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违天之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生命之神可以清楚的感知到老妇人的生命气息在渐渐消逝。一刻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
此时那奄奄一息的妇人正张望着屋门口，生命之神已经明白她是在等那个叫“大牛”的人，很明显，这个人多半是她的儿子。此刻，几个妇人也时不时望着门口，脸上却都是惋惜的神色。生命之神敏锐地感知到，那个叫做“大牛”的人恐怕难以在半刻钟内赶来见妇人最后一面。猜测至此，她开始看向死神，似乎想对他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几番思量后，她终于开口道：“死神，你能晚些收走她的魂魄吗？就让她再见一眼那个人吧。”
死神没有回答，他只是注视着眼前的妇人，从她的眼中可以看到那一缕不灭的执念，这卑微的执念，在残忍的现实面前是那么苍白无力，但它一直存在着，如同晚秋之际那树梢上的最后一片树叶，执拗着不愿凋落。这目光似乎在开始洞穿死神的记忆，令他忆起了当年的往事。十万年前，那个濒临死亡的少年也有这般目光，他希冀着最后能够再见一眼自己的至亲，可是，他没有如愿，即便执念再强，也敌不过死亡的摧残。此时此刻，又有一个人要经历这种事情，他心中悄悄地升起了一缕光亮，一种莫名的心绪涌现。
生命之神目不转睛地看着死神，等待着他做决定。死神迟迟没有出手，她也不敢擅自出手。一阵沉默之后，生命之神已经不抱希望了，就在这一刻，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死神出手了。
死神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汇聚神力向前一指点出，那墨色的力量立即作用在了妇人的身上。生命之神神目释放，发现死神的神力其实是作用在妇人的魂魄之上，那即将脱体而出的魂魄被压抑了下去。死神很谨慎地控制神力，避免损失妇人的魂魄。
床边的人一直守在妇人身边，他们也在祈盼着“大牛”赶紧回来。床上的妇人目光明明灭灭，生命之火依旧没有灭尽。
生命之神此刻有些不知所措，她就静静地看着死神和那个妇人，也时不时望向远方。
一刻钟过去了，依旧没有看到那个叫做“大牛”的人归来。此刻的死神鬓角已然有汗珠显现，这汗珠虽然有些不可察，但睁开了神目的生命之神却能够看的一清二楚。她有些担忧了起来，因为死神这行的乃是违天之事，他这么做是在与天地法则作对，即便他是神灵，违逆苍天也是要遭受反噬的。生命之神没有想到，她提出来的要求竟然要付出如此高昂的代价去实现，这令她有些后悔提出这想法，但她却不会知道，死神做出这个决定根本不是因为她。
汗珠开始不断从死神脸颊上滚落，他的右手也开始颤动，时间过了这么久，他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但是，那个人却依旧不见踪影。即便如此，他还是坚持着，死死抑制住妇人的灵魂。
生命之神与床边的人们愈发焦急了，他们等待着，却怎么也不见动静。
两刻钟已经过去，死神硬生生地给妇人续命了一刻半钟。一股疲惫感渐渐向他袭来，无力感油然而生。就在此刻，他蓦然感觉到后背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注入了体内，这股力量虽然没有减轻他此刻的压力，但是却缓解了他的疲惫感。
死神回头一看，生命之神正双手结掌，将神力源源不绝地注入到他的后背。见死神回头，生命之神冲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旁人看了必然是感觉如沐春风，令之陶醉。死神的眸子中出现了一抹别样的光芒，但那抹光芒很快便消失了，他一句话也没说，又回过头去，继续稳定妇人的魂魄。
不得不说，生命之神的治愈之术还是十分有效，死神逐渐克服了疲惫感，开始全心全力地稳定妇人的魂魄。只是，那个人还没有来，而妇人的魂魄已然越来越难压制了。
为她续命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生命之神释放神目望向屋外。她的目光穿过了屋壁和草木，在不远处的小道上，她看到了一个将近二十岁的少年正在急匆匆的赶来，脸上尽是焦急悲怆之色。生命之神知道，他就是那个叫做“大牛”的人。等了这么久，他终于回来了。
大牛很快就赶到了，他跑进了房门，他直接走进了卧室。见到大牛回来，屋内的人都无比惊喜地低声唤着他，他们很快就腾出道来让他进去。
妇人看到自己的儿子归来，混浊的双眼有了一丝清明，她艰难地抬起了右手，欲要抚摸儿子的面庞。但是，她是那样的无力，手根本抬不高，在空中颤巍巍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垂落。
大牛见状，立即握住了母亲的右手，旋即将她的右手贴在自己脸颊之上。此时此刻，大牛已经泣不成声了，泪水从他脸上滚落，他悲伤地唤道：“娘，你不要死，你一定要撑住，一定要撑住啊！我还没有好好孝顺你呢。”
周遭的人听到这声音也在默默流泪，人老了，真的见不得这种场面。
妇人惨白的脸庞上终于流露出了一抹笑容，苦苦的等待，终于等到了儿子归来。她以什么喑哑的语气说道：“儿啊，以……以后，要……好好……好好照顾……自己……”
轰！一种无形的力量沿着死神的神力脉络击在了他身躯之上，死神顿时被震退，神力也在顷刻间被中断。遭到重击的他立即单膝跪地，他双手撑着地面，不断喘息着。生命之神继续将神力注入到他体内，不断治愈着他的躯体。
失去了神力镇压，老妇的手在此刻直接垂落，魂魄离体，彻底闭目。面对母亲的猝然离去，大牛心中的悲伤瞬间决堤，他整个人都被淹没，嚎哭声响彻，听之令人心碎。屋内的人抚摸着大牛的肩背，安慰着他……
妇人的魂魄飘进了死神的神源之中，死神缓缓起身，他短暂的看了一眼那些凡人，便别过头去望向生命之神。生命之神的脸颊上也流下了汗水，她和死神对视着，见死神看向自己，她再次示以微笑。死神依旧没有说什么，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向屋外走去。生命之神有些无奈，死神竟然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
二神离去，留下了一片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