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育与超越:文化传统与鄞州近代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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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赵叔孺艺术交游网络中的人际圈层

赵叔孺于辛亥后定居上海,鬻艺为生,成就斐然,又乐于交往,家中常常高朋满座,“公之寓,座客常满”[11]。由此自然成为纽结,构筑起以弟子、艺友、亲戚、乡邻、同僚、朋友及其他社会关系为不同圈层的艺术交游网络,开展创作、教育、鉴赏、品评、交流等艺术活动。据现有文献分析,赵叔孺最为常见的交游往来,主要可分为弟子、艺友和社会人士三大圈层。但此三者之间,也并非判然不可互见,既是官员又是藏家等各色人等、既是金石家又是书画家甚或还是诗人词家等各种身份的交叉重叠,也多有所见。

(一)师徒授受的交游圈层

赵叔孺艺名高扬,慕名求教、愿执弟子礼者接踵而至,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自成一系的金石书画艺术师徒授受群体,蜚声海上。赵叔孺曾率领门人于1942年在大东画厅、1944年在宁波旅沪同乡会画厅两次举办“赵氏同门金石书画展览会”,轰动艺界,社会反响热烈,显示了他在艺术教育上的卓越成就。

1.关于及门弟子的人数

《鄞县赵叔孺先生遗作展览会特刊——赵叔孺先生遗墨》收录的《赵氏同门名录》,记有60名弟子。此“名录”是目前可见的最为详细的弟子名单。其中的著名者,有陈巨来、方介堪、徐邦达、沙孟海、赵鹤琴、厉国香、张鲁庵、张雪父、应昌期、沈叔羊等人。

但是,这份“名录”也并非绝对完整和权威,当事人、时人和后人对之都有一些不同说法和补充。例如,沙孟海虽然早年在沪期间确实出入赵叔孺、吴昌硕门下学印,但他本人并不认为自己是赵叔孺的“正式门生”:“赵叔孺先生是我的同邑前辈,早年学印,曾请他指导,但非正式门生。”他同时也否认自己是吴昌硕的“正式门生”:“后来我从吴缶老问业,实际也不是正式门生。我平时不多治印,也不专师某一家,造诣至浅,没有什么成就可言。”[12]

另有研究者考证认为:“文坛前辈郑逸梅先生考证,叔孺先生欲符孔子杏坛之数,有弟子七十二人。根据笔者搜集到的资料,几近七十人,再加上遗漏的,七十二弟子之说当属可信。”[13]也有认为:“门弟子列籍者五十余人。”[14]

由于去时已久,特别是像赵叔孺这种私人授徒的教学模式,一般没有规范的入学登记、注册程序和制度。日常教学中,既有严谨的师徒关系和严格的学习要求,又有随意性、灵活性较大的相处方式,确实很难明确界定“入门”与否,进而统计确切弟子人数。据笔者目前所知,在《赵氏同门名录》所记弟子之外,有研究者认为朱复戡、马公愚、钱君匋、吴泽、秦康祥等人也是赵叔孺的及门弟子。[15]在陈巨来《安持人物琐忆》所记赵叔孺七十寿辰大庆时的弟子寿金名单上,尚有方九霞银楼老板裘荫千之名。[16]如此数端,均尚待细考。

2.弟子的主要成就

赵门弟子是近代篆刻书画史上卓有成就的一个群体。弟子受业的基本情况及著名者,赵叔孺的弟子程祖麟曾有过概述:“巨来介堪二兄之篆刻,誉满艺坛,南北书画耆宿所用印,均出两兄手。而巨兄之元朱文,咸称海内第一。鲁盦兄精篆刻,收藏历代印谱甚富,刊行专册,嘉惠士林,自制鲁盦印泥及刻刀,品质精良,一时无双。邦达子燮二兄,精山水,铸古镕今,赵门中允推独步。露园兄写花卉堪埒南田,篆刻媲美丁黄。子受兄之赵书,能承衣钵,且藏历代碑帖最夥。寿伯兄平生篆刻,工而且速,有万石楼之豪名,画梅高超,似王冕。鹤琴兄之绘画书法篆刻,功力精深,惟自号藏晖,处处谦抑,意在自娱,不乐表扬,故知者尚鲜。其他同门,也各有擅长。”[17]

以其大弟子陈巨来为例,陈巨来是赵门弟子中声名最著、成就亦最高者。原名斝,字巨来,以字行,晚号安持老人,斋称安持精舍,浙江平湖人。陈氏于民国十三年(1924)拜于赵叔孺门下,为赵氏之首徒,以善刻圆朱文印称誉于时。赵叔孺曾为其印题边款称:“陈生巨来,篆书醇雅,刻印醇厚,元朱文为近代第一。”张大千、吴湖帆、溥心畲、叶恭绰等所藏国宝之收藏印,多出陈氏之手。[18]小篆细朱文到了清末民初分成两个体系。一者为相对传统的圆朱文,一者为铁线篆。前者即以赵叔孺、陈巨来师徒为代表,其艺术成就由此可见一斑。

除上述业有所成外,赵门弟子的另外一个特色就是身份多样。除专业从艺者外,尚有银行经理、钱庄阿大(如叶藜青)、名人之后(如沈钧儒之子沈叔羊)、医生(如程祖麟)、朝鲜女学生、青楼女画家、留学生等,俨然具有“有教无类”的广泛性,当然也不乏挂名弟子和附庸风雅者。

(二)艺术家间的交游圈层

作为开埠的大都市,上海市民阶层新兴,商业氛围浓厚,繁华和实利诱惑着、吸引着大批书画家来此寻找博取名利的机会。遗老遗少在此聚集,富商大贾附庸风雅,文化掮客穿梭往来,各种艺术展事迭出,艺术市场生机勃勃。出现了很多金石书画艺术团体,如贞社、海上印学社、金石画报社、海上停云书画社、绿漪艺社、寒之友社,以及上海美专、上海艺专、新华艺专、中国艺术大学等美术、艺术学校。上海渐成中国书画重镇。赵叔孺迁居上海后,潜心艺事,广交艺友,构建起一个由著名金石家、书画家、收藏家组成的具有深厚艺术造诣、高雅艺术品位和精湛艺术作品的艺术交流圈层。以其居沪时间之久、声名之响、交往之广来看,其交往艺友的人数和交游详情,远非今日所见史料所能全面呈现,只能就目前所见资料,略述如下。

1.与篆刻家、书画家的交游

赵叔孺交游较为密切且著名者中,主要以金石家名世的有罗振玉、王福盦、丁辅之、褚德彝、姚虞琴、徐文镜、王壮为、李猷等,主要以书画家名世的有张大千、吴湖帆、吴子深、陈小蝶、冯超然、李秋君、顾青瑶、商笙伯等。张大千即自称:自弱冠即好出游,足迹遍于中国,远至日韩,广交“豪杰瑰异之士”,“而旅沪往还尤密者,则鄞赵先生叔孺也”,称自己与其“为忘年之交”。[19]著名书画家、收藏家王季迁则云:“不才幸获交忘年,讲坛忝被春风足。”[20]

赵叔孺与金石家、书画家的交游,首先在于他本人篆刻、书法、绘画兼善,尤其被尊为金石学泰斗。故与这些领域的方家均有切近的创作交流。另外一个不同于一般书画家的特别之处在于当时对印章,特别是名家篆刻印章的需求。集聚于沪上的庞大的书画家群体,需要篆刻名章、闲章、肖形印等各种印章钤印画上,既为署名,更体现中国书画艺术“诗书画印”一体的审美意趣。此外,请著名篆刻家为其刻印,还是提高创作者知名度、提升作品价值、拓展市场接受度的重要手段。

2.与收藏家的交游

赵叔孺交游较为密切且著名者中,收藏家有张珩、庞元济、蒋榖孙、龚心钊、王季迁、周湘云、程霖云、陈仁涛、朱省斋、林尔卿等。

晚清民初,社会动荡,文物散出,在市场上或私人间多有流通交易。其时的上海,既汇集各色书画文物宝迹,也集聚大量收藏家,更有因之而生的造假卖假,带来了极大的鉴定需求。

赵叔孺与收藏家的交游,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他自己即为收藏名家,家中所藏金石鼎彝法书名画不乏精品。二是他长期浸润于古物世界,心摹手追,涵养出超绝的鉴赏眼光,深得时人信任。正如张大千所言:“鼎革已还,海内遗老流人名士,咸集上海,而南北所藏名迹宝墨,亦先后来萃。先生尤精鉴别,凡法绘名书,无不以得先生一言定。”[21]三是收藏家们需要在自己收到的书画作品上钤盖收藏印,对印章的需求原本就大。而像赵叔孺这样既是书画名家,又是篆刻宗师,还是鉴定的泰斗级人物,自是他们追逐的目标。在赝品充斥的书画市场上,对收藏家而言,拥有赵叔孺所刻的一方鉴藏印,甚至就是拥有了一张“护身符”和“真品”的“保证书”。此种效应的流风遗韵,其影响绵延至今。例如,今见嘉德2013年秋季拍卖会上,有林尔卿收藏的明代文嘉《庐陵各景书画册》(册页)上拍,拍卖说明之一称:“此作品经赵叔孺鉴赏,并由林尔卿题签。”说明中,还对赵叔孺做了详尽介绍推荐。林尔卿,江苏苏州人,为明华商业储蓄银行董事,与吴湖帆是世交,往来甚密。林尔卿每收得古书画,必请赵叔孺判其真伪。拍卖说明之三称:“此册民国时为上海藏家林尔卿所得,赵叔孺曾经借观并钤印以示尊崇。赵氏为徐邦达先生入门之师,民国初在上海以善画及鉴古而颇富盛名,周湘云、林尔卿等收得古书画每倩其判真伪。此册在赵、林审定后,又经王季迁及上海博物馆专家过目并断为真迹,王氏及上博所编书画家印鉴曾采以为文嘉款印之范式,识者宜重之。”[22]

在上海这样一个艺术与商业高度交融的现代都市里,与收藏家的交游是赵叔孺艺术交游活动中一个内涵丰富、信息量巨大、颇具艺术史研究价值的领域,颇有深入发掘史料加以专题研究的价值。

3.社会性艺术活动的参与

此类活动内容庞杂,例如各种金石书画展览、各类金石书画评审鉴定活动、民间金石书画团体雅集、艺术市场交易活动,等等。兹举两方面之例,以窥一斑。

一是参加重要评审鉴定活动。1934年,英国以敦睦中英邦交、庆祝新王加冕为由,邀请中方在伦敦举办中国艺术展览会。1934年10月,国民政府决定接受邀请并为此成立“伦敦中国艺术国际展览会筹备委员会”,负责参展文物的征集、鉴定、研讨、编目等工作。11月,筹备委员会根据不同艺术门类,邀请艺术家成立各专门委员会。据当时参与此项活动的鉴定家陈定山回忆,当时参展的故宫文物,计分瓷、铜、玉、石、书、画六门,单是古画一项即有二百余件,装四十一箱。事先为此列聘专家,组织审査,共聘有庞莱臣、吴湖帆、张善孖、叶誉虎、张葱玉、徐邦达、王季迁、张君谋、狄平子、赵叔孺10人作为审查委员。获选委员的条件,均以收藏较富和有鉴赏能力者为限,画名的高下不在考虑之列,故如冯超然、吴待秋、王一亭等金石书画的知名前辈,均不在入选之列。[23]此项活动自1934年10月始,至1935年4月编定选送目录结束,历时半年。[24]1935年11月28日至1936年3月7日,700余件主要来自故宫博物院的文物(尚有来自中央研究院北平图书馆、河南博物馆、安徽省立图书馆等机构的文物),与其他来自欧美机构及收藏家的共计3000余件展品一起,在英国皇家美术学院百灵顿堂举行了展览活动。

二是代定金石篆刻书画润例。在报刊上为自己、艺友、弟子制定作品润例,是当时风行沪上的艺术界常规。《申报》《时报》《神州国光集》《墨海潮》《民国日报》等都有刊登润例的业务,篆刻家、书画家纷纷依托公共媒介、以拜请名人代定润例的方式,作为宣传推介手段,进行自我包装,进入艺术市场,彻底突破了历史上以私人介绍为交易主渠道的局限。吴昌硕、黄宾虹、张大千、吴湖帆等著名艺术家,甚至章太炎、蔡元培、经亨颐、于右任、陈布雷、吕公望等政界人士,也多有参与。赵叔孺也不能免俗,他不但自定润例,鬻艺为生,而且与其他艺术家一起,为自己的弟子、艺友和乡邻代定润例。笔者检索《近现代金石书画家润例》,赵叔孺曾分别与吴昌硕、吴湖帆、黄宾虹、王一亭、吴待秋、冯超然、叶恭绰、王福盦、丁辅之、马公愚、方介堪、庞元济、狄平子、谭延闿、顾麟士、商笙伯、蔡元培、朱家骅、于右任、陈宝琛、陈布雷、高野侯等各界人士一起,为童书业、谭家骏、陈巨来、陈子清、况又韩、唐肯、康和声、戴云起、谢师约等人代定润例。

例如,1929年10月26日,与庞元济、狄平子、顾麟士、冯超然、叶恭绰、吴湖帆等在《申报》为陈子清代定润例;[25]1930年7月6日,与陈宝琛、王一亭、冯君木、陈布雷等在《申报》为况又韩代定润例;[26]1931年5月16日,与于右任、蔡元培、王一亭、谭泽闿、朱家骅等在《申报》为康和声代定润例。[27]这些活动既反映了赵叔孺提携弟子后进的拳拳之心,也可见其交游的广泛性。并可从此交游圈层中,探寻一个活跃于集商业、政治、艺术、学术于一炉的海上艺坛的艺术家,如何于此繁杂网络之中平衡艺术与商业、人情、世俗的复杂关系,展开自己的日常生活和艺术创作,在激烈的商业竞争中获取艺术成就,谋得艺术史上的一席之地。

上述活动之外,与篆刻家、艺术家切磋技艺、交流创作、品评古物,为朋友乡邻篆刻绘制作品都是赵叔孺艺术交游中的常见活动。例如:“九月朔,抚李龙眠《五马图》之一,吴待秋补树石,冯超然绘阗国圉者。”[28]

赵叔孺与艺术家之间广泛且频繁的交游,为他带来了艺术圈对他的高度评价。今以《鄞县赵叔孺先生遗作展览会特刊——赵叔孺先生遗墨》所载,选列以下数端,以见其在艺术界的影响。

四明赵叔孺太守,邃于金石之学,又擅写生,落墨高古,书卷之气盎然。——姚虞琴[29]

不独画马得名盛,花鸟鱼虫亦秀劲。还嗜金石缀斋头,古香古色生前賸。——王福庵[30]

先生虽以书画篆刻名海内,而专精独到,尤在金石刻。其治印,虽导源其家撝叔,旁及顽伯、牧父,然精意所注,尤在汉印,心摹手追,得其神理,寓奇诡于平正,寄超逸于醇古,非世之貌为狂怪险谲者所可望也。——张大千[31]

一老岿然起东浙,书画金石蔚三绝。……刻画能为古所难,矞皇渊雅立矩矱。——王季迁[32]

其所作书画印,渊雅宏正,瑰丽超隽,神妙独数,艺林仰之。盖其抉秦汉之骨髓,吸宋元之精华,卓然成大家者,固已。——顾青瑶[33]

(三)与社会人士间的艺术交游圈层

艺术界外,赵叔孺的社会交往也极其广泛。因其艺名炽盛,“海内硕彦,竞相倾盖论交”[34]。例如罗振玉、高振霄、高络园、高野侯、龚心钊、沈钧儒、谭延闿、况周颐、冒鹤亭、章显廷、王伯元、陈训正、张原炜、张传保、冯君木、章云龙等人,都是赵叔孺时有交游的社会人士。但因史料不足,对于赵叔孺这方面的交游情况尚难做出系统梳理。现仅就其与社会人士的艺术交往,例如艺事的创作、鉴赏、研讨等作一简述。

当时上海汇聚了前清遗老、下野军阀、皇室宗亲、致仕官员、豪绅巨贾、富商买办、洋行职员、各路寓公等各方人士。他们中间,或因家族传承、养成背景,或凭天赋禀性、旨趣喜好,或为附庸风雅、投资牟利,不乏金石书画大有所好者、巨额消费者。因此优游、结交、攀附、受教于艺术家,以雄厚的经济力量赞助、支持、帮扶艺术家,甚至包揽艺术家的全部作品,都是日日演绎着的社会常态。陈巨来就曾坦陈,日伪时期,他刻印之名方盛,前北洋政府财政总长周学熙之侄周梅泉即请他刻印。那一两年间,陈巨来几乎全为周氏一人服务。周之要求,陈无一不允,原因就在于“其润从不少付”。

赵叔孺的成名,曾得力于罗振玉丰富的社会资源。罗振玉十分欣赏赵叔孺的篆刻技艺,向日本艺术界极力推介。日本著名文士若内藤庚、长尾甲、中村不折等争相求赵治印,赵叔孺由此得以扬名于日本。此一情节,与吴昌硕在上海的成功,实有异曲同工之处。兼具画家、慈善家、艺术活动家、实业家、艺术赞助人综合身份的王一亭,与日本商界、文化界关系密切,他向日本大力推介吴昌硕的画艺,由此打开吴昌硕作品的日本销路。

赵叔孺重要的艺术活动都得到过社会名流的支持与参与。例如其晚年亲友及门人为他举行的祝寿活动,都得到社会人士不同形式的襄助。1933年,赵叔孺六十寿辰庆筵举办于老北门安乐坊章显庭宅中,陈训正为他撰写寿文。章显廷,鄞县高桥田阳人,清末民初田阳章氏“显字辈”六兄弟中排行第二,毕业于上海法文书馆法文专修科,为旧交通部元老。其大哥章显达,为上海华英药房经理、上海新药业工会主席。四个弟弟均留学英、法,归国后分别在北京、南京等地的政府部门或银行任职。章显廷热衷于书画收藏,故此而与赵叔孺等沪上名家均有交往。其他如七十寿辰(1943)庆筵、七十一岁时弟子祝寿等活动,同邑乡邻张原炜、四明公所经理章云龙都有助力。在这些祝寿活动中,艺术界少长咸聚,堪称艺坛盛事,充分展示了赵叔孺的社会交往之广和影响力。

在日常生活中,也多能寻觅到这种交游的痕迹。据陈巨来回忆,壬戌年、癸亥年(1922、1923)间,沪上豪富周湘云最钦佩赵叔孺,每个星期日都会设宴宴请他。赵叔孺也不推迟,“先生必偕余同去赴席”。[35]

周湘云,祖籍鄞县,生于上海,著名的房地产商人,热衷书画收藏,藏品颇具品位。其碑帖收藏中有唐虞世南、怀素《苦笋帖》,北宋米芾,元赵孟頫,明董其昌等人作品;绘画收藏中则有元黄公望、王蒙作品,至于四王、吴、恽之下,石涛、冬心、新罗之作,难以枚计。现在上海博物馆镇馆之宝的怀素《苦笋帖》、米友仁《潇湘图》都是他的藏品,由徐森玉从周家购得。

周湘云从一个地产商而成为著名收藏家,且收得如许历代珍品,关键在于有赵叔孺等鉴定家向他推荐,为他把关、掌眼。周湘云与赵叔孺同为鄞县乡邻,具有交往的乡谊基础,容易交流走近。故其每有所得,必定要请赵叔孺过目鉴定。赵叔孺既可为同乡好友尽力,也可从中一饱眼福,练练手感、眼力,积累鉴赏经验,故也乐此不疲。

慈溪名士陈训正曾评赵叔孺的艺术成就称:“金石刻划,力追古作,靡不得其真。海内积学之士,咸推服叔孺,愿委贽纳交,惟恐失之。……生平酷好古物,所蓄古代彝器及名人制作极富,凡经鉴别,真赝立判,晚近诸名家收藏,惟叔孺一言是归。上虞罗振玉、余杭褚德彝论金石之学,咸推叔孺为第一。”[36]这种来自艺术圈外的社会性评价,可以反映赵叔孺在社会上得到的认可和时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