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3章 红眼
第五十三章红眼
马如珠红了眼,握着拳头几欲控制不住自己。
无他,面前的人一个是徐衍落。还有一个,是小小的幺宝,幺宝低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低眉顺眼着。
马如珠见徐衍落是恨不得将他生吃咽下肚去的恨意,看幺宝,则是心底里的护犊之情。眼见幺宝如此奴才模样,唯一想到的可能便是徐衍落抓了幺宝,还万般驱使他,折磨他。
独孤心月见马如珠停下脚步,未听对方招呼。但听身后脚步响起,时高已疾走身畔,在耳边提醒道。“城主,是徐大人。”
所以,马如珠才会没了声息,止了脚步。
独孤心月敛紝一礼。“徐大人。”
马如珠的模样与先前的样子已是天壤之别,即便是体型相似,但是徐衍落根本不可能认出来。
“独孤城主。”徐衍落礼道,而他身边的幺宝也跟着行了个礼。
“民妇有伤在身,便不打扰城主与大人说话,先行一步。”马如珠皱着眉头,自二人身边缓缓走过。
徐衍落望着马如珠,对于她眸中瞬间散发出的敌意有点意外。他不记得自己有得罪天上城的城主夫人,更加确定自己这是第一次和天上城的人所接触。
徐衍落负手一笑。“夫人真性情,果然是江湖儿女。”
江湖儿女谈不上,占山为王为所欲为却是很真实的写照。
独孤心月知道这种客套话是不需要回应的,也便笑了。“徐大人这是要去见庄主?”
徐衍落点点头,已看出了端倪。“城主这是已见过庄主?”
这话问起来颇有几分笃定,和不怀好意的试探。
可这就是他徐衍落的意思,徐衍落此行是因为圣上对青阳剑可能牵扯的东西有所忌惮,但是他身在朝廷,不会不知道独孤心月对于天家来说是个多么棘手的存在。
现在遇到了,不上前碰一碰,试探一番,徐衍落如何甘心?
天家的人明目张胆试探自己,也确实是有趣。名剑山庄事了,自己本就是要前往帝京的,如今便有些嫌弃那人沉不住气。
莫不如,等到了帝京,天家亲自问自己就不好么?
独孤心月压下唇角,脸上依旧是一派优雅和润。“庄主为了清理宝洞十分苦恼,希望在下能够帮帮忙。大人想必也是知道此乃名剑山庄宝洞,里面宝物众多,能够护卫清理宝洞之事,责任不算轻简。在下正苦恼该不该应下此事,正巧大人出现,不如就由大人出手相助庄主。有天家威名在此,这世间匪徒,谁人还敢近得名剑山庄?”
此话一出,徐衍落不禁挑了挑眉。他瞧了瞧独孤心月,心中对此人性格多少了解了些。只好拱了手,道了告辞便走。
他怼也不是,毕竟独孤家族与天家的关系并不是他能随便判定的,他既不知道是该得罪还是该讨好。他应也不是,毕竟他还没和庄主聊过,就此应下独孤城主的话算什么?
他只能先退一步。
时高跟着独孤心月,眼看着徐衍落走远,这才小声道:“城主,这位徐大人好似没认出马如珠。”
独孤心月点点头。“马如珠和先前的样子变得很多么?”
时高想了想,由衷道:“天壤之别。”
先前那样子,说是个男的没人会不信的。现在,起码一眼能看出是个颇为富态且真富的富太太。
除了体型没太大差别,但是......时高皱了皱眉,试探道:“好似,马如珠最近开始瘦了.......”
连时高都看出来了,那定然是真的瘦了。
独孤心月将手掌收紧,想了想适才环抱马如珠的手感,又笑了出来。“三个月之后,没人再能从她身上找出来马如珠的影子。”
........
咬着指甲的马如珠心中起伏跌宕,紧绷着脸不发一语。
而一边吃着点心的云仙则无比淡定的望着她:“这事也就你自己迟钝,发现不了。也不想想你那城主夫君是何等人物,查查你的来路,应该不算困难。”
“那我今晚打算去杀徐衍落,你看行不行?”马如珠认真道。
“行,必须行。”云仙严肃的点着头,喝了口茶水,一指马如珠的肩膀。“你看你,这会儿肩膀受了伤,但是打杀个手无缚机之力的文官完全没有问题。我瞧那徐衍落带着的带刀侍卫虽然厉害,你再受点伤估计也没什么事。受点内伤对于你这种皮糙肉厚的人来说也不算啥,毕竟城主给你准备了最好的伤药,你就去可劲的造,反正你是铁打的嘛。”
马如珠眯起眼睛。“我怀疑你在讽刺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云仙扫她一眼。“我知道你复仇心切,但是你要搞清楚你现在在做什么,又是顶着什么身份。你现在去找徐衍落报仇,可不是马如珠,而是天上城的城主夫人。我想在你还没去杀徐衍落之前,城主就会先一步弄死你以绝后患。而且,你现在可是在帮他做事,你确定你不听话会有好果子吃?”
马如珠皱着眉没说话,却显然将云仙的话听进了心里。
云仙见她模样,想到自己的境遇心中不由也软了几分,遂将面前的糕点推到马如珠面前。“珠儿,别将一个敌人变成两个。相信我,你不会想要和独孤心月那样的人成为敌人的。”
如果碍了独孤心月的事情,可不就是成为了他的敌人。
马如珠抬眸看她。“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云仙以前说有手段和残忍,都是独孤心月作为一城之主必须具备的品质,不然的话他担不起一城之主之责。如今,却为何以这般严肃表情说这种话?
不是因为云仙现在才发现独孤心月的真面目,而是,现在和自己说着这种话的云仙,才是真正的云仙。
花痴的,爱钱的,那都只是她的伪装。实际上,云仙是怎么样的马如珠并不知道,但是马如珠直觉,现在面前的云仙才是原原本本的云仙。
一个对于江湖秘史十分了解,而且有些古怪的女子。
独孤心月曾告知过自己,自己消失的那一晚,云仙也消失了,直到第二天才回来。虽然云仙和自己消失在地洞没有关系,但是这也说明了,云仙一路跟着独孤心月走,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马如珠眼神里透出“我抓到你了”的神情让云仙不悦,云仙避开她的视线,佯装生气道:“我好心提醒你你还不知道好歹。好啊,我不拦你,任你去报仇,看看独孤心月会怎么对付你好了。”
马如珠没说话,闭上眼睛似叹息般道:“帮我换个药吧........”
她不想再继续那个话题,云仙也顺坡下驴转身去拿医药箱。
人与人啊,总归是隔着什么,让人不敢细想。若是细想,则害怕猜中自己不敢勘破之密,失去眼下的平衡。
.......
因为徐衍落的话,大会草草散了,每个人心中都似乎存了口气。晚宴之上,喝的酩酊大醉的人占了大多数。
嘴里骂骂咧咧,由弟子们搬回了客房。剩下的,只余了几派自持武林重派的掌门和独孤心月,徐衍落。
马如珠与独孤心月一张桌几,拿着筷子引着独孤心月夹菜,带他夹到一块辣椒入口,看他辣得脸红兮兮却只能硬吞下去的样子唇角掩不住恶作剧的笑意。
这场宴席大家目的明显,但是独孤心月已经得到了最大的秘密,他心不在焉,马如珠也乐得戏弄他。
这举动自然引来时高一记警告的眼神,然后马如珠只好在压力之下将水杯放到了独孤心月的手心里。“喝水喝水。”
独孤心月将那杯水喝下去,顿时眉头又皱起了山峰。时高拿过那个杯子闻了闻,眼神几乎将马如珠千刀万剐。
马如珠毫无诚意的闻了闻那个杯子,笑了笑。“拿错了拿错了,我也不知道那杯是酒。”换了个杯子,闻了闻,这才放到独孤心月手心里。“这次不会搞错了,这个是水。”
辣椒很辣,烈酒很辣,辣上加辣的独孤心月饮尽杯中水,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的黑了脸,低骂声:“顽皮。”
咬牙切齿的两个字。
马如珠撇撇嘴角。“城主不至于这么小气的吧?”玩不起啊?
独孤心月气的眉心直跳。“不会。”
马如珠乐得笑弯了眉眼,目光一斜,落到了对面的徐衍落身上。
那人,正看着她,以一种捉摸不透的奇怪眼神。
马如珠心下微跳,笑意缓缓凝固在了唇边。两人对视着,目光似水般缓缓流动,却没有人避开,好似赌气不服输般。
这怪异的对视也吸引了他们身边人的注意。
虢彦立于徐衍落后方,见到徐衍落视线所在,也随之望向对面。可对面独孤心月低头喝水,望过来的只有马如珠一人。他凌厉的眸子微眯了眯,布满了怀疑和审视的冰冷。
徐衍落身边伺候的小童正是幺宝,此刻望着马如珠,莫名觉得眼熟,却也只是疑惑地皱了皱眉。
坐在主位上的名剑山庄庄主云泠天看两人视线相接,却是不动声色的拿起酒杯饮尽杯中酒,藏起了唇畔笑意。他心中很是开心,因为一切皆在他的计划之中,虽然中间有很多掌控之外的突发事件,但是却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
时高这边望见马如珠和徐衍落隔空对望,眉梢一挑,轻咳了一声。
马如珠移开视线,瞪了一眼时高。“有病就去治,站在城主旁边感染了城主怎么办?”
时高碰了个硬钉子,焉头耷脑的缩回了头去。而马如珠将头一转,笑望着徐衍落。“不知徐大人可有娶妻啊?”
整个国家谁人不知徐衍落并未娶妻?又谁人不知徐衍落曾经被女匪掳上山去成了亲?
马如珠这一问,倒是让人十分好奇徐衍落会如何回答。宴上之人都转头望向徐衍落,也有人将视线投给马如珠,略感同情。
毕竟昨日便有那不知死活的人因此事开罪徐大人,被徐大人狠狠惩治过了的。那下马威余威犹在,历历在目,偏生这位城主夫人却敢。
姬如玉站在廖鹰长老身后,心中也有这层忧虑。名剑山庄人多嘴杂,他不想要暴露真实身份,自然要规规矩矩做那悲鸿派的大师兄。这是进入名剑山庄以来,他第一次站在离马如珠如此近的地方。可这么近的距离,他看她却依然觉得有些模糊。
天上城城主夫人的身份,距离他实在遥远。
徐衍落面无表情的答了:“夫人觉得,本官算是如何?”
马如珠哈哈一笑。“我觉得那女匪若是该给的礼节一样不少,可不就算是大人的正妻吗?”
她这话可真是不可谓不大胆。
时高俯下身子,低声道:“城主。”
“她心中有气,不杀他可以,连气都没地方撒岂能?”独孤心月笑了笑,却是默许了马如珠的行为。
马如珠听到了这句话,心底微微一颤。
先前的那些记忆对徐衍落来说是一段耻辱,如今被人撕扯开来,更有鲜血淋漓的伤口上被撒了盐的滋味。
“按城主夫人这般说来,即是本官娶了那马家寨的匪女为妻,如今她已死。本官是丧妻,再娶便是续弦是么?”
好端端的小伙子被她诋毁成丧妻的鳏夫,谁愿意?
马如珠煞有介事的摇摇头,朗声道:“错!”
众人视线皆转到了马如珠身上,皆有几分看好戏的势头。
徐衍落木然的望着马如珠,他实在不明白这女子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大的敌意,要让自己如何下不来台。
马如珠视线沉沉望他:“大人不止丧妻,还丧岳父,丧小舅子,丧侍从。整个马家寨的人,皆丧。大人那正妻得多冤呐,她以为得觅良人,倾心待你,整个寨子里的人都将您当做好姑爷,却没想到好姑爷会一把火将他们烧死。马家寨百来口人,九泉之下怕是都会泣血啊!”
幺宝已经哭了,他前两日知道了事情如此,却又苦于自己是个孩子除了跟着徐衍落无能为力得过且过。今日被马如珠这一席话所言,心中顿时痛苦难言,只能漱漱落下眼泪。
马如珠唇边挑着嘲讽:“也不知道若大人再娶妻,会不会有女子敢嫁。这后果,她们可要仔细想想清楚的。”
“你大胆!大人所杀都是匪类,罪该万死。岂算无辜?”有人想要讨好天家,自然由不得马如珠放肆,当即反驳道。
马如珠冷冷看向那人。“罪该万死?马家寨百来口人,老人,小孩,手无缚机之力,也是罪该万死之人么?他们从未伤人性命,不也是死在他手上么?”
“敢问夫人,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此事?”
徐衍落问道。他只差问一句夫人你和威猛山的山匪什么关系?
可他不能说,因为他有所顾忌,因为她身边坐着那一脸气定神闲喝着酒水的天上城城主,独孤心月,正纵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