其实很善良。”
“胡妹……其实你不用叫我戴先生,叫我戴哥哥或者若思哥哥就行,我的年纪比你哥大不了几岁。”
胡妹道:“可是戴先生你脸上的胡子看起来年纪好像很大了,所以还是叫先生吧!”
戴渊摸了摸胡子自嘲道:“哎,只是多一点胡子而已。”
正说着,戴渊看到原太子侍卫司马雅和许超找到了这里,戴渊知道司马雅和许超从不亲自来找自己,此次前来,必有大事。戴渊领着司马雅和许超来到后院的一间偏室,反手锁上了门。
司马雅看了看窗外,在确认一切安全后对着许超点点头,许超一脸慌张的表情在戴渊对面坐了下来。
许超问戴渊道:“戴先生听说了吗?楚良的那把匕首落在石崇的手里。”
“那把匕首怎么了?”
许超忧心忡忡地说道:“那匕首原是石崇送给太子,太子又赠与我的,匕首上原本有太子的名讳,于是我找人重新修饰,我担心石崇早晚会认出来。”
“有人知道这把匕首是太子赠予你的吗?”
“那日我与太子都喝多了,太子随手赠予我,至于是否有人知道,我也不记得了!赵王已经拿到了兵权,不如就动手吧!戴先生觉得呢?”
“不行!”司马雅一旁制止道:“太子还没有救出,我们也还没有联络其他诸侯王,眼下时机还不成熟!”
“万一石崇认出了匕首,并且有人知道太子把那匕首给了我,那又该怎么办呢?”许超显然已经慌乱了。
“那就杀了石崇!”司马雅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杀石崇?别开玩笑了!听说他阴养死士数千人,杀他谈何容易?”许超不同意司马雅的建议。
戴渊听二人吵了半天终于开口说道:“刚杀掉石乐,再杀石崇,恐怕会把洛阳这片天给捅破啊!而且想要刺杀石崇其难度不易于刺杀贾后啊!”
司马雅对戴渊说道:“戴先生,司马氏对墨家可是有恩的!你与太子是好友,你一定要想办法啊!”
戴渊沉思片刻仰起头说道:“既然如此,只能想办法把那匕首取回来了!”
司马雅与许超走后,戴渊来到司马瑾的房间,将这一次的计划告诉了司马瑾。
司马瑾手里正擦着剑,听完戴渊的话,他点点头,答应了这次行动。
戴渊提醒道:“你要知道,既然对方让我们知道匕首就在那里,那么很有可能会设下埋伏。”
“你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不是吗?”
“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找你将那东西偷出来。”戴渊点了点头,表情很坦诚。
“杀掉石崇也可以吗?”司马瑾一边擦着剑身,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话,头也没抬。
一向沉着的戴渊却被吓得露出惊恐的表情,睁大了眼睛,压低声音问道:“杀,石崇?你是认真的吗?”
司马瑾反倒是异常冷静地说道:“既然知道他们会设下埋伏,而只有石崇能认出那匕首,那杀掉没有防备的石崇不就可以了吗?”
“现在还没有必要杀他,而且,杀石崇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倘若败露,会给你还有我们带来不可预测的危险啊!”戴渊的语速明显变快,但是吐字却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司马瑾停下手中擦剑的动作,想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谈及杀石崇一事,而是问询有关偷匕首的计划:“那就说匕首吧!金谷园那么大,我要怎么找到那匕首呢?”
戴渊的情绪起伏并不大,但还是能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金谷园里有我们的人,他会弄清匕首存放的地点以及是否有埋伏,然后通知我们,晚上他会提着红灯暗示匕首的位置,你负责将那东西偷出来,金谷园外,我会派两名墨家弟子接应你。你可有什么事要嘱咐我吗?”
“我不保证不会杀人,免不了要杀人的行为,就不叫偷了吧?”
“你这个人,虽然让我感到值得信赖,但是……也让我感到危险啊!”
司马瑾擦完剑就将长剑放回剑鞘,没有说话。
戴渊起身要出门去,忽然想起什么,在门口站住了。
“那个叫胡妹的孩子,挺喜欢你的,她管你叫哥哥,却管我叫先生,看来我的面相比你要更早死掉啊!所以你这一次会安全归来的。”
戴渊说完笑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