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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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案上残香未尽，林修远的手指在第七层最里侧的书架上顿住了。

一缕淡金色的晨光正穿过雕花木窗，恰好映在布满蛛网的角落。那本蒙尘的古籍在光柱中浮起细小的尘埃，暗红色封皮上隐约可见某种兽纹，书脊处三道银色锁链状纹路在光照下泛着奇异流光。

《红尘问道录》他拂去封面上的积灰，指尖突然传来细微刺痛。书页竟是用千年冰蚕丝织就，这般珍贵的材质却在藏书阁沉寂百年无人问津。

正要翻开时，身后传来衣袂破空声。

又在看这些杂书？大师兄玄明踏着流云履飘然而至，腰间玉珏相击发出清响，明日就内门考核，你倒有闲心在此消磨。

林修远将古籍拢入袖中，转身时青衫扬起细碎光尘：不过是参悟些古法。

古法？“玄明瞥见书封残破一角，嗤笑道：“又是那些要入红尘的邪门歪道？三百年前青阳师祖就是修此道走火入魔，最后在落霞峰...

他突然噤声，像是触及什么禁忌。

阁楼深处传来竹简坠地的闷响，惊起梁间栖着的三足乌。那通体漆黑的灵禽展开双翼，猩红眼珠死死盯着林修远袖口。

小心沾了因果。“玄明甩袖离去时，带起的罡风掀开林修远面前《太虚真经》，书页间掉出一张泛黄皮纸。墨迹已褪成淡褐色的舆图上，某个边陲小镇被朱砂圈了七重红印。

藏书阁重归寂静时，林修远终于翻开那本奇书。冰蚕丝书页触手生温，墨迹竟如活物般游动重组，最终凝成十六字真言：

闭门造车终是妄，红尘万丈方为真。七情淬心，六欲炼魂，方得大逍遥。

丹田处沉寂多年的金丹突然震颤，他分明感觉到有道枷锁正在松动。窗外暮鼓恰在此时响起，惊觉已在阁中枯坐三个时辰。

小子。“沙哑嗓音从阴影处传来，守阁老人不知何时倚在蟠龙柱旁，浑浊眼瞳映着残阳如血，“要借的书，记得在子时前归还。

林修远心头剧震。这老者镇守藏书阁三百余载，向来对弟子们不假辞色，此刻却任由他带着古籍走向门口。跨过门槛时，怀中突然多了件硬物——是半块残缺的青铜罗盘，边缘刻着与古籍相同的兽纹。

夜色如墨时，林修远在洞府中展开那张意外得来的舆图。当残缺罗盘置于朱砂印记之上时，竟浮现出师祖青阳子的笔迹：

丙辰年三月，于临渊城见众生相。贩夫走卒亦有道，王侯将相终成空。方知我辈所求长生，不过是场虚妄执念。

晨露未晞，林修远将本命剑“忘尘“悬于洞府梁上。剑穗缀着的清心玉坠与木梁相碰，发出空灵的叮咚声。案头《太虚真经》的扉页，新添了八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不染红尘，何以出尘。

山门结界波动时，守山灵兽白泽睁开第三只眼。林修远将师父赐的玉佩系在灵兽颈间，轻抚它雪色鬃毛：“告诉师父，弟子去寻自己的道了。

第一缕晨曦刺破云海时，青衫身影已消失在通往凡尘的山径。山风卷起他留在崖边的素笺，上面墨迹未干：

此去不求长生久视，但求明心见性。若道心蒙尘，自当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