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俄罗斯对外经济关系
俄罗斯吸引国际直接投资速度增长较快的原因浅析[1]
近两年，俄罗斯吸引国际直接投资速度增长较快。1992年吸引外资总额为3.49亿美元，较1991年的1.36亿美元增长近1.6倍。1993年外国对俄直接投资达6.6亿美元，使其在国际投资表中的名次由第17位上升为第5位。[2]截至1993年7月1日，俄境内合资企业的数量也由1991年底的1825家增加到9125家，[3]一年半期间增长4倍。据俄副总理绍欣说，1994年3月初俄罗斯合资企业已达12611家，较前8个月增长近40%。
俄罗斯的主要合作伙伴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列前5名的是美国、德国、英国、意大利和奥地利，它们在俄境内的合资企业约占俄合资企业总数的45%。排在第6位至第15位的是波兰、芬兰、中国、瑞士、法国、瑞典、保加利亚、加拿大、日本和匈牙利。[4]
一个国家吸引外资的增长，一般是由于其具备政局稳定、经济发展、社会治安状况良好、合资企业政策优惠等条件。但是，近两年俄罗斯恰恰不具备这些条件。人所共知，1992年和1993年是俄罗斯上层政权斗争最激烈的两年，议会同总统之间的斗争不可调和，直至总统以武力摧毁议会，逮捕议长和副总统后，俄政局才相对平静下来。经济上，这两年俄国内生产总值分别下降19%和12%[5]，是世界上除战乱国家外下降幅度最大的少数国家之一。1992年俄登记的犯罪案件为280万起，比1991年增长27%，犯罪案件是近几年最高的。1993年俄犯罪案件又较上一年增长1.4%，而且护法机关人员的犯罪数量和利用毒品犯罪数量有了较大幅度的上升。在对外经济方面，政策变化无常、合资企业税收名目繁多是最使外商头痛的问题。
俄罗斯投资环境差为世人所公认。伦敦国际金融杂志《欧洲货币》1992年9月按外国投资可靠性把俄罗斯排在169个国家和地区中的第129位，1993年3月又把它排在第149位。[6]那么，究竟什么原因使俄罗斯吸引国际直接投资有了较大发展呢？我们分析俄罗斯的投资环境不能只从概念出发，也不能以他国的经验（特别是我国的经验）为标准简单地与俄罗斯的情况加以对比。俄罗斯近两年吸引国际投资增长较快，是由其独特的国内条件和特定的国际环境决定的。其中，主要有以下7个方面的原因。
1.俄罗斯自然资源丰富，对外国投资者具有巨大吸引力
俄罗斯已探明的铁矿、天然气、煤的储量居世界第一位，铜、铝、铅、锌、锡、锑、汞、镍的储量和产量居世界前列，森林蓄积量名列世界榜首。另外，俄罗斯还有丰富的土地资源、淡水资源、海洋资源和动植物资源。俄罗斯丰富的自然资源是一些国家所不可缺少的。
欧洲工业发达国家开发较早，本国的大部分自然资源，特别是矿产资源已基本枯竭。日本是基本上没有什么矿产资源的国家。亚洲“四小龙”更是自然资源匮乏。这些国家和地区海外资源的主要供给基地是中东、拉美、非洲和大洋洲。但是，近年来世界风云的变幻使它们得出教训：国外原料来源必须多渠道化。苏联的解体为它们从俄罗斯获取原料提供了极好的机会。过去苏联战略原料的出口顺序是：东欧国家、友好国家和西欧国家。现在俄罗斯则希望更多地向西方国家出售原料商品，以换取宝贵的外汇，而不愿意向无力支付货款的独联体国家和原友好国家出售这类商品。目前，工业发达国家是俄罗斯的主要贸易伙伴。
但是，从长远看，外国靠贸易方式获取俄罗斯原料性商品有可能会越来越多地受到限制。众所周知，世界贸易的一个发展趋势是加工工业产品的比重一直在稳定增长，原料产品的比重则相应下降，目前它们的比率大约是70∶30。原料商品出口比重下降主要是由于出口这类商品不合算，在世界市场上的价格越来越低。目前，俄罗斯的商品出口结构是原料商品占75%，其中燃料动力商品占70%[7]。这种出口结构不符合世界贸易的发展趋势。俄罗斯之所以大量出口原料商品，是由于其他商品在国际市场上缺乏竞争力。一旦经济形势好转，俄罗斯就会逐渐削减原料商品出口，增加制成品出口。
在俄建立合资企业，利用当地丰富的自然资源生产俄国内需要的产品或用以出口，符合俄罗斯的利益。同时，由于外汇短缺，俄罗斯还希望以合资企业的产品或以合作伙伴所要求的原材料支付利润。所以，从节省本国资源和建立长期稳定的海外资源供给基地观点出发，目前西方国家及亚太地区一些国家和地区积极对俄投资是明智之举。
2.俄罗斯有可能成为世界经济的新增长点，目前是外国投资者抢先占领这个潜在大市场的极好时机
统计表明，国际资本主要流向投资条件好且政局稳定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和经济增长较快的发展中国家。目前，少数发达国家吸引的国际资本约占世界流动资本的80%。1993年仅美国就吸引国际流动资本350亿美元，约占当年世界资本投资总额1520亿美元的23%。亚太国家近年来经济发展迅速，对国际资本产生了巨大吸引力。1985～1988年，世界范围的直接投资增长了2.9倍，而亚太地区吸引的投资增长了5.2倍。1987年这一地区所吸引的外资占世界资本投资比重为3.9%，1990年则上升到了10.7%。[8]这一地区的国际投资绝大部分又集中投向经济发展形势更好的新加坡、中国香港、中国台湾、韩国、马来西亚、泰国和中国内地7个国家和地区。1993年，外商对我国的直接投资达250多亿美元，仅低于对美国的投资，居世界第二位。目前，虽然俄罗斯经济衰退，投资环境不好，但是，它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世界经济的新增长点，从而也就成为国际投资的新热点。
目前，俄罗斯处于经济转轨时期。从东欧国家的情况看，社会经济转轨大致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打破旧经济体制阶段，第二阶段为新经济机制建立阶段，第三阶段为新经济机制的完善阶段。俄罗斯经济转轨已搞了两年多，再过一两年，经济转轨将进入第二个阶段。一般来说，经济转轨进入该阶段后，经济下滑速度将明显减缓，一些部门的生产将出现回升。如近两年东欧国家的生产已趋稳定，波兰和捷克1993年的国民生产总值分别上升了4%和2%。再者，1993年底和1994年初，俄罗斯政治经济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从目前看，这种变化有利于俄罗斯经济的稳定与发展。首先，1993年底激进改革派在议会选举中的失败宣告了“休克疗法”经济政策的破产，一些激进民主派人士不得不相继离开政府。这样，今后俄经济出现大动荡的可能性将减少。其次，由于俄政府放弃了激进的经济改革方针，政府同大多数党派就可能取得谅解，国内政治斗争会相对平静，这也有利于俄罗斯经济稳定。据预测，20世纪末或21世纪初，俄罗斯经济转轨有望进入第三个阶段，届时俄罗斯工农业生产将稳定增长。
在目前俄罗斯经济秩序尚混乱的情况下，就对其投资或为投资投石问路，首先在这个未来的世界经济新增长点占有一席之地，是有远见的表现。
3.俄罗斯实行私有化和自由市场经济不可逆转，这使一些外国投资者坚定了对俄投资的信心
除我国的企业外，对俄投资的外商绝大部分来自资本主义国家。他们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成长起来，对资本主义有着某种偏爱，因此，在俄罗斯实行自由市场经济和大搞私有化的情况下，积极对俄投资是必然的。当然，俄罗斯经济的这种转轨也有利于与世界经济接轨。目前俄私有化已取得重大进展，西方投资者愈加受到鼓舞。
俄罗斯制定了实行私有化的总目标，即到1995年基本完成私有化。此外，俄罗斯每年还制定下一年度的私有化纲领。1994年《关于俄罗斯联邦国家国营企业和地方企业私有化纲领》及总统关于实施该纲领的命令是1993年12月24日公布的[9]。虽然近两年俄推行私有化未达到预定目标，但还是取得了较大进展。俄罗斯原有25万家国有和地方企业（截至1992年初）。根据俄官方公报，1992年俄完全或部分转为私有制的企业达4.6万多家。1993年1～11月期间，俄实行私有制的企业又有3.9万家。其中，大中型企业和工业企业私有化有了明显增长，分别占当年私有化企业总数的31%和29%。俄官方称，到目前为止，工业企业已有50%以上实行了私有化，7月1日前可达到70%。按俄罗斯国有财产管理委员会副主席瓦西里耶夫的说法，届时“俄罗斯将成为资产阶级国家”。
至于俄罗斯国内政治派别林立和斗争仍在继续是否影响俄经济体制改革走向问题，回答是否定的。因为无论是俄政府内部的分歧还是政府与反对派之间的斗争，都不是要不要走自由市场经济道路的问题，而是怎样走的问题。即使俄罗斯共产党也已公开宣布“不再回到过去的老路上去”。所以，俄罗斯实行私有化和向自由市场经济过渡已不可逆转，或者说至少在中近期内不可逆转。这一点已为世人所共识。
4.俄某些领域的科技水平较高，外商可通过对俄投资获取这些先进科学技术
苏联的科学技术在世界上占有重要地位，其自然科学工作者的数量居世界各国之首，每年的科研成果占世界的1/3。近年来，尽管俄罗斯科研经费严重不足，科技人员大量外流，但科技实力仍然很强大，一些领域的生产技术仍保持着世界先进水平。据俄罗斯科技部长萨尔特科夫称，俄罗斯“国内许多项目不但在西方是有竞争力的，而且有的已超过世界水平。俄罗斯在动力、新材料、化学等领域仍保持着对等力量”。
通过直接投资吸收东道国先进的科学和技术是一种好方法。20世纪50年代之后，日本就是通过对美国高新产业部门的投资获取了大量高新技术，促进了本国企业的更新换代。近年来，亚洲“四小龙”步日本后尘，向美国高新产业直接投资，也获得了成功，在许多领域使本国产业的科技水平基本上保持了与世界水平的同步发展。同样，对俄罗斯某些领域直接投资也能获取先进的科学技术，尤其是在帮助俄发展军工转产方面。
1992年第4季度，韩国曾派一个庞大经济代表团在俄进行了考察，在莫斯科、圣彼得堡等城市参观了37个国防工厂及研究机构。这次考察使韩国企业界人士大开眼界。他们认为俄罗斯国防工业虽然经营困难，但技术相当先进，在航天、电子、电信及新材料方面居世界领先地位。通过考察，韩国企业选择了21个合作项目，而且协议规定这些项目的先进技术可转让给韩国。
日本和西欧一些国家是科学技术的净进口国，不能排除他们希图利用与俄合资的机会达到吸收俄先进科学技术的目的。就是美国也在通过各种途径，其中包括与俄建立合资企业的方法，“捕猎”俄罗斯的发明和现有的先进技术和工艺，如治疗癌症的药物、锉电池、肿瘤病诊断方法、轧钢工艺、磁焊接、医疗器材的紫外线消毒器等。
5.俄罗斯农业和轻工业落后，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经济处于发展中国家水平，这为一些国家因调整产业结构而转移劳动密集型产业提供了机会
几十年来，苏联一直强调优先发展重工业，注重生产资料的生产、原料和燃料的开采，对农业、消费品生产和加工工业的发展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致使目前的俄罗斯经济结构严重畸形，重工业比重太大，轻工业比重太小，农业落后。为了调整这种不合理的经济结构，俄罗斯主张在轻工业部门和农业产品加工业大量引进外资。这为外商对这些领域投资提供了极好的机会。
俄罗斯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工农业生产较其欧洲部分落后。十月革命前，俄国96.1%的工业产值和95.9%的工业职工集中于国家的欧洲部分，而占全国面积57.3%的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工业产值和工业职工仅占全国工业产值的1.5%和工业职工的不到1.5%。十月革命后，尽管苏联东部地区的经济有了较大发展，但仍未彻底改变昔日的落后面貌。例如，占全国面积27.2%的远东地区，1988年的工业产值仅占全国产值的3%，其食品和日用消费品的相当一部分要靠乌拉尔山以西地区供应，近年来又靠亚太国家供应。虽然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采掘工业和一些重工业比较发达，但就整体经济水平看，这一地区仍处于发展中国家的水平。因此，目前亚太地区一些国家和地区，特别是我国和韩国，很注意对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轻工业、食品工业、加工业和农业进行投资，以转移本国的“夕阳工业”，带动劳动力、商品出口，如与俄合资建立服装、皮革、粮油、蔬菜、渔业加工厂以及家用电器生产厂等。
6.世界经济一体化和区域经济集团化的影响
当今世界经济的一个发展趋势是走一体化道路。许多国家都积极参与国际分工，加强国与国之间的经济联系，实现资金流动，进行科学技术交流。历史实践证明，谁搞闭关锁国，谁就会在经济技术上落后，在世界经济竞争中处于被动地位。俄罗斯独立后同大多数国家一样，也想通过发展与各国的经济联系巩固自己在世界经济竞争中的地位，因此对国际投资持积极态度。
当今世界经济发展的另一趋势是区域经济集团化。目前世界上有大小经济集团20多个，达120多个成员国。其中，力量最强和最有影响力的经济集团是欧洲联盟和北美自由贸易区。其他经济集团，或机制不健全，或经济实力不强，对世界经济的影响不大。苏联地区于1993年9月建立了经济联盟，但由于俄罗斯只想控制这一地区而不想尽义务，而其他国家只想从经济上获取好处却不愿受制于人，因此，目前这一联盟仍处于若即若离状态。
欧美发达国家建立经济集团的目的，一方面是在区域内获取比较经济利益，另一方面是增强自己在世界经济中的竞争力。其中，一些尚未建立起机制化经济集团的地区是它们争夺的重要目标。独联体经济联盟的机制尚不健全，加上俄罗斯的其他优越条件，自然就成了欧美及日本的争夺对象。今后一个时期内，俄罗斯吸引国际投资的规模还将受世界经济集团化趋势的影响。
7.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企图以加强与俄罗斯的经济联系（对俄投资是一个重要方面）影响俄社会政治的发展方向
以经济手段达到政治目的是西方国家惯用的伎俩。美国朝野上下毫不掩饰他们加强同俄罗斯发展经济联系的政治目的。这里不必赘述。
综上所述，许多国家之所以积极对俄投资是受其战略利益的驱使。我国从自己的战略利益出发，也应积极发展对俄罗斯的直接投资。当然，目前俄罗斯投资风险较大，而我国的经济实力又不如西方国家，因此，我们在对俄实施投资过程中又必须持慎重态度。
[1] 原载于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东欧中亚研究》1994年第5期。
[2] 伦教皮特·马威克会计事务所1994年1月24日公布的资料。转引自《国际经贸消息》1994年1月31日。
[3] 〔俄〕雅克夫列娃：《投资环境：乌云密布……》，《经济与生活》1993年第33期。
[4] 〔俄〕雅克夫列娃：《投资环境：乌云密布……》，《经济与生活》1993年第33期。
[5] 俄国家统计委员会：《俄联邦1992年社会经济形势和经济改革的发展情况》、《俄联邦1993年社会经济情况》，《经济与生活》1993年第4期和1994年第6期（除注明外，以下本文1992年和1993年俄社会经济统计数据均引自这两个统计公报）。
[6] 〔俄〕雅克夫列娃：《投资环境：乌云密布……》，《经济与生活》1993年第33期。
[7] 〔俄〕帕尼奇：《俄罗斯战略原料出口：新的监督制度》，《经济与生活》1994年第13期。
[8] 黄苏：《论国际投资格局中的相对平衡结构》，《世界经济》1994年第2期。
[9] 载〔俄〕《经济与生活》1994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