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鲁韧公

香袖红馆，处在承天城的苑景区，百花巷内。

掌柜满金玉看着账本正发着愁，作为一个半老徐娘，过了身体力行年纪，她已经退居幕后管理着现在的酒楼，兼顾着皮肉生意。

当然现在酒楼中的皮肉生意早就不灵了，毕竟百花巷中，烟雨楼、金山楼、如音楼和玉女阁各个都有拿手绝活，几乎将能抢的生意都抢的差不多了，自己这方面的生意就是马马虎虎。

不过最近的一名大厨正被别的酒楼高价邀请，正搁她这闹着要离开。之所以现在生意不错，主要原因一是唱曲的蓝妹顶得住台面，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这个厨子的手艺留住了一部分的老顾客。

扒拉了几下算盘，满金玉咬了咬牙，在账本上添了两笔，核算了营收和支出。

“满掌柜。”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满金玉听了没有转身，来者正是那个要走的厨子--丁蟹，她又在账本上添了一笔。

满金玉身后，是一个圆头圆脸，形象敦厚的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双眼有神，胸口的灰色长衫有些被擦拭未掉的油渍，笑着等着满掌柜的开口。

“行啦，每月再加二两半银子，我想那个高价请你的酒楼也没有我慷慨吧。”

“这个。。。掌柜，我现在还没有成家，就靠着手艺赚钱等娶媳妇，掌柜能够这么体谅。。。我自然是愿意的，但是。。。对方酒楼。。。”丁蟹语言磕磕绊绊，有些不好意思。

他对于满掌柜是有感情的，毕竟在满掌柜手下已经有年头了，但是银子是凉的，拿在手里是热的，能有个赚钱的机会，对于他这个厨子来说，已然算是难得。

满金玉沉默了半晌，她知道对方酒楼出价更高，但是她不能够就这样将人让了去，如果丁蟹一走，百花巷中怕是没有她满金玉的容身之所，想到此处，下定决心，摆了摆手：

“店里啥情况你也清楚，我待你不薄了，最多加四两银子，你自己拿主意吧。”

丁蟹脸上一喜，掌柜这次真是大手笔了，一般厨子能够一月有二两银子就算大厨。而他如今就已经拿到6两银子，可以算是百花巷中大厨了。

这时，一个小伙计跑了进来，嘟囔着一句，又急忙地折了出去：

“掌柜，陆公子来了。”

满金玉脸上现出喜色，看了一眼丁蟹，他连忙出去：

“我马上去配菜，陆公子要的菜我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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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周悟法，陆风带着高总管和几名随从走入香袖红馆，抬眼就看到满脸笑意的满金玉。

香袖红馆，对于陆风来说，就是最惬意的去处，一，没有王府内严苛的管教，却有着王府没有的临街的商业风景和自然风光，看着街边，路边，桥头熙熙攘攘的人群，能让陆风轻松不少。

其二呢，父亲对于自己的金钱看得也紧，每月不足四五十两银子，对于别人来说或许不少，但是对于王孙贵族的子弟来说，简直就算底层，毕竟对于众多子弟来说，再不讲究，基本的排场和消费就要三四十两银子作为打底，若是真想出去消费，也很少见一个人独自前往，因此第一流的青楼是没有办法去的，不过陆风对于风月没有太大兴趣。

满金玉笑盈盈地看着贵客，笑容在脸上仿佛是挂着的面具，一直没有落下来，王爷的儿子在这承天城可是数一数二，不能怠慢的人物，何况陆风为人不骄横，那更是难得：

“有些日子没有来，陆公子哪里潇洒去了。”

“哪也没去，公干了！准备酒菜，把这几位长官招待好。”陆风看着呲牙咧嘴的高总管，知道他嫌弃这里酒楼档次不高，重重在他肩头拍了一把:“高总管，这里酒菜一流，小曲儿一流，你要的那种特殊风月，可要自己掏腰包，百花巷里其他的楼才有哦！”

众人哄笑起来着走入香袖红馆，满金玉一溜儿地小跑，忙前忙后地伺候着。

事实上，百花巷中的园子是有着明确的等级之分，不同的园子里，玩的花样也大相径庭。

第一等的，就是打着青楼招牌的！比如烟雨楼、金山楼、如音楼就算是里面名气最大的，里面色艺双绝的女子不少，艺伎更是多，姑娘的素质都不俗，作曲弹琴，样样有精通的人选，能够吟诗作对的姑娘也不在少数。这种地方，每次最低也要一两银子吃酒，若是听个曲儿，陪个酒就要更多花销了。能在这种地方消费的，多是王孙公子，文人骚客，非得身价不菲才行。

第二等的，就是称作酒楼的，香袖红馆就在其列。这里的服务，主要不在于看艺伎表演，或者有绝色女子，而在于一个字“吃”，有着极其讲究的美食，极其贴心的陪酒服务，当然也有皮肉生意。香袖红馆能够留住那么多老顾客也就在于两个拿手，厨艺和唱曲儿。

第三等的，就不入流了，称作瓦舍。也是政府经营的低廉娼馆，多是战俘或者有罪之人的后人拉做妓女，这种是最便宜，十几文钱就可以野合。

一群人上了二楼，进入雅间，分宾主落座，一样样的菜品不多时就端了出来，陆风一动不动，其他几人也是饿了，但是主人不动筷子，没人先动手。

高总管口中流涎，口齿不清地问：

“陆公子，您先。”

陆风微微一笑，故作神秘：

“我的正菜还没有到，不急！”

高总管看着陆风不动，自己也端着样子，谈论起公事来了，小声对着陆风嘟囔着：

“听说这次群仙宴不光是吃吃喝喝那么简单，大王子希望物色一名随身的护卫，因此会有后续的一个考验！”

陆风来了感兴趣，他从三哥那里得知，会有很多不同宗门的修士，但是却未留意这个宴会会有什么安排：

“不知是什么考验？”

高总管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这更引得陆风好奇心大胜，但一时猜不到到底会给这些修士什么考验呢！

不多时，整个雅间中此起彼伏的想起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大家都饿坏了！

忽然，雅间前面围挡的帘子落下，一个长相标致的女子手中抱着琵琶，弹唱了起来：

“轻弹小调。。。轻薄人情似纸，无常世事如棋。迎来送往弯月迎，追利逐名。懊恼春光去矣，急急谩共衔杯。。。”

靡靡的嗓音如青烟般，讲解着诗词中的哀愁，每一个词汇弹跳出来，雨点般地击打着陆风的耳膜，柔美的弹拨，敲到好处的配合着歌声，让女子普通的喉咙抖动，身体摇摆都变得更加迷人，充满了诗性的美感，如轻盈的薄纱赋予了女子神秘感，而神秘是对男人最致命的吸引。

几名随从眼中冒出火来一般地盯着弹唱之人，而歌者却见怪不怪，柔和地眼神回应着。

“陆公子，您的最爱来了！”伙计轻快地端着一个大盘子走到陆风身边，轻轻地放下，“本酒楼秘制羊腰子，用料考究，用高度酒，秘制辣油，大料，水果汁等十几种酱料腌制，请几位爷慢用！”

陆风看着里面烤制地冒油的羊腰子，用筷子戳起两个，大口咀嚼起来。

高总管看着陆风表情，直咽唾沫，他很少吃这种内脏一类的食物，拿起一个，微微的骚气冲鼻而来。

“也太骚了！下不去口！”

陆风大笑：“不识货!！!没这个味我还不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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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鹤斋，承天城内的王宫。

鲁王鲁韧公，一身银灰色朝服，眼神中带着疲惫和一些失落，嘴角挂着一丝不甘心。

他是一个处处遵循先王礼法的国王，一个对子女要求极其严格的父亲。

他正呆呆地望着地面。

同时偌大的一个宫殿，还有一个人站在一旁，是一位气度不凡，眼神犀利的五十上下的男子，这人正是国师，他知道刚才玉京传来的消息对于鲁韧公的打击巨大，安慰道：

“王，请节哀！”

鲁韧公狠狠击打一只仙鹤雕像，呼啦，整个雕像如泥土块散落在地上，分不清原来的模样，只有个惨白的，呆滞的圆球能看出是仙鹤的眼球！

“有什么好节哀的，我是十分的愤怒！我父亲为了赵歧称帝，立下汗马功劳，为什么被幽禁在玉京长达十年之久，如今硬是死在了玉京，我难道不知道父亲的身体多么硬朗？他没有安享天年，他是活活被气得郁结而死的！我真希望如今就举兵踏入玉京，问问赵帝一切真相是什么！”

国师嘴角抖动了一下，他深知先王鲁国公对鲁韧公给予厚望，身体力行的教导他，父子二人的感情深厚，而鲁国公幽禁在玉京之后，鲁韧公几乎月月有书信往来，年年要进京拜访，仍不免被国公训诫要“国事体大”：

“王，息怒，赵帝一向是忌讳着先王的功高，而人远在玉京，免不了受人妒忌，有小人谗言，这才会受到幽禁。我们鲁国人个个行端坐正，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帝王这次是有些过了，只派了不到五十多人的队伍送棺木，而且还是个太监做使者，连国师都没有前来，实在说不过去！”

鲁韧公叹息：

“哼！我没有父王圣明英武，先王留下的制度，特意嘱咐按照赵帝旨意行事，不得违逆，我没有一时一刻不谨记着教诲，无一时一刻不谨守职责。

父王曾对我说，每当思考着我们王族的命运和一个人的用心紧密相关，这个国家的走向的铸造，也会就会让人义愤填膺，甚至会不寒而栗。树是由其结的果实如何而受到检验的。一个允许我行我素，失信于民的国君存在的国度，只能是一个苍天不保佑的国度，一个产生恶果的国度。

他的话至今让我内心惶恐，我一直遵循父王设定的法度，不敢改变一点，邻国挑衅，我依然奉行父王的方式，处处忍让，如今百姓安居，总算没有辜负父王，不曾想父王。。。”

说到激动处，鲁韧公再次沉默，国师想到了不久之前觐见的帝王使者杨瑾，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这个杨瑾到了鲁王跟前，没有分事情轻重缓急，先告了陆风一状，之后才说鲁国公的仙逝，实在是可恶至极，一副小人嘴脸，如果不是鲁韧公强压怒火，怕是会将这个杨瑾烧成灰烬：

“王，杨瑾已经下榻了四方馆，安排的人员说，这杨瑾不但要入住最高级的房间，而且要求四方馆，更换他成喜欢的家具样式，丝绸床具，极讲究排场.”

鲁韧公脸上刚才的失落顿消，怒气上涌：

“父王教导我，看行为知教养，这个杨瑾在玉京也少不了这等做派。

一上这里来时，就先挑拨我父子关系，若不是碍于他使者身份，早就将其赶走。知子莫若父，陆风是我一手带大，虽非亲生，但是教导品行，所作所为，哪一样不是看在眼中，杨瑾所言处处诋毁我儿，处处隐藏真相，这些天不要礼待他，等他自行离开！

如今好好安置父王灵棺，过十日后，举行国葬！”

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虽然万寿山上的陵墓早早就已经修好，但是也非一朝一夕就能装殓。一切还要先考虑着礼法的程序，一步步按照国葬进行，十日也是匆忙了。

大厅之内叹息声，愤怒声不断交织着，一直在殿外守卫的侍卫也是第一次见到鲁韧公如此失去理智，平日里一项儒雅威严的王，从来遵循着礼法行事。

他突然接到外面的消息，胆怯地拍门入内，慌忙拜倒：

“王上，大王子鲁易德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