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差距
寿安堂。
盛老太太坐在上首，岳峰和王若弗还有华兰分坐左右。
“这么说，华兰和袁家二郎的亲事，还是定了？”盛老太太看着岳峰问道。
“定了！”岳峰点头道。
“上回那档子事，他们袁家就这么认了？”盛老太太拨弄着茶盖，端着茶盏抿了一小口。
岳峰道：“其实忠勤伯还是明事理的，就是忠勤伯夫人是个糊涂且偏心的，但也无伤大雅，要跟华儿过日子的，终究是袁文绍那孩子，那孩子虽不是什么人中龙凤，但也是个有本事、有上进心的好孩子。”
“你就不担心华儿嫁过去之后，被婆婆刁难？”盛老太太问道。
岳峰却笑道：“这世上似母亲这般开明的婆婆，怕是全天下，也难找出几个来，那章氏虽然偏心，但却是个蠢的，而且袁家人口简单，不似其他豪门望族那般人口繁多，华儿若是连她都没信心斗过，也别想着嫁什么高门大户了，直接招个赘婿登门算了。”
岳峰并不是没有想过给华兰重新找个婆家，可就算重新找一个，岳峰也不敢保证，新婆婆就一定是个明事理，疼儿媳妇的。
既想要未来夫婿有本事、上进，又想要他家庭和睦，未来婆婆妯娌都极好相处，最好家世还好，有权有势，这种好事儿，估计也只有梦里才有了。
盛老太太被岳峰说的一愣，可反应过来之后，却忍不住诧异的看向岳峰：“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那些个豪门望族之中，在外人眼中是一片祥和安定，可实际上，每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了权势钱财罔顾亲情者比比皆是，个个都是事堆儿，倒是袁家，复爵不过十多年，人口简单，倒是好打发。”
“华儿今日也见了那袁文绍，感觉如何？”盛老太太扭头看向华兰问道。
见三人的目光尽皆看向自己，华兰只觉得脸颊滚烫，俏脸泛起几缕红晕：“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都听父亲、母亲的。”
眼看华兰如此神态，众人如何不知其心意。
那袁文绍生的虽不算太俊俏，却也耐看，而且还有几分气宇轩昂，身上透着武人独有的英武阳刚之气，对于华兰这种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王若弗道：“既然知道那伯爵夫人不是个好的，哪还有上赶着把自家女儿推入火坑的。”
“上次袁家让他们家大郎两口气去扬州提亲，肯定是这个伯爵夫人的手笔，官人不是说那伯爵夫人本就偏心他们家大郎吗！她家大儿媳妇，又是那伯爵夫人的娘家侄女，华儿若是嫁了过去，她们婆媳俩肯定会一个鼻孔里出气，到时受欺负的，不还是我家华儿。”
王若弗这人虽然蠢笨，但蠢笨的却颇为可爱，叫人对她讨厌不起来。
岳峰却道：“关键还得看忠勤伯和袁文绍那孩子的态度。”
王若弗其实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件事，只是还记着先前“我苦命的华儿！”
“母亲！女儿倒觉得父亲说的有道理。”华兰捉着王若弗的手道：“人这一辈子，哪有一辈子顺风顺水的，女儿已经在家里享了这么多年的福，有祖母，有父亲，有母亲疼我，为我遮风挡雨，如今女儿年纪大了，也是时候该自己见识见识外头的风雨了。”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得来的幸福，想要过得幸福，就得自己去争取。”
“我已经跟忠勤伯说清楚了，我盛家女儿，绝不容忍欺辱。”
“章氏此人，糊涂短视，行事只凭喜好，她那个娘家侄女的大儿媳妇，虽有些心机，但不过是些小聪明而已，不足为惧。”
连华兰自己都同意了，王若弗又能如何，只能无奈的接受这个现实。
离开寿安堂，岳峰将华兰叫到了外书房。
“喏！”岳峰自书桌后的书架上，抽出一本线装的蓝皮书，递给华兰。
“父亲，这是什么？”
“下个月袁家就要过来下定了，你的嫁妆，你母亲和祖母都已经给你备好了，这本书是为父特意托顾二郎找来的，你若闲着无事，便翻翻看看。”
“孙子兵法？”看着封面上的四个大字，华兰愣了一下，旋即抬眼疑惑的看向岳峰，她怎么也没想到，岳峰送给自己的不是‘女诫’、‘女训’之类的书，而是一本兵书。
岳峰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战场上的凶险，都是真刀真枪放在明面上的，可后宅的争斗，危险程度，却也不逊于战场，稍有不慎，便会中旁人的算计。”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回去之后，定细细阅读此兵书。”华兰一脸郑重的道。
岳峰道：“嫁过去之后，若是有人欺负你，只管反抗，不用顾忌因为自己的反抗损害了盛家女儿的声誉，我盛紘的女儿，不是去别人家里受委屈的。”
听着岳峰霸气十足的话，华兰芳心一颤，感动不已。
“这段时间，你把家里打理的很好，管家理事的本事，已得了你母亲的真传了，不过你母亲脾气不好，你可莫要学她，每逢大事，须有静气，莫要让愤怒冲昏了头脑，遇事之时，莫要急着做决定，而是先静下来先想一想。”
“可只要认定了的事情，就不要瞻前顾后，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女儿记住了。”
“行了，你回去吧！你母亲怕是还有一肚子话等着跟你说呢。”
·······
时间一日日过去，天气也越来越暖和，长楠也渐渐长开了，眉眼跟卫氏倒是越来越像，岳峰去守拙院的频率也越来越高，整个盛家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那卫小娘的好日子已经来了，家中那些个年轻女使们，看向卫恕意的眼神，哪个不带着羡慕，母凭子贵，不外如是。
连带着满府的下人们对明兰这丫头，也恭敬起来，不单单因为明兰如今养在盛老太太跟前，更因为卫恕意生了个儿子，为盛家延续了香火。
盛家本就人丁单薄，宥阳大房那边，盛维只两个儿子，二房盛紘这边也是一样，只长柏和长枫两个儿子，盛家能够添丁，不论是嫡子还是庶子，对盛家的意义都非同一般。
是夜，林栖阁，帷帐之内，岳峰枕着手臂，闭着眼睛，脑中一片清明，身侧躺着的是只穿着一件薄纱里衣，香汗淋漓，呼吸还有些急促的林噙霜。
“紘郎，听说大姑娘的亲事定了？”林噙霜望着岳峰柔声问道。
鼻腔之内充斥着淡淡香味的岳峰仍旧闭着眼睛，轻声应道：“嗯！”
“听说定的还是忠勤伯袁家？”
“嗯！”
林噙霜目光闪烁着，有些期待的说：“这么说咱们家以后就要跟忠勤伯府做亲家了。”
岳峰仍旧没有睁眼，而是平静的道：“过几日，我打算让枫儿搬到外院去，就在柏儿隔壁。”
林噙霜一愣，有些急了：“紘郎，枫儿年纪还小，现在让他搬出去，是不是太早了点！”
岳峰道：“十二岁不小了，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自己去书院求学了。”
“枫儿他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就这么让他自己一个人搬出去住，我怕他不习惯。”林噙霜急忙解释。
岳峰道：“就算一开始不习惯，以后也会慢慢习惯的，若是无事，莫要打扰枫儿读书。”
“紘郎~~~”林噙霜见状，当即施展出她惯用的招式。
听着林噙霜娇滴滴的声音，岳峰神色一凛，睁开眼睛，看着林噙霜。
“紘郎！”贝齿轻扣下唇，林噙霜的语气也变的娇滴滴起来。
别看林噙霜已经为盛紘生了两个孩子，可实际年龄还不到三十，不论是容貌还是身材，都正值巅峰，不然的话，盛紘也不会对她如此迷恋。
娇滴滴的语气，加上那柔软如蛇的身段，又拉的下脸，若是对于那些正人君子，自然会铩羽而归，可岳峰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
“也不是不能商量！”岳峰捻起林噙霜的下巴，嘴角也扬了起来。
看着岳峰那充满侵略的眼神，林噙霜如何不明白岳峰这话的意思，当即娇媚的斜了岳峰一眼，露出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
“紘郎答应人家的事情？”
“那就让枫儿在林栖阁再呆两个月吧！”岳峰道。
“才两个月？”林噙霜一脸不舍。
岳峰道：“之所以让枫儿搬出去，也是为了他好，我知道你心疼枫儿，可难道你就不想枫儿将来读书有成，入朝为官，为你挣个诰命回来？”
“妾身如何不想。”林噙霜想都没想，就立马接话。
“那不就得了，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天上更不会掉下馅饼来，枫儿的天资虽然不差，可放眼天下，也只能说是寻常，科举之路，本身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想从万千学子之中脱颖而出，若没有多年苦工，谈何容易。”
“道理妾身都知道，可妾身就是心疼枫儿，毕竟枫儿是从妾身身上掉下来的肉。”林噙霜
岳峰道：“我何尝不心疼枫儿，可一时的艰苦，若能换来一辈子的幸福，那就值得。”
林噙霜是个惯会见好就收的，见岳峰心意已决，也不再坚持，旋即话音一转：“紘郎先前不是说，要给枫儿他们请个学识渊博的先生吗？”
岳峰道：“人已经在路上了，不日便能到东京。”
“可是紘郎说的那位紘郎曾救了他母亲的庄学究？”林噙霜眼睛一亮，立马来了兴趣。
岳峰道：“不错，正是这位庄学究。”
“我之所以让枫儿从林栖阁搬出去，就是希望他能专心治学，这位庄学究的学问极为高深，不知多少世家大族，想要聘其教授自家子弟读书，却被其拒绝，若非我曾救过他母亲，也请不到他。”
“你若是当真关心枫儿，就叮嘱他等庄学究到了之后，要好好听讲，用功读书。”
“紘郎放心，妾身一定叮嘱他。”
林噙霜虽然坏，虽然自私，但对于长枫和墨兰这一双儿女还是极好的，她所做的一切，既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这一双儿女。
翌日一早，还在睡梦之中的长枫被岳峰提了起来，跟着岳峰在院中不情不愿的练起了易筋十二式，可惜这小子对武学着实没有兴趣，甚至还觉得练武粗鄙不堪，非文人雅士所为，若非摄于岳峰的威严，这小子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如今在岳峰的强压之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岳峰练了。
至于墨兰那丫头，对于练武同样是半点兴趣都没有，看着长枫这小子一副应付自己的模样，岳峰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即抄出戒尺，一边打一边纠正其动作要领，呼吸的节奏。
长枫被打的哭爹喊娘，可他爹打的却更用力更狠，惨叫声直接把屋里的林噙霜都给惊醒了。
看着急急忙忙从屋里跑出来的林噙霜，长枫委屈极了，可在岳峰跟前又不敢放心，毕竟岳峰那是真大，疼也是你真疼。
“紘郎，既然枫儿不愿学武，那不学就是了，咱们盛家是读书人家，又不是那些武将世家，不用带兵打仗，练不练武也无所谓吧。”林噙霜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岳峰看着林噙霜心疼的眼里都泛起水雾的模样，还有长枫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你不愿学，以后要是后悔了，可别埋怨我。”
林噙霜立马拍了已经哭成泪人的长枫道：“还不赶紧谢谢你爹爹。”
“只盼你将来不要怪我才好。”岳峰随手将戒尺扔给旁边的周雪娘，背着手，大步流星的往院外走去。
“早饭我就不用了，你们母子自己吃吧！”
话音落下时，岳峰已经出了院子，根本没给林噙霜挽留的机会。
出了林栖阁，岳峰径直往寿安堂而去，准备去给盛老太太请安，顺便再在寿安堂混一顿早餐。
还没进寿安堂，就听到了院里传出来的一声声呼喝声，声音虽然稚嫩，但中气却很足，气势也不弱。
这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
不愧是小明兰，就是招人喜欢呐！岳峰背着手，笑呵呵的走进了寿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