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金城 中国赛车运动的开拓先锋

他是摩托车国手出身，组织过全国摩托车越野锦标赛，引入了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第一场国际汽车赛，培养出中国第一代车手，他就是中国赛车运动的开拓者，人称“中国赛车之父”的齐金城。

从摩托车手到体委公务员

齐金城1930年10月22日出生在河北沧州，是中国最早一批摩托车国家队运动员，因为其身材高大，所以常被人称为“大齐”。

说到大齐，我们还是先要回顾一下中国的摩托车运动发展路程。

中国的摩托车运动是深受“苏联老大哥”的影响，作为一个军事体育项目开展起来的。1950年9月，周恩来总理特批，同意试办“中央国防体育俱乐部”。两年后这个俱乐部成立，举办有初级滑翔、伞塔跳伞、航空模型、马术、水上运动、舰船模型、摩托车、射击和无线电定向运动等九项比赛。中国的第一批摩托车手就出现在这个时候。

1952—1957年，国防体育也有了第一个五年计划，这期间举办过一次全军运动会，其中就有摩托车比赛。当时还没有两轮摩托车，将三轮摩托车的边斗卸下用于比赛。比赛的地点就在天坛公园的南侧，后来北京体育运动学校的位置。

1954年，中央国防体育俱乐部举办培训班，帮助地方上开展摩托车运动。到1955年底，北京就有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农业大学、北京工业学院、北京地质学院、北京钢铁学院、北京石油学院、民族学院、北京体育学院、北京航空学院、人民大学等院校成立了摩托车俱乐部。

在北京的榜样作用下，全国有13个城市先后成立了摩托车俱乐部，迎来了中国摩托车运动的第一个高潮。这期间，中国摩托车运动员与越南、朝鲜、苏联展开交流。1956年4月，贺龙元帅为国防体协提供了50辆捷克制造的“佳瓦”摩托车用于培训。当时的摩托车比赛主要是障碍赛，培训大纲来自苏联。1956年1月，中国首次组建国家摩托车队，到苏联参加比赛。这批队员共有30人，大齐就是其中之一。

1966年受“文革”影响，摩托车项目被取消，齐金城先是到沈阳体委工作，后进入国家体委军体局陆上处工作。1975年，国家体委和军委总参联合向国务院和中央军委打报告，要求恢复摩托车比赛。同年3月，国家体委摩托车运动学校成立，负责组织比赛和车手培训。1976年，八一摩托车队恢复，摩托车比赛成为第四届全运会的表演项目。1978年改革开放后，国家体委机构改革，取消军体局，改为竞赛一司，成立中国摩托车运动协会，同时恢复摩托车比赛，这事就由大齐负责了。

1980年9月，全国越野摩托车锦标赛在北京西郊老山举行，这个赛事每年也就举办一次。大齐一直参与比赛组织工作，直到1981年成为中国摩协第二任秘书长。

齐金城的太太叫杨洁，是女篮国家队中锋。女篮运动员身材高大，对象不好找，据说是时任国家体委主任的贺龙元帅亲自牵线，把杨洁介绍给了大齐。杨洁后来成为著名电影《女篮五号》的原型。杨洁还有一个妹妹，叫夏梦，是著名香港艺人。有人奇怪，为何不姓杨？原来，杨家本来是上海富商，后移居香港，但姐妹俩都从事了父亲不看好的职业，姐姐当了篮球运动员，妹妹杨濛非要去拍电影。杨父还有些封建意识，认为当演员是戏子下九流。他最终同意女儿去当演员，但永远不能姓杨。

妹妹改为艺名夏梦之后在香港一炮走红，但仍没有得到父亲的承认。不过，大齐与杨洁的联姻，也给他带来不少好处。当年，体委主任都没能坐上奔驰，但大齐家就有一辆，据说是京城第二辆私家车。

因为有香港这层关系，齐金城的视野比一般干部要开阔得多。他通过参与国际赛事、国际会议与国际友人交流，尤其是1981年与当时香港汽车会总干事泰勒沟通后，萌生了举办港京拉力赛的想法。

泰勒先生是港京拉力赛的策划人，对赛事的组织管理和技术方面贡献很大。他还参与过著名的澳门格兰披治大赛的策划。泰勒是英国人，原为港英政府官员，去职后受聘香港汽车会。他的中文名字叫戴礼贤，是他的华人妻子给起的，其妻原来也是香港的高级公务员。泰勒夫妇1997年前后离开香港。

香港汽车会承诺赞助由他们负责找，中方去寻找比赛线路，比赛计划1983年9月举行。谁知，香港汽车会原来谈好的赞助没有到位，1983年的比赛没有搞成。但要举办港京拉力赛的消息被英美烟草公司得知了，他们同意赞助给中国汽联65万美元。三菱也得知了消息，愿意为中国队提供赛车。

经过各方努力，1985年9月15日，中国赛车运动的开创性赛事——首届555港京拉力赛在香港昂船洲英军基地发车。

首届港京拉力赛的举办被海外视为中国进一步开放的信号和标志。当时，赫尔辛基的《南芬兰报》一篇评述中国改革的社论末尾谈道：“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也说明中国正在发生明显的变化。中国最近举行了本世纪以来的第一次汽车大赛。这反映出中国不仅在政治上采取开放政策，在交通运输方面也进一步向世界各国敞开了大门。”

中国赛车运动由此起步，从比赛配角变成主创人员，由参与办赛到自己独立主办，中国赛车开始迈入成长期。在回忆当年举办港京拉力赛历程时，前香港汽车会总干事泰勒曾说过一句话，“没有齐金城，世界就没有这项赛事。”先后举办七届的港京拉力赛为中国培养了第一批车手、第一批赛事管理人员、第一批赛车记者。

身先士卒培养人才

1982年，在最初策划港京拉力赛时，大齐就想到在中国举办的赛事就应该有中国大陆车手参加。但人才的选择是一个难题，特别是大齐到国外考察了赛车以后，觉得这个项目速度快、技术要求高，弄不好要出人命。他认为这样的运动员中国没有。

不过，齐金城也没有放弃，他找到时任国家体委主任的李梦华和已经退居二线的荣高棠，力陈体委应该选拔运动员出国学习。

经公安部介绍，大齐考察了武警刚刚在北京成立的特警大队，选拔了两位教官卢宁军和赵燕翔，又从北京公安学校选了两位教官柳实和赵巍巍。很快，他们被送英国参加培训。

在去英国培训前，英国教练安迪·道森先期来华进行选拔。他们在北京西山的山路上进行选拔。一群中国小伙子驱车疾驶在蜿蜒的山路上，齐金城亲临第一线，午休时与大家同饮一瓶矿泉水，啃几口干面包。

在中国最复杂的工作就是各部门之间的协调。举办从香港到北京的比赛，要惊动的部门非常多，大齐用了三年艰难的努力，打通了外交、总参、公安、交通、海关、口岸、检疫等全部有关部门的关系，完成了沿途各省市的沟通协调，取得了他们的支持和配合。

据知情人回忆，大齐和香港汽车会泰勒先生都是赛车痴、工作狂。他们的勘察路线工作是个极其辛苦的活儿，要到偏陋山区去寻觅崎岖小路以及山路、土路、弯路等。那时大齐和泰勒已经五十多岁，身体并不是很好，记得有一次在粤北山里的烂路上兜来兜去，年轻人都颠得昏头胀脑，走到天黑不开车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直到此路不通他们才肯作罢。在两位老先生的感召下，大伙毫无怨言，那天夜里一点多钟才回到驻地，餐厅早就关门了，饿得大家把能吃的东西都吃光了。

大齐为了节省人员，连司机都省了，每省陪同干部精简到三人。大齐把广东的经验推广到其他省，也节约了经费。

外界对港京拉力赛评价最高的还有赛事通关。当时香港还没有回归，400多人100多辆车怎样通关是一个大问题。在港英当局配合下，组委会一个赴港先遣工作小组提前做好了入境人员、车辆、物资的预检，在文锦渡口岸过境时边检、海关、卫检、动植检等有关部门在通道摆台联合办公，一辆车平均停留一两分钟就完成了通关。这个方案后来被利用到很多跨境国际比赛中。

在之后的七届港京拉力赛中，每届都有中国车队和中国车手参加。回想这段经历，第一批车手柳实充满感激，“在80年代初期，单位派人员出国是件很敏感的事，是要承担很大责任的。估计那时，国内其他运动项目出国培训都不多，可想那时大齐承担多大压力。”

因为争车手资源，大齐与北京警院还发生了一次不愉快。1992年，因为要组队参加巴莫京拉力赛，中国摩协再次邀请柳实和赵巍巍出山，但北京警院方面坚持要担任车队经理，这让大齐感到不快。他意识到，不仅要大力培养车手，还必须要培养“自己”的车手。于是，在越野摩托车比赛中获得过冠军的羡桐春成为中国摩协重点培养的人选。摩协与北京警院的合作就此破裂，中国队的车手换成了卢宁军和羡桐春。不过在1995年巴莫乌京拉力赛中，摩协恢复了与警院的关系，车队交给警院管理。

当年多次参加港京拉力赛使得中国摩协与日本三菱建立了良好关系。1994年，日本三菱提出赞助中国成立赛车学校，文凡、周勇、王睿、任志国都是这个学校的首批学员。同年，这批车手又在珠海参加了三菱拉力艺挑战赛。柳实记得，在珠海宾馆一次谈判中，大齐多次与日本三菱拉力艺官员磋商，希望中国车手能走出国门。

三菱拉力艺给予了巨大支持，柳实和文凡作为中国车手代表首次出国参加了日本耐力赛。

大齐和大郑（郑於仁，时任副秘书长）主政时期除了培养了一批赛车手，还培养了一批赛事管理者，如陈学众、羡桐春、崔建军、赖宝贵等，后来都成为中国汽联的领导与业务核心。

致力开拓国际越野拉力赛

1985年港京拉力赛获得成功之后，先后有日本、意大利、澳大利亚等国赛车同行来中国谈跨区域汽车拉力赛。这期间，在1988年中国体旅也做了一场丝绸之路拉力赛，中国摩协为赛事也提供了车手。后来，曾获得过两届达喀尔冠军的法国人麦吉找上门来，谈了一个从巴黎到北京的比赛构想。在日本三菱商社的赞助下，这个被称为“20世纪最伟大的体育运动事件之一”的巴黎—莫斯科—北京马拉松汽车越野赛，在筹划四年后，于1992年9月终于成行。

三年之后，中法双方又举办了巴—莫—乌（乌兰巴托）—京拉力赛。这两次比赛在国际赛车界引起巨大轰动。

1990年10月，齐金城与一批记者赴日本铃鹿观看F1大奖赛。非常敏感的日本记者等候在旅馆门口采访大齐，他们要从大齐口中得到“为什么中国记者首次赴境外采访汽车比赛”“中国是否准备大力开展汽车运动”的答案。

1993年，中国汽车运动联合会（英文缩写FASC）成立，直接归属体委办公厅，并加入国际汽车运动联合会（此前是以中国摩协身份加入）。这年在英美烟草公司的赞助下，港京拉力赛复活。齐金城在第二年便跻身国际汽联汽车与旅游委员会成为理事。这是该组织首次出现来自中国的项目管理者。

1994年，珠海开始兴建一级方程式赛车场，举办珠海街道赛、国际GT6小时耐力赛。齐金城又开始为中国申办F1大奖赛四处奔波。1999年，在北京举办的中国拉力赛升格为WRC分站，这是中国首次举办WRC分站，也是最后一次。此后，国际汽联的直属五大赛事有四项先后进入中国。

为保证在中国境内举办的赛事成功，年逾花甲的齐金城身先士卒，披挂上阵，不畏艰险，一路风尘，率领中国汽联的同事们多次勘察比赛路线，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崇山大漠。他们后来选择的港京拉力赛赛段得到外国车手和行家的好评。麦吉称赞巴莫京拉力赛是他所见到的最好的汽车越野赛路线，它具有世界上多项汽车大赛的综合难度。这些赛段至今还是经典赛段，被后来的赛事多次选用。同行的认可，便是对齐金城和他的同事们艰辛努力的最好评价。

大齐还推动与三菱汽车的合作，成立了中国首家赛车公司——北京摩托运动发展公司。大齐还为中国汽联在北京通州区以极低的价格购买了20公顷土地，后来这里成为中国汽联的培训基地。

齐金城早在20世纪90年代就预测，一级方程式赛车必将能在中国举行。人们说先有港京拉力赛后有中国汽车运动，大齐作为业务工作主持人贡献确实很大，做了大量开创性工作，且为人低调谦和受人尊敬，从这个角度说他是“中国汽车运动之父”并不过分。

2009年1月12日，中国汽联年度中国赛车风云榜各项大奖在北京隆重揭晓。组委会将“终身成就奖”颁给了齐金城。而大齐已经于1998年1月22日因病去世，由杨洁替大齐领取了奖杯。大齐没有看到F1登陆上海，这是他的终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