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

这是一幅令人难忘的、充满诗意的经典美术作品：一个天高地阔的秋天，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屈膝坐在草地上，阳光把她的俏脸晕染成白嫩嫩的粉团儿，鼓凸着粉嘟嘟的小嘴，对着右手握着的一支蒲公英，猛吹一口，圆圆的花球即刻变成许多轻盈盈的小白伞，飘向深远的天空。这就是吴凡的著名版画《蒲公英》，自20世纪50年代，这幅作品就像画中小女孩吹送的蒲公英的种子，远飘波兰、德国，收获无数国际赞誉。

蒲公英，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在全国各地、在华北、在曹妃甸的田间地头、路旁河畔，甚至房前屋后，都有蒲公英伏地生长着。它圆圆的锥形根扎得很深，从根上长出披针形的叶，铺散着排成莲座状，叶缘有小小的锯齿，很有青嫩荠菜的模样，不过，荠菜有茎，茎上生叶，而蒲公英无茎。蒲公英的叶掐断后会流出乳白色的汁，粘在手上却是黑渍，带有苦味，更像浓浓的苦咖啡。蒲公英初春发叶，然后莲座之上站起一根花葶，约有三四寸那么高，顶端生一头状花序，开花黄色舌状花，有些像菊花，看上去温暖又美丽。难怪《救荒本草》送它一个少年才俊的名号：黄花郎。

蒲公英/庞博 摄

蒲公英/庞博 摄

早春，蒲公英贴地而生，叶子像荠菜或苦菜，开花有秋菊的韵致，蒲公英集聚着这三种植物的优势，可食用亦可观赏，又生长出特有的风采。蒲公英作菜肴，凉拌热炒，入口均腴嫩清爽。三四月间的嫩叶，清秀可人，经水一焯，青碧如玉，加精盐、味精、香醋搅拌，再加一些拍碎的蒜，淋几滴香油，就是一道鲜嫩的凉拌蒲公英了。油锅烧热，煸炒精肉丝至香气乱撞，哗的一声，投入鲜叶略炒，出锅即成，其味香鲜无边，不输春韭秋菘。与泥土最为亲近，犹如大地的绿衫，其上撒着一些鲜黄的小碎花。

蒲公英，又名地丁、黄花地丁，郭沫若把“地丁”诠释为“大地之子”，只这四个字，就道出所有生命和大地的根性关系。蒲公英如白球一般的瘦果，随风漂散，落地生根；它的根系深长，可越冬繁殖，不用授粉亦可长蓬松松的英。它飘絮的时候，很有诗的意境，一把把洁白的小伞撑开节令和湛蓝的天空。这就是蒲公英。

关于蒲公英的得名，民间有这样的传说：古代有一位小姐，有一天突然乳房剧痛，不好意思跟家人说，只是偷偷流泪，但还是让心细的丫环知道了。丫环禀告了老夫人，老夫人听说此事，不问青红皂白把小姐骂了一顿，硬说小姐做了丢人的事情。清白无辜的小姐又羞又气，怎么也想不通，情急之下就跳了河。此时恰好有一艘渔船驶过，便把小姐救了上来。当渔夫的女儿给小姐换去湿漉漉的内衣时，发现了胸前的乳疮。她见多识广，到地里挑了一种长有锯齿叶、开黄花的野草，熬汤给小姐喝了，两三天后乳疮居然痊愈了。小姐被接回家后，把剩下的野草带回，栽种在花园里，从此后很多人都知道了这种滋味略苦的野草可以消炎杀菌、清热解毒、利尿通淋，治疗乳痈肿痛、咽炎和扁桃腺炎等症有特效。渔夫姓蒲，其女叫公英，为了纪念这父女的救命之恩，小姐便把这种野菜称为蒲公英。

诗意的蒲公英种子在田野上飞行了亿万年，也飞进药典《千金方》。其后，它在许多药书药房里等待着患者的求诊，药效有多神奇，患者的身体知道答案。它还有一些诗意的名字：金草、鸪英、残飞坠，“淮人谓之白鼓钉，蜀人谓之耳鞭草，关中谓之狗乳草”（李时珍《本草纲目·菜二》）。《本草新编》称：“蒲公英至贱而有大功，惜世人不知用之。”曾有一个蒲公英般名字叫茅为蕙，她六岁那年在一部老电影里饰演一个机灵的小女孩，在片尾吹起蒲公英。蒲公英随风飘荡，幻化为一些白的红的黄的粉的小伞，组合着美丽的天空。她在影片中凭借一首歌曲《我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到处寻找着自己的父亲……这部电影的名字叫《巴山夜雨》。至今想起来，那蒲公英的种子依旧在飞，在梦里飞。

“到处名泉看欲尽，孰知此地泄天真”，明朝人洪汉官至都御史，看尽天下美景之后，故乡依然是天真的故乡。这是人生的一个美好结局。当一个人经历了大风大浪、大起大落，会返回童年的记忆之中，总会有一些简单而清纯的形象占据他的暮年时光，如童年的小河、故乡的明月光，还有吹送蒲公英的小女孩。

李克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