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俄罗斯经济
卢布汇率缘何暴跌[1]
去秋以来，俄罗斯卢布以惊人的速度贬值。1992年7月1日，卢布对美元的汇率为125.26∶1，今年5月14日达到了892∶1，6月就突破1000卢布兑换1美元大关。
造成卢布汇率暴跌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主要有下列六种因素。
一 生产下降
1991年，俄罗斯国内总产值下降9%，商品奇缺和物价上涨影响到了大部分家庭。俄罗斯是在经济危机中进入1992年的。1992年，俄国内总产值下降了19%。面对日益严重的经济危机，俄政府采取了“休克疗法”，主要措施是放开物价和实行私有化。
放开物价实际上是无限制地抬高物价。物价飞涨限制了居民的购买力。生产企业对购买力降低的反应是压低产量，于是生产进一步衰退，企业财政状况恶化，支付出现危机。到第二季度，企业的债务达到3.1万亿卢布，拖欠职工工资650亿卢布，企业生产难以为继。
为了刺激生产，恢复企业活力，政府对企业增加了投资和贷款。据俄官方统计，政府对国民经济的贷款总额从1992年7月1日的1.4万亿卢布增加到10月1日的2.9万亿卢布和12月1日的4.5万亿卢布。国家财政赤字居高不下。
财政赤字推动了通货膨胀进程。1992年6～9月，俄货币投放量月均增长25%，11月和12月分别增长29%和43%，而1～5月的货币投放增长率在9%～14%范围内。
大量投放货币使卢布购买力发生急剧变化：卢布对美元的汇率从1992年7月初的125.26∶1跌至1993年1月初的417∶1。
进入1993年，俄罗斯财政经济的运行规律仍然是生产下降——大量贷款和投放货币——通货膨胀和卢布贬值。今年第一季度，俄工业生产较上年同期下降19%，货币投放量较上年同期增长9.5倍，3月的消费价格比上年12月上升90%，食品价格上升1倍，服务价格上升1.7倍，卢布汇率从1月5日的417∶1跌至4月6日的712∶1。
二 通货膨胀
放开物价加剧了俄罗斯的通货膨胀。同1991年12月相比，1992年俄消费品和服务的消费价格上涨了25倍。为了不使居民生活水平降低太多，政府提高了职工工资。1992年第一季度，俄职工月均工资为2056卢布，第二季度为3986卢布，第三季度为6327卢布，第四季度为12263卢布。12月份职工的平均工资为16000卢布，较11月份增长53%。
政府对退休职工实行了退休金季度系数的办法，按季度递增退休金，对儿童和其他低收入者实行了商品价格上涨补贴。
提高工资和增加各种补贴要求扩大货币发行量，从而加快了通货膨胀和卢布贬值速度。这是一种恶性循环。今年以来，这种循环仍在运行，而且没有停止的迹象。
三 国际收入减少
同生产下降和通货膨胀一样，国际收入减少、外汇短缺也是卢布汇率下跌的直接原因。
国际收入减少，首先是由于近年来俄罗斯（苏联）外贸进出口总额下降，影响了外汇收入。1990年，苏联对外贸易总额较上年下降6.4%，并出现了169亿美元的巨额逆差（其中现汇收支赤字为16亿美元）。当年抛售黄金的收入也抵补不了非贸易方面收支赤字。1991年，苏联对外贸易总额较上—年下降37.6%。虽然出现了少额顺差，但远远不能抵补债务方面的付款。填补非贸易赤字仍主要靠举新债、出售黄金和消耗外汇储备。1992年，俄罗斯对外贸易总额下降了23%，靠大力压缩进口出现了31亿美元的顺差。但据有关人士透露，这只是账面数字。1992年，由于俄企业出口创汇收入的40%（7月1日后为50%）必须出售给国家，导致了大量外汇外逃，一些人不是把出口所获外汇汇回国内，而是把它存入外国银行，国家根本没得到应得到的外汇。
其次，外国拖欠俄罗斯债款情况严重。所谓外国，主要是发展中国家，其拖欠苏联债务约1500亿美元。由于各种原因，俄既收不回本金，也得不到利息。例如，由于未能解决与俄货币比价问题，印度未偿还俄债务；由于联合国限制伊拉克出口石油，伊不能偿还俄债务；由于贫困，拉美和非洲国家无力偿还债务；等等。
最后，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俄罗斯（苏联）对外投资较少，从国外赚取的外汇微乎其微。
四 西方援助计划大部分未兑现
去年是苏联解体和俄罗斯独立后的第一年。西方七国提出了向俄提供240亿美元的一揽子援助计划。俄政府对这一援助计划曾寄予厚望，企望借助这一援助稳定财政和经济。但是，到目前为止，俄罗斯只得到了一小部分援助金额。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承诺的用以稳定卢布的60亿美元并未支付，原因是俄政府未能满足该基金附加的条件，即要求俄政府严格控制其货币发行量和预算赤字。亦以同样的理由，一些国际经济组织答应提供45亿美元的援助金只支付了10亿美元。110亿美元的双边贷款是1990～1991年许诺给苏联的，使用这笔贷款的条件是用于进口贷款国的商品。在这笔贷款中，俄得到了7亿美元的食品和2亿美元的药物。240亿美元中的另外25亿美元用于延期支付所欠西方官方贷款。
今年4月，西方七国又提出了一个434亿美元的援俄计划。在这个计划中，很大一部分是去年和以往未实现的贷款和援助以及俄应偿还的债务和利息。据去年的经验估计，就是今年的新贷款，西方也不—定能完全兑现。
五 抢购美元
兑换值是衡量货币币值的一种方法。如果人们需要甲种货币，就会卖掉乙种货币，相对甲种货币而言，乙种货币就要贬值。俄罗斯在放开物价前，不到100卢布就可以兑换1美元。放开物价后，由于担心卢布贬值太快，一些企业、银行，甚至个人纷纷抢购美元，囤积起来或存入外国银行，致使美元严重供不应求，卢布大幅度贬值。
六 人为地低估了卢布的价值
购买能力也是衡量货币币值的一种方法。就此而言，目前卢布便宜得令人难以置信，对美元的汇率太低。例如，今年3月7日在莫斯科购买1千克牛肉要593卢布，在纽约要用4.4美元，卢布对美元的比是593∶4.4，即135∶1。用同样的方法计算得出，在上述两地购买牛奶、植物油、动物油、干乳酪、融化干酪、鸡蛋、面粉、白糖、食盐、土豆、白菜、白酒等12种食品的卢布与美元的比分别是69∶1、124∶1、415∶1、182∶1、234∶1、230∶1、25∶1、289∶1、22∶1、30∶1、23∶1和60∶1，平均比值是142∶1，而当天俄中央银行公布的卢布对美元的汇率是953∶1。这说明目前卢布对美元的汇率是不正常的。造成这种不正常的现象除上述客观因素外，据说还有人为因素，是少数握有大量美元的掌权人故意搞的鬼。因为美元升值，他们无须用多少钱就可以买下所需的企业和房地产。
卢布汇率下跌的人为因素不容易证实，但一种奇怪现象——黑市价格有时追不上官方汇率，说明这种说法有一定根据。
致使卢布汇率暴跌的上述6种因素中，生产下降和通货膨胀是最重要的因素。
汇率是国家经济状况和经济政策的反映，反过来，汇率又影响国家的经济状况和经济政策。卢布汇率暴跌，给俄经济造成了许多不良影响：俄罗斯人对卢布失去信心，纷纷转向硬通货——美元寻求保值，推动了卢布进一步贬值；一些人把外汇存入外国银行，国家对国内和国外投资缺乏资金；某些进口商品随美元的升值而提价，使必须使用这类商品的居民和单位在经济上受到损失；企业之间经济关系趋于实物化，某些不生产适于易货交易产品的厂家财政上出现困难；外国对俄出口商品极难定价，影响国家进出口贸易；外国投资者和劳务人员对于所获利润的一部分必须是卢布感到不满，影响其与俄合作的兴趣。
卢布汇率暴跌对经济产生的种种不良影响，使人民对政府的“休克疗法”产生怀疑，动摇了政府在人民心目中的地位。
卢布汇率暴跌，还使卢布成为自由兑换货币的政府计划化为泡影。俄现行汇率称作统一浮动汇率，1992年7月1日开始实行。在此之前，俄实行两种汇率：跨银行间外汇交易所的卢布汇率和国家卢布汇率（官方汇率）。政府实行统一汇率的目的是想借助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当时答应提供的60亿美元稳定卢布基金，积极干预外汇市场，力争一个月后使汇率固定在80卢布兑换1美元的水平上，升降幅度不超过15%（±7.5%），在夏秋之际使卢布成为自由兑换货币。政府以为这样，俄财政经济就会稳定，外援就会滚滚而来。实践表明，俄政府对形势的估计过于简单。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卢布汇率暴跌，同样冲击了使用卢布的其他独联体国家的经济和政治。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总统阿卡耶夫在谈到本国为何退出卢布区和发行本国货币时指出，俄罗斯和乌克兰等国放开物价和卢布的急剧贬值，对吉的国家独立产生了破坏性影响，吉人民对政府的信任随之急剧下降，吉经济恶化。他说，一旦俄提高能源供应价格，吉经济将受到更大冲击。
卢布汇率暴跌及其产生的不良影响已引起世人广泛关注，俄政府也意识到了这一问题的严重性。在《俄罗斯政府1993年财政经济政策纲领》中，俄政府郑重提出了“稳定财政、巩固卢布”的方针，并作了具体规划。但是，一个国家货币的巩固根本上取决于生产的有效增长和出口能力及效益的上升，而这正是俄罗斯经济的难题，不是一个早上就能做到的。所以，俄政府巩固卢布的措施也会像其他经济措施一样，在一个时期内只能停留在设想和计划中。
[1] 原载于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东欧中亚研究》1993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