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影

就这样，她怀着对两人未来的期待，悄悄跟踪他来到校园里，跟着他去他的外婆家，跟在他后面看他去小商店买酱酒。每次，只要远远地躲在遮蔽物后面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不用跟他说话，她便觉获得了金银财宝远不能及的幸福。不过，命运总是会给人一些小惊喜。当她跟踪他到路灯旁，看到另一个女人现身时，只觉得天要塌下来似的。

她强忍着泪水，蹲在阴影中的珍珠梅后面，偷偷听着他们讲情话。她是那么谨慎，一声不吭，即便一些平时会吓得她尖叫的小虫子飞到了她的肩膀上。“天呐，她叫他小霆！我从来都没有获得一个这样叫他的机会！”她紧握拳头，指甲狠狠地陷进肉里，透过树阙盯着她看，仿佛誓要找出她身上吸引他的地方。

“雪儿，我好爱你！这段时间太忙了，加上学校正打击早恋现象呢，就没时间见你。”小霆把女朋友搂进怀里，安慰了她好一阵。躲在黑影里的小叶望着他俩郎情妾意的画面，只能默默泪流满面。小叶看着正牌女友那乌黑茂密的直发，觉得她就是小说里幸福甜美的长发公主，又像是代言洗发水广告的自信女明星，而自己则是乡下进城的“第三者”土丫鬟。雪儿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族气质，语气温柔可爱，如星星般的眼睛在灯光下十分有神。那个夜晚，小叶终身难忘，因为这是一个幻想破灭的夜晚，是少女心死的夜晚，是她发誓再也不会爱上任何男人、准备全身心学习备考的夜晚。

想到这里，小叶觉得心如刀绞，“我再也不能回想那一个晚上了。要不是那个雪儿的出现，我都准备走出阴影，在聚光灯下跟神仙哥哥表白了！柔情似水，唤他小霆的人应该是我！”小叶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剪子，准备给自己做一个雪儿的同款发型，但是又觉得这是对自己原有人格的侮辱，只得放下电夹板，回到座位上继续感伤这个世界的不公。

“他那么帅！他们郎才女貌！”她叹了口气，“我只是一个没有文化的眼镜妹，根本就配不上任何人。”小叶欲哭无泪，感觉自己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她蹲起来，钻到床底下，从阴影中扒拉到一支积满灰尘的绿笛子。“这就是我。从来不会勤于练习，只会将财富冷落在角落里。不像她，她什么都会！我什么都不会！”她抽出纸巾，将笛子擦拭一番，迫不及待地胡乱吹了起来，却是呕哑嘲哳难为听。小叶觉得矛盾，一方面，她早已决定放下这一切，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可另一方面，不知不觉中，她却把那个从未与自己说过话的雪儿当成了竞争对手。

“不会吹就算啦！”她安慰自己道，“也许，我可以参考一下她身材好的特点。找视频，学跳舞。嗯！就朝这个方向努力！”她打开电脑，搜了一下孔雀舞，跟着视频上的蓝绿色衣服的舞者一起做了起来。“唉！好累！她是怎么做到手指和胳膊都那么柔软的？为什么我连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为什么上帝给我关了那么多扇窗户？”她内心的挫败感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四肢僵硬，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心里虽然想奋斗，但身体怎么也运动不起来，不由得想到了社交媒体上流行的“习得性无助”这个词。泪水再次涌出眼眶。她只觉得自己快要哭瞎了：“哭”大概是我唯一擅长的吧！我真是低能，只会哭！

“好累！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了！”她把安眠药全倒在了桌上，朝远方平原的黑影望去，实在没有吞下这些药片的勇气。她望着远方紫黄色的天空，眼神定住了。也许自己真的放下了，之所以老是把雪儿当成假想敌，根本不是因为要追寻爱情，而是因为两者在社会上的综合竞争力。这么晚了，在乡下，可能只有自己现在还没睡，但是在繁华的都市，一定有一群熬夜努力工作的人，就像那些晚上仍在拖货的货车司机一样。这个世界少一个人不会不运转，永远不缺比她更有才华、更努力的年轻人。她是一堆平凡人里最毫无威胁的那一个，什么都不会，只能望着月色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