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勾栏
罗庆继续打拳，交代了罗仲的去向，说：“我儿子陪我儿媳回门去了，你们要么在这儿等等，要么晚些的时候再跑一趟。”
“胡子千，那要不然……”宋浩天也已经站了起来，“我们晚些再来一趟？”
胡子千默默地冲他点了点头，二人瞬间达成一致，拜别罗庆准备原路返回。
罗庆心疼自家的院墙，一日不知道要被各派的人踩多少遍，赶紧把他们拦下，指着大门的方向说：“哎，别走这边，这院墙迟早要被你们踩踏，走大门，今后再来也直接走大门，我都发现你们了，不至于再翻墙进来。”
之前江无尘已经让他们走正门了，所以不是因为在躲罗庆，宋浩天解释说：“我们不是因为您的原因，是旁人。”
罗庆看向他们的眼神全是些无奈，一脸的无话可说，懒得再点明，挥挥手示意他们快走，别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碍事。
可是俩人刚走到门口，又被罗庆喊下，自家儿子的事，好奇也不是什么大事，问：“罗仲他昨晚去‘百花楼’，你们谁知道是干什么去了？”
二人一起回答：“不知道。”
罗庆往前走了几步，摆明身份，又说：“我又不是查不出来，再说了我是他爹，你家将军是我的儿子，当老子的是在关心自家儿子，又不会害他，快说，谁知道。”
“不知道。”语气、表情什么都没有变一点。
得，指望不了。罗庆只能放弃了，吩咐守门的小厮开门放二人离开了。
正午时分，罗庆再次前往王家大宅，还没有敲门，就听见里面有哭声，思量片刻才翻上了屋顶查看情况。
王国珍的妻子正在一个劲儿地抹眼泪，身旁的丫鬟嘴巴有些笨，跟着也快要急哭了，都没能说出几句好听的话来。
“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么高的位置上，难不成是为了让皇上取脑袋时方便？果真是伴君如伴虎。”由于太过害怕，现在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
“皇上突然把他召到宫里，我就觉得要出事，这心啊，一直在喉咙眼里蹦跶，谁知，”妇人把擦眼泪的手帕猛地扔到地上，觉得轻飘飘的不解气，狠跺了跺脚才继续说，“哪儿曾想事情会这么大。”
“居然不明不白搭上了命要被砍脑袋，一把年纪还落得一个不尽心之责。”
罗庆有些诧异，德光帝的糊涂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这次会做的这么彻底。刚准备跳下去回府，就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只好先等人走远。
结果是汪澈出宫传圣旨来了，待他准备出来的时候，罗庆才敲响王家大宅的门，两人正好照了个正面。
汪澈先是恭恭敬敬说了一声：“罗家主。”
罗庆冲他点了点头，没和他说话，转身问开门的小厮，说：“王医正回来了没有？大正午的，来找他聊会儿天。”
小厮摇摇头，回：“王老爷还未回来，罗家主改日再来吧！今日夫人一人在家，不便接客。”
门被关上后，罗庆转身用余光去找汪澈的身影，找到后往那个方向走去。
小巷子里有些恶臭，但对于常年处在边疆吃风沙的罗庆来说，算不上什么，他见到汪澈后，问：“今日怎么是你出来传圣旨了？”
“罗家主，”汪澈行了一礼，全无在宫里时趾高气扬的样子，站好低头，“四皇子殇逝了，皇上龙颜大怒，罢免了邓长天的‘少师’一职，要把他发配到赣州，明日启程出发，还下令要把王国珍斩首示众，还有王子玉被降为贵人后疯癫了，昨夜又跑到书房抓伤了皇上，皇上一怒之下，把她打入了冷宫，宫里乱成一锅粥，付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走不开，便给皇上说让我前来传圣旨了。”
汪澈如今是付公公和皇上身边的红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举一动更是不能出现一点差错，更不能让有心之人挑出一点毛病。
罗庆对他说：“小心行事，紧急关头保好自己就行，别的无需担心，你快些回去吧！”
汪澈点了点头，正了正帽子，走远了。
这才短短几个时辰，宫里就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罗庆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世事难料，伴君更是如伴虎。
他站在这条散着恶臭味的巷子里琢磨来琢磨去，琢磨到最后，甚至想出了使计把罗仲和江无尘弄到边疆的想法。
可能是真的老了，他想让唯一的孩子活得长久些，他想要对得起不在了的爱妻。
要服老吗？罗庆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太阳。
由四方城墙围建起来的皇宫里，李莲月站在高楼之上看着远方，她想看一看外面的家乡，奈何被厚重的宫墙一层层阻隔到心灰意冷，她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有希望，生不出来希望。
鬼使神差的，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冷宫处。
破旧到早已经掉漆了的木门，仿佛根本就不像是皇宫里应该存在的东西，李莲月看着守门的差使，有些想问他们说可不可以把她也关进去。
可是她没有，是的，她不敢。
差使见她还不走，出声恐吓她说：“那边的是谁？怎的还不走？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快点走，不让有你们好受的。”
李莲月的丫鬟想要骂他的大不敬，却被李莲月瞪着眼睛给制止了。
转身离开的时候，李莲月脸上温柔，心里却在想：算了，还是活着吧！想法子荣华高升，把那些不长眼睛的东西狠狠踩在脚下。
冷宫的围墙颜色似乎没那么明亮，让人看着就觉得沉闷，李莲月慢慢走过，突然，被一个东西砸中，围墙那边传来一阵笑声。
李莲月把东西捡起来，是一个用破布头缝制成的小人，看着有点像是四皇子，她冲着围墙问：“你是王子玉吗？”
“哈哈哈哈哈，小人，小人多可爱呀！小孩子就应该整日玩乐，学什么治国之道？哈哈哈哈。”李莲月疯了，开始用头撞墙。
声音闷沉，李莲月替她感到有些委屈，轻声问：“妹妹，别撞了，你不疼吗？”
里面的管事太监听见动静，生气地冲过来，抓起鞭子就往王子玉的身上摔，李莲月隔着一堵墙，听见那刺耳的声音，怕了，抓着小人刚准备走，就又有一个小人掉了出来，做贼心虚般慌乱地捡起来揣进袖里。
“晨曦，晨佑，娘把你们救出去了。”李莲月用力一把推开打她的太监，疯疯癫癫往远处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谁都不能欺负你们。”
在一阵疯笑声中，李莲月直到逃回了自己的殿里，都还胆颤心惊。
天黑的时候，江无尘和罗仲起身离开，马车在街道上行驶的稳当，天上却是骤然下起了雨，淋淋沥沥地灌溉着大地。
雨下得太过突然，孟明秀没能带伞，随便几步路就钻进了一家店。罗仲为了假装和他偶遇套他的话，也下了马车冒雨钻了进去，一时间也没能注意到是什么地方。
江无尘递给车夫一把伞，隔着帘子偷笑吩咐道：“你去买一碗姜茶来。”
里面的情景没有“百花楼”漂亮和宽敞，罗仲想起江无尘一脸看戏的表情只觉得丢脸丢到了家，正准备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被孟明秀喊住了。
“罗将军，你怎么也在？”
罗仲硬着头皮扯谎，解释说：“雨太大了，躲雨一不小心没顾得上是什么地方就进来了，让孟公子见笑了。”
孟明秀惊喜地回道：“什么？你也是躲雨来的，我也是，太巧了，那罗将军这是准备回去了？”
罗仲担心江无尘多想不开心，没心思和孟明秀扯皮条，敷衍说：“我去门口瞧瞧，时间也不早了，想着早些回去。”
孟明秀一甩衣袖，一伸胳膊，几个莺莺燕燕立马围到了他的怀里，他似乎是在向罗仲展示人生的高光时刻，得意洋洋地说：“有什么好着急的，这里的漂亮姑娘也不少，留下来吃顿饭再走也不迟嘛！老天爷赏的雨，老天爷赏的饭，老天爷赏给咱们俩的缘分。”
老天爷赏雨是想让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是让你快活的吗？再说了谁他妈的在勾栏里吃饭？谁想和你有缘分？
“我听没有下雨声了，应该是雨停了，先走，改日再聚。”罗仲不再管孟明秀，径直拉开门往外面走，头也不回地快步钻进马车内。
看着江无尘笑嘻嘻的样子，罗仲一脸的委屈，拉着江无尘的手问：“娘子不吃醋也就算了，明明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还不告诉相公。”
车夫还没有回来，见罗仲耍起了赖，江无尘决定无中生有吃一波醋，收回手说：“你害怕？那你去‘百花楼’找红颜姑娘的时候怕不怕？还撞见了父亲？”
罗仲被问的更加没有面子，只能低声问：“娘子是怎么知道的？”
“胡子千和宋浩天给我说的。”江无尘问，“你的小下属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完全没把我当外人，罗大将军是否觉得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