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褪尽是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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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岁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玩起了各种游戏。那时我们玩的游戏,和现在孩子们玩的魔方、芭比娃娃、变形金刚等绝不一样,全是一些在农村流传了不知多少代的古老的活动。而这些活动,多数都是和童谣联系在一起的。

有个游戏叫“跑马城”,玩法是我们分成两组,相距三四丈迎面而立,每组手拉手形成人链。游戏开始后,双方颐指气使,轮番向对方叫阵——

甲组:战战旌!

乙组:跑马城!

甲组:马城开!

乙组:要阿耶(哪一个)?

甲组:(点对方中的一位)要你×××进城来!

游戏跑马城

这时,乙组被点到名的那位伙伴,就攥着小拳头挥动双臂,低着头弯着腰起劲地朝甲组猛冲过去。若能撞断甲组的人链并闯过去,便从甲组带走一人回到自己的队列;若未闯过去,就得留在甲组队列中。然后重新叫阵。直到一组无人时,胜负便见分晓。

还有一个游戏叫“盘子盘”,也很有趣。游戏开始前,四五个小伙伴围坐在地上,每人两只脚掌相对并在一起,然后大家脚尖对脚尖坐成一圈。游戏开始时,大家便齐声拍起小手,念起童谣:

盘子盘,盘三年。三年满,取花碗。大(音tuō)—脚,小—脚,皮—绳,扯—落。扯落南,扯落北,扯落地里卖大麦(音měi)。红—花,白—花,揭—起(音qiē),扣—下(音hà)。大(音tuō)簸箕,小簸箕,把你“二舅”(指脚丫子),斡(缩)过去(音qi)!

每念一字,便由一个伙伴用手指在其中一个脚上点一下。最后的那个字落在了哪只脚上,哪只脚便要“斡”回去。几轮过后,那些脚先后都“斡”回去了,最后剩下那只脚的主人便是赢家了。

我记忆最深刻的,是一个叫“抓子儿”的游戏。这个游戏的技巧性很强,是女孩子们玩的。“子儿”是用小瓦块打磨成的小圆子儿,比栗子小了些,通常须用五颗。游戏开始时,一名女孩先将五颗子儿握在掌心,轻轻挥手松开手指,将子儿均匀地撒落在地面上;然后从地上捡起一颗,把它竖直朝上掷去,约一尺多高。在这颗子儿上升和下落的短暂过程中,她迅速用右手从地上捡起一颗子儿握在掌心,然后手心朝上接住正在下落的那颗子儿。再重新从地上捡起一颗向上掷起……如此反复。待成功地将地上的五颗子儿全抓握在掌心以后,这一轮便告成功。此游戏共十轮,谁先完成第十轮,谁就是赢家。

有趣的是“抓子儿”时,须同时念着童谣。那首童谣与“抓子儿”相配套,也是十句。其内容是:

一月一,没米吃,借斗粮,还斗一。两月两,猫抓网,抓的抓,网的网。

三月三,祭祖先,孟姜女,哭老汉。四月四,麦子干,妹粜粮,四百三。

五月五,织带子,妈的娃,想艾子。六头山,怀头山,张二嫂,戏秋千。

七女子,毛头发,光着腿,回娘家。八大娃,织手帕,谁不织,不理她。

九月九,八簸箕,王大嫂,你坐去。你十个,我十个,叫十哥,抬食摞!关中农村过红白喜事时,盛装花馍等礼品的大木盒子,需两人抬着。

我们男孩子手拙,玩不了这个游戏,只是坐在一旁观看;但女孩子念的那长长的童谣,我们倒是跟着背会了。可惜因年代过于久远,现在已记得不甚准确,写出来显得不伦不类,甚至不知所云了。

岁月悠悠,斗转星移,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这些祖祖辈辈不知流传了多少代的老童谣,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在飞速发展的现代社会里,再也寻觅不到它的踪影。但它却如同镌刻在我脑子里一般,成了我心灵深处最为久远的记忆。如今,每当我忆起这些童谣,仿佛就回到了快乐的童年。

啊!童年的歌,童年的梦,是我童年的世界!

(刊登于2018年6月1日《渭南日报》)

友情链接:

@晚香玉:老师您回忆的这些童谣,把我带回了快乐的童年,我感到非常亲切。“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竟和小时奶奶哄我不哭的童谣,一字不差!

回复:是吗?想不到你们东北,竟还有和陕西一样的童谣。人说十里乡俗不同,看来童谣却是个例外。

@舞妹:“月亮爷,明晃晃,我在河里洗衣裳!洗得白白的,锤得硬硬的……”儿时妈妈常给我念这个童谣,现在听起来好亲切啊!

回复:这首童谣生活气息很浓,流传得很广,想不到你也听妈妈念过。

@莫非:太好了!都是些我小时常听的童谣,赶紧保存了!希望能经常拜读到您的文章。

@自在囚:你的“童谣印象”将我带回了温馨的童年。小时的儿歌,只记得前两句,现在要给孙子念,只好胡编了:罗罗面面,狗娃蛋蛋。出去转转,买个罐罐。把书念念,把戏看看。把账算算,把钱赚赚。把活干干,把歌练练。把娃见见,吃顿饭饭。扫扫院院,纺纺线线。买条链链、戴上看看……

回复:哈哈!你续的这些,不仅通俗易懂,而且韵味十足,不像是新编,倒像是几十年前就有的——你续得真好啊!

@宋老四:好亲切!其中跑马城这个游戏我们小时也玩过,男女生一起玩,很有乐趣。看完这篇文章,才知道了游戏的名字。

@我的家乡:这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农村生活的写照,写得太好了!写出了我们的艰辛,写出了母亲的辛酸、乐观和坚强。为了家庭和孩子,母亲不惜奋争。祝在世母亲们安度晚年,祝去世母亲们乐看盛世!

@人民福利:此文使儿时情景瞬间呈现在眼前。难忘的岁月,难忘的童谣,以及祖辈爱怜的音容笑貌,让人难以忘怀。

@杏林溪语:虽然不是每段都听过,但至少有几段记忆犹新,这些童谣让我想起了快乐的童年……

附:华州童谣集锦

此文在我的博客及《华县新闻资讯》刊出后,华州乡党纷纷留言或同我联系,提供了很多华州童谣,经整理辑录于后:

△月亮爷,明晃晃,我在河里洗衣裳。洗得白,锤得光,打发娃娃上学堂。读诗书,写文章,一考考上状元郎。喜报送到你门上,你看风光不风光!

△月亮爷,明晃晃,我在河里洗衣裳。洗得白白的,锤得硬硬的,打发哥哥出门去(音qi)。哥哥骑的花花马,嫂嫂坐的花花轿。进了城门放一炮,你看热闹不热闹!

△月亮爷,明晃晃,开开城门洗衣裳。洗得干干净净的,锤得邦邦硬硬的。打发哥哥穿整齐,提个馍笼走亲戚。

△指指摩摩,糜面坨坨。鸭子喝水,扑腾一嘴。鸭子吃馍,扑腾一个!

△猴娃猴娃搬砖头,砸了猴娃的脚趾头。猴娃猴娃你甭哭,你妈给你娶媳妇。娶下媳妇阿达睡?——牛槽里睡。铺啥呀?——铺簸箕。盖啥呀?——盖筛子。枕啥呀?——枕棒槌。棒槌滚得骨碌碌,猴娃睡得呼噜噜。

△罗罗面面,油馍串串,猪肉扇扇,蜂蜜罐罐。每顿都是好饭饭,我娃是个福蛋蛋。

△跛子跛,跛洋火,跛下洋火不给我,我和跛子开一火。

△屎巴牛点灯,点出先生。先生算卦,算出黑娃。黑娃敲锣,敲出他婆。他婆碾米,碾出老李。老李刮锅,刮出他哥。他哥上柜,上出他伯(bèi)。他伯碾场,碾出黄狼。黄狼吃枣,吃出她嫂。

△羞,羞,把脸抠,抠个窝窝种豌豆。人家豌豆打一担,你家豌豆打一罐。

△小娃勤,爱死人。小娃懒,拿个鞭杆往出撵!

△月亮月亮跟我走,一下(音hā)走到场门口。场门口,一斗麦(音měi),送到碨子没人推。公鸡推,母鸡簸,剩下鸡娃拾麦颗。老鼠擀面猫烧火,小狗在旁划洋火。

△排排坐,吃果果。你一个,我一个。大的给你吃,小的留给我。

△月亮光——光,把牛吆到梁——上。梁上没——草,把牛吆到沟——垴。沟垴响——雷,把牛吆——回。门后有个贼,把牛尻子揳两锤!

△嘚——嘚,喔——喔,我给财主干活。财主嫌我吃得多,我给财主屙一锅。财主嫌我吃得少,我给财主屙一袄。

△泥瓦匠,住草房。纺织娘,没衣裳。卖盐的,喝淡汤。种田的,吃米糠。炒菜的,光闻香。编席的,溜光床。做棺材的死路上,医生守的病婆娘。

△饿——死,饿——活,不给地主干——活。豆豆麦仁短把勺,想搂稠的搂不着。早上吃饭晌午端,中午吃饭日压山,晚上吃饭鸡叫唤,你看可怜不可怜!

△鸡娃多了能下(音hà)蛋(音tān),娃娃多了人心乱。你若不信这些话,听我来把口歌念:老大得病老二看,老三提个大尿罐,老四盯着锅里看,老五要吃biáng biáng面,老六烧火老七擀,老八端了个大老碗,老九见了连锅铲,老十气得干瞪眼。他大他妈没法管,你看娃多惨不惨!

△一家四口人,前来把家分。老大胡子长,分了一间房。老二胡子短,分了一个碗。老三没胡子,分了个驴蹄子。老四爱喳喳,分了个烂刷刷。后院把猪拉,谁也不要妈。四个都是“狼”,长大忘了娘!

△清早起,露水潮,公鸡撵,母鸡跑。一下撵到烧瓦窑,翅膀闪,尾巴摇,啄了母鸡一撮毛,你不下蛋我不饶!

△麻雅雀(音qiào),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咱俩好,咱俩好,咱俩关关(合伙之意)买手表。你掏钱,我戴表,你没媳妇我给你找。给你找个“阿庆嫂”,你说这样好不好!

△树上喜鹊叫喳喳,左眼跳得扑塌塌。黄狗黄狗你卧下(音hà),媒人媒人你坐下。我给你烧茶炒芝麻,吃饱喝够再把话拉。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要吃人,专吃杜鲁门。

△一二三,上南山,南山有个小老汉,顿顿吃饭把门关。有一天,没关门,来了一个瞎瞎人(坏人),吃他的饭,砸他的锅,把他吓得钻鸡窝。鸡放屁,他搓气(生气),鸡拉胡胡(胡琴)他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