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9章 爱尔兰人
无边的黑暗,如同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在潮起潮落间翻涌着,将一切都吞噬其中。
费莱仿佛置身于这片黑暗的深渊,意识在混沌中沉浮,思维被无尽的黑色所缠绕,无法挣脱。
直至一声滴答声骤然响起,划破了这浓稠的黑暗,结束了这片死寂。
黑暗里,闷响的轮胎行驶在雪地上的声音缓缓钻进费莱的耳朵。
费莱悠悠转醒,朦胧中,他瞧见了一点火光,而后是白烟。
烟草味传来,尚在不清醒中的他,下意识地朝着火光的方向摸去。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间,脚底下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让他的身体瞬间僵住。
“咚”的一声,费莱整个人失去平衡,顺势摔在了黑暗里。
这一摔,让他原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迷糊,只感觉眼前金星直冒。
火光被他的动作惊扰,猛地跳了跳。
那个抽烟的人发出了一声短促低沉的嘲笑。
费莱听到声音,用力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此时,他下撑着的手触碰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倒在了柔软而温热的肉体上,这让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费莱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可黑暗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只有那一点火光照亮了极小的一片区域,根本照不出什么多余的东西。
紧接着,突如其来的一阵颠簸,让他手脚发软,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又倒了下去。
这下,连微弱的火光也摔在了黑暗里。
摔过以后,费莱总算是恢复了一点思维能力他朝着原先火光的方向,小声问道:“嘿,兄弟,我们这是在哪?”
“咳咳。”那颠簸让对方嘴里的烟呛进了喉咙里,他先咳嗽了两声,缓了缓之后,才压着嗓子回道:“老子怎么知道?”
尽管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还做了伪装,但那略显粗犷的声音还是让费莱觉得有些熟悉。
费莱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着,思绪逐渐回到了醉酒前的那一幕。
那个醉汉好像也是同样的声线。
他心中一动,疑惑试探道:“是你?刚刚在酒吧叫我回家的。”
对方听到这话,停下了往地上摸索的动作,直说道:“你他娘的,原来是你。”
费莱干笑着回应。
对方则自顾自地补上了一句:“脑子不太好,耳朵倒是灵。”
“你说什么?”费莱听到了对方的话,但还是习惯性地确认了一下,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回应。
“没什么,夸你呢。”
费莱有些无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又安静下来。
对方也没再多理会费莱。
一时间,混着浓烈酒气的狭小密闭空间里,只剩下了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车辆行驶时不时传来的颠簸。
除此之外,还有些如老鼠窜动般的悉悉索索声,在黑暗中时隐时现,让人心生寒意。
如此压抑的环境下,费莱感到一阵不适,他闭上了眼,试图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些。
身体里的酒精还未完全排解,身子和脑袋都还昏昏沉沉的,像是被一层迷雾笼罩着。
他想在黑暗里躺一会。
但当费莱往车厢边缘的位置倒下后,混着酒气的温热触感登时就吹到了费莱的后脖颈处。
这触感来得如此突然,让他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原地惊叫起来。
原本摸索到火机的醉汉正准备拿上点火,这一喊,让他的手里的东西又溜了出去。
他压着声音怒喝道:“小声点!你想让前面开车的知道我们醒过来了嘛?!”
费莱反应过来,他指着身后,语无伦次地低声说道:“人,人!”
“老子他妈当然知道,不然你还以为装着你的车厢还能装着些什么。”醉汉依旧压着声音,但这次他有些忍不住地多说了两句,“怪不得提醒了你,你还落网了,蠢货!”
“这不是....”
费莱想要辩解,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而问起了心里急忙想知道的问题:“对了,莉莲小姐呢?”
“什么莉莲?想女人想疯了?!”
“不不不,莉莲・海德,就叫你来喊我离开的那位啊。”
“谁?”
“莉莲・海德,那个记者啊。”
“呵呵呵。”黑暗里,费莱只听到了对方的嘲笑声,紧接着又是一声低骂,“老子怎么认识你们锈山的狗屁记者。”
费莱沉默了,他搞不清是哪里出了问题。
冷静下来思考了几秒后,他蓦然起了一身冷汗。
这时,费莱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先入为主地给那位好心的“醉汉”安了个身份。
他只好再三确认道:“你不是莉莲小姐的线人?”
对方却没有回答。
终于,再次的一声点火声过后,又见到了些许微弱的橘黄色火光。
火光映照下,费莱短暂看清了对方。
的确是那个吐了他满身的络腮胡矮汉。
长得粗犷,身材低矮,脸庞带着些醉酒的酡红,明显的爱尔兰人特征。
一阵享受呻吟声结束后。
那位“醉汉”才道:“我说呢,明明脱掉身上不符合气质的衣服,洗掉脸上脂粉就差不多可以蒙混出去了,到头来还主动喝人家的酒,原来是担心你的姘头。”
费莱皱了皱眉,没有理会对方的调侃,心中满是忧虑。
“嘿,怎么?被我说中了不说话了?”
“没有,我在想些事情。”
“别想了,这车厢里没女人。”那醉汉仿佛猜透了费莱的心思,直接拆穿道。
“你怎么知道?”费莱猛地一惊,看向他的方向。
“蠢货,老子拿火机看了一遍,包括你在内都是些醉鬼。”
听见这样的回答,费莱长舒一口气。
动静传进“醉汉”耳朵里,又引来一声嘲笑。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倒是为了姘头奋不顾身,就不担心给他们酿成酒了。”
“莉莲不是我的姘头。”
费莱说完再无心辩解,又觉得对方会继续追问,转而生硬的问了其他问题,“对了,还没有谢谢你的提醒,我叫费莱·特伦奇,该怎么称呼你。”
“特伦奇?”醉汉斟酌了两秒,下一句便是信口胡说,“你要是想叫,就叫我爱尔兰好了。”
“名字倒是符合你长得那副种土豆的样子。”
“你说什么?!”
“没什么,夸你呢。”
就在两人互相交换名字时,车辆猛地一个急刹车,费莱和醉汉都被甩向前方。
费莱的头重重地撞在了车厢壁上,一阵剧痛袭来。
还没等他缓过神,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在靠近。
醉汉迅速掐灭了烟,车厢再次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