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老子投降
向问天心头怒起,眼前这小子忒也不知深浅,放他一马还想得寸进尺。
“须再饶不得你!”
“天王老子”含怒出手,威势自是不同,令狐不敢放松,使出浑身解数却也止不住后退,没过几招,树枝就被铁链挥断。
向问天停住追击,睨他一眼,道:“还要打吗,小子?”
令狐毫无气馁,再折一支树枝,依旧拦住去路。
“不知好歹!”向问天喝斥一声,抬掌拍他面门,令狐不防也不退,树枝自他掌间穿过,指向他眼睛,向问天双手一错,铁链卷向树枝。令狐似是料中他有此一招,树枝刺到半途便已收回,再度刺出,轻轻巧巧就穿过向问天腋下,还刺向他双眼。
向问天轻“咦”一声,撤身后退,令狐紧跟步伐,树枝依旧指向他眼前。“聪明!”这小子知他内力高深,自己又无利器在手,攻向其它身位只当瘙痒,所以只打他双眼,心中不禁对他欣赏起来。
又过十几招,赏识之情更盛,道:“小子,风清扬是你什么人?”
令狐心里一惊:“他怎地知道风太师叔?他认得‘独孤九剑’!”转念一想:“是了,他年纪已甚大,与风太师叔有交集也说不定。”
令狐不动声色,不答反问道:“阁下认得我风太师叔?”
向问天道:“年轻时有过交往...”心思却不知飞向何处。令狐见他手上力道忽然弱了许多,也不好抢攻,收起树枝立在一旁。
向问天又胡乱挥了几下铁链才站定,道:“想起一些往事,见笑,见笑...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华山令狐冲。”令狐拱拱手道。
向问天道:“想不到岳小儿...”
令狐见他开口辱及恩师,怒斥“住嘴”,再次向他攻去。本来对他颇为敬佩,他却口无遮拦,出手便拼尽全力,“破掌式”、“破鞭式”接连使出,却忙而不乱,招招不离要害,“剑剑”攻他双眼。
向问天在问及风清扬时,生出一个计较:他欲要营救任我行,心中已有些城府,只是差个帮手,这小子却不正好撞来?他早瞥见乐厚坐在路边打坐疗伤,乐厚内伤未愈又接连动气,少时当无力再战。所以也不急赶路,放心与令狐纠缠。
一番试探下来,只觉令狐剑法极好,内功却差,不过也该当合用,只是还需再试试心性。当下故意卖个破绽,令狐剑招直刺向问天双眼,树枝刺到眼前,向问天忽然不动。
令狐指了半天,向问天依旧无动于衷。令狐哼一声,树枝一抖在他双眼间反复横跳,一瞬间就刺出十几次,次次似入而未入,控制力实在让人惊叹。向问天圆睁双眼,树枝堪堪没点到眼珠,却眨都没眨一下,这份定力更让令狐心折。
此时令狐已没了怒气,住手道:“前辈饶我一命,我还你一双眼,从此扯平。生死有命,前辈不须留手,请!”他早看出了向问天对他手下留情,只当是风太师叔的面子。
向问天此时已对他颇为满意,心想:“这等少年英杰果然白如赤子,正好调教。接下来只需打散他心中傲气,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不怕他不入老夫毂中。”
向问天道:“你小子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老夫身份尊贵,一双招子便抵得你一条小命。”说罢一阵大笑。
令狐已做好死斗的准备,任他说什么都不挂在心上。却见向问天突然转过身去以后脑对他,原以为是想要走,哪知他再次站定。令狐不解,心想:“这是何意?”一时也不好动手。
向问天见令狐又愣住,心中一笑“迂直”,道:“还不动手?”
令狐方解其意,心中怒气又起。他这样虽然可以避开眼睛要害,但以背身对敌未免太过小觑人。冷哼一声,刺向他颈上“天柱”,向问天听见破风声,抬起右手置于脑后,以手背遮挡。
若令狐手中是把长剑,他断然不敢如此托大,不过只是一支树枝而已,就是欺他内力不济!不想令狐见他抬手,“剑锋”一转朝向他腋下“极泉”,这一下他只需一侧身,便能轻松避过。那样他却要露出一半侧脸,与转身何异,却不是显得自己无信?
他正是要把令狐的骄傲碾的一文不值,拼着硬吃他一记点穴,上臂向树枝夹去。令狐手腕一抽再一翻,点向他左耳下“天窗”,向问天再抬左手相护,为免他再刺左腋“极泉”,右肘一摆向身后捣去,突觉肘后一麻,右小臂瞬间失去知觉。
向问天内力深厚,善能听声辨位,令狐就是算中他这一点,佯攻左颈赚他来攻。见他右肩微动,已知他要动肘,树枝斜刺早早摆在他肘后。向问天未闻声音,直直撞来,自己撞到了右肘“小海穴”(麻筋)。
令狐一击得手,手中树枝上点下戳,一式快过一式,“任你耳力了得,能辨我几声!”出手全是炫技,只做华丽,不做实用。
向问天暗骂,“这小子不做实招,全是虚招,固然奈何不了自己,自己却也奈他不何。”
耳边嗡嗡颤颤让人心烦,忽然耳上一痒,觉出有液体流下,向问天再也耐不住性子,大喝一声:“给老子来吧!”铁链一甩当头向令狐套去。
令狐不防他突然转身,已被他圈住无处可躲,心急之下无法可想,只能尽力往前刺去。铁链重重落在令狐后背,他喉头一甜,气息一滞,昏死在向问天脚下。
向问天无意伤他,只想拿铁链栓了他走,这一下是收了力的,谁知令狐惶急一刺正中他上“气海”。他被报国封住的五处大穴并未全解,令狐再次刺到“檀中”,行气登时受阻,手上再控制不住。也多亏预先留了力,不然这一下就能把令狐段成两节。
“早知道该先制住这小子。”后悔之意一闪而逝。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此时他气息不畅行动不便,反倒不急了,只定下心来冲穴。
峨眉派向来洁身自好,声名极佳,难得过问江湖上的闲事,峨眉宗师“金光上人”,更是一位不出世的高人。峨眉派早年成名人物极多,有“双雄”、“四杰”、“六贤者”。“六贤”与“玉虚”同辈,“双雄”与“四杰”一样,分列“玉虚”座下大弟子、二弟子。
“峨眉四杰”成名极早,受师傅影响已少在江湖走动,青城派“四秀”的名头便是模仿的“四杰”。四人这次下山乃是来中原办事,听闻同道追捕魔教右使,怎能不相助一臂之力?
令狐、乐厚追来之后,四人也摆脱魔教纠缠。只是中途与报国周旋一阵,这才来的晚了。那时报国被向问天破了气海,伏在地上装死,令狐、乐厚不曾理会,待二人走远爬起身,刚好撞见“峨眉四杰”。
报国内气全失,靠着服食禁药勉强起身,见“四杰”追来,自腰间抽出一根软鞭,“闪电五连鞭”!四人早见他与乐厚对敌,一手“混元掌”端的了得,不想他还有武器,只当是压轴功夫,四人不敢大意,小心应对。
哪知上手是个样子货,四人拿软鞭把他牢牢捆了,就去追击向问天。待赶到时,乐厚坐于路边疗伤,向问天立在远处,那华山弟子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四人连忙赶上前去,一直近身两丈余,那恶贼仍然一动不动。
四人唯恐有诈,停住脚步道:“兀那妖邪,转过身来。”向问天不理。
四人相视一眼,都觉有异,“大杰”一打眼色,“二杰”小心翼翼向前行去,“三杰”、“四杰”从两翼迂回。刚走出两步,向问天铁链“哗啦”一声响,三人连忙退回,却见向问天并未移动。
三人脸上一红,四人再一对眼,同时挺剑向前攻去。向问天一声大喝,身子纵起,铁链如深渊腾蛟,疾向四人横扫而至。四人早有防备,三道长剑下竖,挡在腰间,站在最右的“四杰”长剑刺出,指向向问天咽喉。
却听得啪的一声响,三柄长剑齐被铁链打弯,向问天一侧头,避开“四杰”这一剑。那道人剑势如风,连环三剑,逼得向问天无法缓手。其余三杰退了开去,抻直长剑又再来斗,四道剑势相互配合,宛似一个小小的剑阵,四柄长剑夭矫飞舞,忽分忽合。
向问天挥舞铁链时必须双手齐动,远不及单手运使的灵便,更何况他穴脉受制运转不灵,时刻一长,难免落败。方才暴起未能建功,已心生退意,此时更不敢停留,只把铁链一甩一兜把四人迫在一处,伸脚一挑,把令狐踢向四人,然后看也不看,扭头往林子里走了。
令狐空中翻腾如在云雾,一阵恍惚过后被四人接住。四人把他往地上一放,留下“三杰”照顾,余下三人往林中追去。
令狐看了几眼道:“别...别...”他被铁链一砸,胸中窝了一口气,一句囫囵话都讲不出。
“三杰”道:“少侠莫急,慢慢说。”
令狐道:“马...马...马...”他把向问天撞下马时,那马受了一惊钻进林子去了,其实并未走远,细看还能看到。令狐与向问天争斗时,已注意到他故意把自己往林子里带,离马已经很近了。
令狐的意思是别进树林,只在路上守住向问天即可,他要骑马必然要上大道。与他斗这么久早注意到他气息不畅,应是穴道未解,他要钻林子也不虞他走远,他没时间疗伤,待群雄赶来还是瓮中捉鳖。
向问天进了林子,心想不能给他们看到马,不然伤了马自己还是跑不掉。故意把三人往远处带,留个假视野,闪身进了一处灌木,待三人急急赶过,他方才现身往回赶。果然这次没有什么波折,慌张的把马牵上大路,才算松了口气。
骑上马一夹马腹,骏马奔驰而走,回头望一望令狐,心道:“这小子却是命大。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假以时日定为我神教心腹大患。但人生得一对手何尝不是一大幸事。”想着竟然大笑起来。
刚笑两声,只听得前方有人吐气开声:“嗨害嗨!”
转过头来,就见乐厚双掌已拍到马头,骏马刚起速就瞬间暴毙,乐厚往旁边一避,向问天再次摔了出去。却原来乐厚疗伤完毕赶看过来,听见令狐与“三杰”在打哑谜。他江湖经验甚厚,前番经历也都在场,略一思索就已明白。径直赶往树林前方埋伏,果然阻住向问天。
这时群豪终于姗姗来迟,向问天又摔了个一塌糊涂,趴在地上给人围观岂不丢脸?强自站起掸一掸长袍,群豪已远远围了上来。
却见他双手背在身后,下颌微挑,眼神深邃而悠远,穿过众人肩膀望着天边的浮云,淡淡道:“老子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