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生生不息
一个小喇嘛手捧毛毯和托盘走进石窟，老喇嘛道：“站累了吧？下一个故事，坐下说。”
我们三人和老喇嘛一起盘腿坐于毛毯上，从托盘上取来热腾腾的酥油茶，小喇嘛缓缓退出。
“师父，我还有两个疑问。”我尝一口酥油茶。
“问吧。”老喇嘛微笑。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一千只猫和一万只燕子’，刚刚记忆里那些，才是黑山城破的真相？”
“‘千猫战术’自然是心怀叵测之人编造，”老喇嘛并不陌生，“好在没有史料根据，终究只是传言。”
“那绘有‘塔’的图纸呢？寒步记忆里并没有它的下落。”
“我只知蒙古人后来两次西征，都为寻找获取异能之法，想必没有落在他们手里。传言，正如拓跋焘灭佛，蒙古灭西夏，目的也是‘塔’，不过，他们更垂涎异能怪力，而非财富。”
“所以第二个故事……与西征有关？”我思索。
“关于西征，也关于圣殿骑士与圣女贞德，那是——”老喇嘛正襟危坐，“寒步沉睡的三百年。”
“愿闻其详。”
“看到中心柱上两个带翼的动物了么？”
只见坐佛的圆拱龛左右，两条羽翼斑斓的回首异兽，宽鼻阔口，尾部相连，环绕由褐红、金黄、青绿、钴蓝等色彩绘成的光圈。
“是即将在下一个故事中出现的，”老喇嘛意味深长，“应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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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予莫已寒步异能时，祁连之巅的「塔」因释放能量而带有了辐射，山峰处黑云压顶，三日才恢复。
三日里，所有居住在辐射范围内或不巧进入的人，包括途经的商队、游士，都无形中获得了不同的异能，如《祁连山经》载“樵夫晚归，曰异象无害，问何哉，答能通兽言”。他们是与莫已寒步同时期出现的异能者，也是如今大部分异能者的祖先——说来奇怪，突获的异能一经开发，就会一代又一代越加完善，最后稳定遗传，造就异能家族。
再说少数受辐射影响的蒙古兵士，灭亡西夏后，蒙古开始第二次西征，一路所向披靡，烧杀抢掠，突获异能的他们和队伍中许多人一样，在欧洲留下了后代。
于是，生于乱世的西方异能者们为了活命，不断开发自己的异能，逐渐接触到世界不为人知的一面——但由于圣殿骑士团的保密，当时许多涉及异能力的神秘事件并没有被完整记载，有些至今已被解读成神话。
没错，西方异能者们普遍加入了三大骑士团，然而只有在圣殿骑士团内部，他们成立了自己的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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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成未解之谜的‘圣殿骑士宝藏’就与异能者的发现有关，传说他们之所以坚持保密，是为了维系世界的平衡。”老喇嘛神色凝重。
“什么意思？”我警惕，“他们的宝藏……不止关于‘塔’？”
“这是一个已经去世的挚友告诉我的，细节和准确性我并不清楚，但如果你们还想查下去，”老喇嘛放下茶碗，“圣殿骑士仍然存在，国内就有他们的组织。”
“啊？！”药蓠大吃一惊，我倒吸一口冷气。
“明白了。”枭哥古井不波。
“那……”药蓠定了定神，“圣女贞德是怎么回事？”
“若我说贞德也是异能者，你们认为她的异能是什么？”
圣女贞德，即英法百年战争时期，那个出身农村，目不识丁，却临危受命，拯救了法兰西的少女。她在十三岁时声称自己得到了“上主的启示”，被当时太子立为「洛林圣女」。作为鼓舞法兰西人民的精神领袖，贞德率兵一路收复被英格兰占领的失地，最后却因功高盖主遭太子出卖，被英格兰以异端罪和女巫罪活活烧死。
相传，贞德可以准确预言英军的每次军事行动，所以才带来一次又一次胜利。
我答：“预言？”
老喇嘛摇头：“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上主显灵，只有那个虔诚善良、胆大心细的少女，而她领导下的每一次胜利，都出于自身的军事才能。”
“难道，”药蓠皱眉，“她的异能与火有关？”
“「以火为媒，再生为龙」，有史记载，火刑过后，焦黑柴草中出现一枚龙蛋，被一位善良的主教藏起，带出了法兰西。远离故乡获得新生的贞德，正是所有人龙混血的鼻祖。
“贞德的子女虽然是龙，却有化人的能力，于是一部分选择当龙，开始与奎尔斯纳克飞龙繁衍，后代渐渐丧失这种能力，另一部分则选择融入人类社会，与人类繁衍，需要时才变身为龙，所以在龙类的外形上，他们和后裔保留了祖先贞德的特征，与融入奎尔斯纳克飞龙的同族有显著不同。中世纪末，他们被圣殿骑士团发现和接纳，命名为「洛林使徒」，也就是混血种。而你的家族，”老喇嘛看向药蓠，肃然，“他们正是「洛林使徒」与东方人的混血。”
药蓠坐直了，眯起眼。
“年轻人，你觉得——”老喇嘛话锋一转，“药家人如何啊？”
我一惊，就听药蓠冷声：“什么意思？”
老喇嘛从容道：“药葭是那一辈中血统最劣的，亦不是你的生父。你的诞生，其实是家族的一场实验。”
我看不清药蓠的神色，只察觉他一下子绷紧了，心中一揪。
“家里长辈说没说过，你有一个英年早逝的叔叔？”
“嗯。”
“那是你的生父，也是几十年来，家族中诞生的血统最优之人，你的祖父母为了创造最强大的后代，用药物强制他永久化龙去雪山生活，再无法回到人类社会。”
药蓠攥紧双手。
“后来，一群应龙收留了他，他和其中一条雌龙相爱，诞生了你。他不知，这正是你的祖父母最期待看到的——西方龙与东方龙的混血、最强大的后代。所以你一出生，就遭到药家人抢夺，你的父母拼死守护，最后双双被射杀，而你，被交给了现在的父母。”
“这是真的？”药蓠死死盯住老喇嘛的双眼。
老喇嘛肃然颔首。
“呵！”药蓠移开目光，十指交叉，咬牙，竭力抑制什么一般微微颤抖。
我看向药蓠，正自犹豫，峭壁下方忽然飘来清脆的牛铃声，上楼梯的脚步声渐近，很快，姐姐出现在门口。
“师父，”她似早有准备，“我想亲自告诉小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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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喇嘛没有跟来，姐姐带路，我们沿洞穴内陡峭的楼梯向上爬，来到顶端悬崖，探出头，近在咫尺的蓝天最先映入眼帘，直起身，四周有绵延广阔的松林环绕，前方刀削般的山脊后，是巍峨雪巅。
五月暄阳捂暖人的身子，雪山来的清风卷过发丝，药蓠走向崖边，远眺良久，直到天空中每一片云都变了形状。
“我还有一事不明。”他转身。
“什么？”姐姐从容不迫。
“请先告诉我，”药蓠忽然揽过我的肩，“小昱是你亲弟么？”
姐姐释然一笑，思绪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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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年前，幽州郊区，黄昏。
东倒西歪的旧楼挡住落日，金色余晖透过罅隙洒进巷子，照亮生锈的钢架楼梯。红发女人坐在楼梯上，半个身子隐在暗处，裸露遍布凌虐痕迹的干瘪乳房，怀中两个婴儿沐浴在光里，因为吸吮太过用力，小脸都皱巴巴的。
女人的脸藏在结块儿的乱发中，强忍着哺育的剧痛，忽然，一辆黑色轿车碾过地上阳光，停在巷子里，她这才慢腾腾披好衣服。
两个便衣伙计跳下车，驱赶围拢而来的流浪汉，随后，穿唐装的矮胖男人推开车门，来到女人面前。
光被挡住，较大的女婴瞪大眼看向陌生人，较小的男婴受到惊吓哭了起来。
“考虑好没有？这点心意，请收下吧。”矮胖男人递上一张卡。路灯亮了，女人缓缓抬头，乱发垂开两边，露出消瘦邋遢却犹见当年的脸，眼神懵懂，茫然。
女人年轻时最喜欢一首诗，现在最害怕回想，“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可琵琶女还有商人嫁，那恶心的酒鬼一夜之后便不知所终，只留下她日渐大了的肚子！
“……”
因为哭得太用力，男婴剧烈咳嗽，女婴许是被抱疼了，开始挣扎。
矮胖男人又道：“你丢了工作，已没有能力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况且红头发太惹眼，在这里容易被当成目标，我媳妇儿不能生育，心心念念想抱儿女，咱两口子说什么也不会亏待他们。”
“如何？孩子我们替你好好养，拿去这笔钱……”他忽然从女人眼里看出来什么，话里透出鼓励，“人生随时可以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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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用孩子实验，畜生！！！”
缭绕檀香味的古典书房里，银发披肩的藏族男人拍案而起，本就透红的双颊涨得更红。书桌对面是药家家主、药葭的父亲——药卓仁，年近七十却未显老态的他十指交叉，漠然地注视眨眼间已经抵住自己喉咙的藏刀。
藏族男人是个古董贩子，药卓仁逛古玩市场的时候看上了他手里一件元代玉壶春瓶，当时两人一聊甚是投机，药卓仁提出想请男人帮忙鉴定府上其他古董，男人这才前来拜访，不料刚刚无意间撞见两个伙计正忙着抢救一个穿病号服、全身伤痕累累的男孩，嘴里还念叨什么“又失败了”、“给女孩加大剂量”。
“我要带走那些孩子！否则……”男人冷冷扫视闯进书房的伙计，刀尖又抵入数分。
药卓仁看见男人脖子上的狼牙编绳项链，眼珠一转，摆了摆手，示意伙计们退下。
很快，书房里只剩两人。
“人类若能通过注射药物获得龙类强大的基因，必将是生物学上的奇迹，我深知这项研究比做家族产业有意义千倍万倍，后世谈起药家，不会再说我们是爱财的商人，因为我们创造了生物学的奇迹！只是这条路一旦开始便无法回头，我的儿子儿媳为此牺牲，孙子也恨我，还好……多谢这两个孩子，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现在，你带走他们吧，我只需要——”
药卓仁胸有成竹：“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