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晶月饼和玫瑰花枕
光影里,银发的母亲更显慈祥,毛线球在竹篾编制的圆筐里翻滚。
想起小时候和母亲一起绕毛线球,我用双肘绷起洗好晾晒干了的毛线,来回绕动双臂,母亲坐在我对面,熟练地缠绕着毛线球。
幸福的感觉在脑海里蔓延开来,很快弥漫了整间屋子。
水晶月饼和玫瑰花枕
中秋节又快到了,这是我即将独自在外度过的第十六个中秋。十多年来,我到过很多地方,吃过各色月饼,但总觉得现如今那名目繁多、愈加昂贵的月饼总也不及当年妈妈寄给我的水晶月饼。
那年,当我还沉醉在刚刚穿上新军装的兴奋之中,大队文书在一天午餐之后交给我一张上面写着“食品”字样的包裹单。那时候,对于我们这些刚刚离开父母远在西部某军校读书的女孩来说,收到家中的来信或是包裹之类的东西是一件异常兴奋的事情。
我迫不及待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从几公里外的拱星墩邮局拿到一个大大的包裹,我没有急着拆开它,而是一边往回赶,一边猜测着里面会是什么好吃的东西?等我匆匆回到宿舍,打开那个白色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个饼干盒子、一封信和一个小枕芯,我很奇怪我已经是大人了怎么妈妈还把我当作小孩子一样寄饼干给我,可等我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呆愣了一下,因为我看见了满满一盒都是我喜欢吃的水晶月饼。
我几乎是眼睛里盈满泪水读完那封家书的,至今我依稀记得信的内容,妈妈在信中说:一个人在外要学会照顾好自己,今年的中秋爸爸妈妈不能和你一起过了,只好寄一点你喜欢吃的水晶月饼和班里的小姐妹一起分享。妈妈知道你喜欢闻玫瑰花的味道,就用晾干了的玫瑰花做了一个枕芯,你每天枕着它睡觉就可以闻到咱家院子里的玫瑰花香了。
从那以后,那个用玫瑰花瓣做的小枕芯就一直陪伴我度过了三年的军校生活。三年里,我怕压碎了枯萎的花瓣,每次睡觉的时候总是把它放在枕头边闻着它淡淡的香味入眠。而梦中出现最多的场景,则是小的时候和爸妈在院子里的玫瑰花丛中嬉戏的情景……
其实那个有着好听名字的水晶月饼,不过是一种馅料里有芝麻、瓜子仁、核桃仁、青红丝和冰糖的白皮点心。巧手的妈妈总是会把那点心做得精致、好吃,常常让我和弟弟都舍不得吃掉它。这次,与玫瑰花枕芯一起寄给我的水晶月饼,有了特别的味道,让小伙伴们赞不绝口。
如今吃着诸如莲蓉、豆沙、冰皮之类的花色月饼,总也找不到当年吃水晶月饼的美好感觉来。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依然沉浸在那盒寄自故乡的水晶月饼的回味之中。
如今,父母已满头白发、年逾古稀,可做女儿的却不能在每一个月圆之夜陪伴在他们身边,只能在异域他乡遥望故乡,在心里问一声:“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女儿好想在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和家人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一起看那轮明月在云际穿梭。剥着石榴,听着老辈讲那些古老的传说,和哥哥弟弟们分享母亲亲手做的水晶月饼。”
曾经的灰瓦屋
长期在都市水泥森林生活久了的人们,每每到了节假日的时候,总是想着法儿往乡间、往渔村跑,要么高山流水,要么渔舟唱晚,这让我想起了故乡的灰瓦房。
小的时候,我们一家生活在北方的一座小城,那条叫作山西街的老街有一个曾经是山西会馆的大院,我儿时的欢笑至今还散落在那个院落里。
大院是空军某学院的家属院,因为学院到城里的距离很远,那时还没有公交车,自行车是主要交通工具。在城里工作的家属们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一个单程就要个把小时。来回很是辛苦,小孩上学也不方便。院领导为了让干部们安心工作,在城里购置了三座大院供家属和孩子们居住。我们所在的大院是其中最小的一座,院子里有前后两排六套房子,清一色的灰墙灰瓦。先后住过来自东北、西北、长江流域的十多户人家。
院子里还有大片闲置的空地,生活在大院里不同口音的人们闲暇之余,将空置的地方开垦出一片一片菜地,养鸡、养鸭,再种上几棵果树。春天桃花、梨花、石榴花开满庭院,到秋天大家分享从树上摘下来的果实。院子里还有一个很大的金鱼缸,鱼缸也是瓦灰的烧陶,爷爷在鱼缸里养了很多条金鱼,每天放学回家之后,我总是要和弟弟扒在鱼缸边看那些个红的、黄的、黑的、花的鱼儿在睡莲间游弋。
星期天,妈妈们和女孩子们围在院子中央的水龙头旁说说笑笑,搓洗各自家里换下来的脏衣服。那种祥和让人想起乡间,村民们围着一口水井汲水、洗衣洗菜的情景。
春天,玫瑰花盛开的季节最是美好,扑鼻的芳香引得蜂儿、蝶儿在红的、粉的花瓣上翩翩起舞。我喜欢极了玫瑰,只是现如今街头花店一年四季均有出售的玫瑰(我觉得那应该是月季)并没有什么香味。夏天,自家小菜地里的茄子、辣椒、西红柿让你随时可以摘了来炒菜,那才是真正的绿色食品,绝对没有农残。
水蜜桃成熟的时候顺手从桃树上摘下一个来,在衣服上蹭一蹭,咬一口,那个美呀,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
秋天的时候,坐在葡萄架下的青石板上,看着满院子的菊花盛开,红的石榴咧开了嘴挂在枝头,让你感受到秋天真的是收获的季节。
冬天,一觉醒来,推开屋门,迎接你的或许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我们这些孩子最喜欢堆雪人,打雪仗或是在雪地上踩出一条冰道来,嬉戏、打闹、溜冰。
儿时所住的房子是灰色的,但儿时的回忆却是变幻的七彩生活,那时没有布娃娃、没有变形金刚、没有卡通片,有的是自制的沙包、鸡毛毽子、弹弓和木头手枪。儿时,是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听着《向阳院的故事》长大的。有时和好友说起儿时的快乐来,大家竟以为我曾经生活在一个虚拟的,既有花园又有果园的小部落。
儿时最大的梦想是有一天搬到高高的楼房里去住,可现在住的楼层越来越高,却怀念住平房的时光。
儿时要数过年的时候最高兴了,可以穿新衣、戴新帽,有许多平常没有的好东西吃,还有噼里啪啦的鞭炮、绚丽多彩的烟花可以燃放。每家的餐桌上都有几样相同的吃食,大院里的人们相处得很是和谐,大家之间有一种近邻胜似远亲的感觉。每当自家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总是会挨家挨户送上一份,让大家尝个新鲜。记得我还教过一对来自苏州的年轻夫妇搓麻花、包饺子。
那时的人们纯朴得就像春天里盛开的油菜花,碧绿、鲜活。不像现在生活在钢筋水泥森林里的人们,住在同一个门洞三年五载也不知道邻居姓甚名谁。
今天的都市人,尽管享受着空调的清凉,超级市场带来的便利,可以在霓虹灯的闪烁里夜夜笙歌,但人与人之间的那种疏离感无处逃遁。
却还是要开着爱车或乡野或山麓海滨,冥冥之中是否想寻找点久违了的淳朴与祥和。
33号院
小时候住的院子在山西街33号,山西街是一条很长的街巷,有近百个院子,因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这里聚集了太多开布庄的晋商而得名。这条街上有3个某学院的家属院,分别是27号、33号和40号。27号院靠近街口,33号院在街的中部,40号院靠里面。
三个院子相距并不远,27号院和33号院,背对清(峪)河大沟,大沟宽约200米,近百米深,两岸多陡崖,清河河床并不宽。清河之上有一高26米,长110米,宽11米的三眼石拱桥,桥上有三个龙头俗称古龙桥,每逢雨天桥面积水自龙头倾泻而下,蔚为壮观。
石拱桥始建于明万历十九年(1591),连接着城南城北,记得读书的时候桥上还开有店铺。暑假里下大沟是家属院的孩子们最喜欢的事情,在清澈见底的河水里嬉戏、抓鱼、捡卵石。40号院在街的南侧,占地面积最大,房屋最多,十六套的样子,27号院也有十多套。33号院从前是山西会馆,大约4000平方米,相当宽敞,仅有六套房子,是居住环境最好的一个院落,现在想想那么大的院子就住了几户人家,实在是太奢侈了。
33号院的布局与其他两个院子不同,第一排房子窗户对着街面,两扇黑漆大门下有一道大约40公分高的可拆卸门槛,门旁有两个青石礅子,推开大门里面是一个巷道,有五六米宽,和同排房子的深度一样,说白了就像一个少了一堵墙,多了一个大门的房间。左侧也就是西边有两套房子,右侧只有一套,第二排房子在距离第一排房子约30米的北面,都是里外两间的格局,门外建有小厨房。只是第一排房子没有小厨房,靠东的院墙里有一间巨大的瓦房,采光非常好,估计从前是个仓库,被各家改造成了自己的厨房,我们叫它大灶房。
两排房子把整个院子分隔为前后两院,后门外是大沟,爸爸和爷爷带着我们在沟边开荒种过蓖麻、油菜、谷子、小麦和苋菜。从我记事起到高中毕业去兰州读书之前,一直生活在这里。我一直很留恋我从小长大的33号院,因为除了童年的梦,还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东西都留在了那里。
北方因为冬季比较寒冷,为了防冻,自来水管全都被砌在厚厚的青砖里,像一个一米多高四四方方厚重的塔式立柱。刚通自来水的时候除了3个家属院有自来水外,整条街就只有一个公用水龙头,在当时居民们吃水是要用钱买的。后来有人发现家属院的自来水不用钱,就有胆大的居民跑到院子里来挑水。因为水压低,有时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太小,老半天接不满一桶,经常是半夜十一二点了水管旁边还排着几个等待接水的空桶。营房科就在地下一米多深处挖出一个两米见方的基坑,砌了砖墙和台阶接了一个水龙头出来,所以我们院子里的自来水也分楼上(地面上)、楼下。夏天我常坐在地下水管的台阶上看小人书,头顶上有一株桑树和两棵海碗粗的泡桐树,树荫将水管周围遮挡得非常凉爽。水管旁边的桑树是我小时候和丛老师家大我一岁的小龙从清河边上挖回来的,一共两棵,前后院各栽了一棵,不过后院那棵在小龙家窗户外面,远离水源,长得一点都不旺,我说那棵树长得像小龙,瘦肌麻秆的,就差两筒大鼻涕。
前院的桑树可能是靠近水的原因,居然长得枝繁叶茂,桑葚成熟的季节,中午或下午放学回家放下书包,就爬到砖头砌的自来水管台子上,摘了紫色的桑葚狂吃,紫色的汁液弄得满手满嘴都是。
勤劳的爷爷在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我家前院厨房外有一棵榆树、一棵花椒树,还有爸爸和哥哥去终南山带回来的不知名的小树,对着厨房窗户外面的地方用竹篱笆圈起来的是花园,篱笆上爬满了金银花和山药蛋,花园里面有玉簪花、鸢尾花、夜来香、平地一声雷、牡丹花、菊花、粉色和白色的木槿。光菊花就有很多种,什么金背大红莲、贵妃醉酒、绣球、倒挂金钩、墨菊、绿牡丹,还有好多记不清名字。秋天菊花开了的时候附近的邻居会跑到院子里来赏花,有人还会要一株两株来年自己养,杭白菊被冷落在后院的围墙内。圆圆家的花园种满了各色石竹,小龙家的花园种的是北方最多见的地雷花和粉红的蜀葵。前院还有核桃树、香椿树、梨树和无花果树。初春,香椿芽刚长出来的时候,爷爷就用长长的竹竿绑上铁钩去钩树上的香椿芽子,和鸡蛋一起炒或用开水焯过凉拌,香喷喷的很好吃,就是不能吃太多,会流鼻血的。
我家因为孩子多,有两套房,另外一套房子门前是一个葡萄架和两株酸石榴树,葡萄藤没结过多少葡萄,酸石榴树倒是结过很多果实,最好吃的石榴要等到霜降以后,外壳爆裂开,黑里透红的石榴籽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玛瑙般可人,吃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很过瘾。
葡萄架下有一长条青石板和一个上圆下方的大石礅,那是弟弟和大眼睛的圆圆玩过家家的地方,两小无猜的小男孩、小女孩金童玉女般一天到晚形影不离。只是圆圆后来搬去了新营房,再后来当了空军,复员后就没有了联系。圆圆的弟弟渭渭,那个小时候不小心在门槛上磕穿了嘴唇的小男孩长大后竟然考上了飞行员。其实弟弟一直很喜欢圆圆,只是磨不开面子,最终还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小龙的妹妹小敏,那个最娇气的小丫头,也去了空军,女孩子里唯独我一个陆军。小龙和俊峰高中毕业后考取了山丹的军校,一个学的航空摄影,一个带兵。两个人毕业后分到了某军试验团,想想这单位名就很过瘾。其他孩子回了北京的,去了山东、河南、江苏的,大多留在了西安。在部队的也都转业到了地方,我是女孩子里走得最远的一个,走得更远的弟弟在大美新疆。
前院小厨房外面还有一大株冬青树和两大簇玫瑰花,玫红色的一大簇和粉红色的伊丽莎白,5月玫瑰花盛开的季节,满院子都能闻到它的香味,爷爷会用玫瑰花来腌制玫瑰酱,妈妈用花瓣晾干了给我做枕头,自然也少不了赏花的街坊。上小学的时候我就会自己插花了,用土豆做基座,用玉簪花的叶子做陪衬,剪几束玫瑰花插在妈妈的玻璃花瓶里。我很奇怪:为什么现在的玫瑰花没有香味?
后院除了桃树、苹果树、沙果树和一棵从来没结过枣的枣树,都是各家的菜地,菠菜、香菜、韭菜、西红柿、黄瓜、茄子、豆角、辣椒、花生、蚕豆。现在想起来那可是真正的有机蔬菜,从来没有人用农药、化肥。星期天最开心,也最辛苦的事就是侍弄那些菜了,浇菜的水要从前院往后院提或是抬,我做得最多的就是和二哥抬水浇菜。我在前他在后,二哥会悄悄地把水桶移到我这端一点点,他以为我不知道。
童年的小聪明、小把戏谁都有过,过了许多年回想起来却也美好。
儿时趣事
儿时,因为家属院里没有与我年龄相近的女孩子,家家都是或两个甚至三个男孩儿,便也缺少了一起跳橡皮筋、踢毽子、丢沙包、跳房子的玩伴。有时会跟着男孩子一起滚铁环,看他们斗鸡、玩用自行车链条做的火药枪,还有打弹弓。
自行车链条做的火药枪,装了从火柴头上抠下来的火药,扣动扳机时有真枪的感觉。摔三角、四角、抓羊拐、摔泥巴,比着看谁的泥巴摔出的声响最大。集糖纸、集烟盒,用橡皮筋弹射纸做的三角子弹。
再就是玩打仗游戏,一大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分成两拨,拿着木头枪、木头刀、红缨枪,玩着抓坏蛋的游戏,在三座家属院间跑来跑去,追追打打地疯闹,跟真的似的……现在想起来,小时候有太多太多的乐趣。
下雪的时候会和哥哥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在前院的空地上铺冰道。
先是将积雪扫在一起堆成一条七八十厘米宽,十多米长的雪道,然后一帮孩子用脚将雪踩实、踩平。再铺一层雪,如此反复两三次,雪白光滑的冰道就算完成了。
一群孩子排着队一个跟着一个在上面滑行。大哥是院子里年龄最大的男孩,默认的孩子王,大家都听他的。滑冰时最开心的是看到有人滑倒,大家会不约而同地发出嬉笑的声音。这声音穿过头顶已经落叶的泡桐树枝丫,在大院上空四散开来,引得街上邻近的孩子跑到大门口来窥探,脸贴在两扇大门的缝隙间往里看,很是羡慕。
那时家属院的孩子大多和街道上的孩子不在一起玩耍,街上的孩子通常也不敢随便跑到院子里来。
滑冰的时候看到滑倒的孩子挣扎着、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谁也不会去拉他一把,因为上前拉的孩子也可能跟着一起滑倒,这样就会浪费时间,影响大家滑冰的速度。更何况谁也不知道太阳什么时候出来,把辛苦铺成的冰道晒融。
夏天的时候经常会下大雨,当时叫白雨。大沟里的清河顿时变成了水域宽广的黄河。上游的雨水与水库泄洪下来的水混在一起像脱缰的野马奔腾而下。站在沟边看夹杂着木材、植物、杂物,甚至水面上还漂着西瓜的洪峰从沟底穿过,很是壮观。那时根本就没有安全意识,不知道害怕。
水位高的时候,水流会漫过古龙桥的桥面。龙桥是座“三眼桥”,始建于明万历年间(1591),桥体造型宏伟壮观,横跨于南北两城间的清河河谷半坡上,长约110米,宽11米。桥身为大理石,桥面由青石铺就。两侧石雕栏杆上刻有人物、花卉,石栏杆的外侧分别雕有三个龙头、龙尾。龙头在东龙尾居西,龙头、龙尾与桥面上的水道相通,每逢雨天,桥面积水从龙头、龙尾喷出,直泻河中,景象蔚为壮观。
每当下大雨的天气,上游清河两边的鱼塘和水库里的鱼会被冲下来,大沟两边的男孩子们在等待着雨停了好下到河里去摸鱼。这时的鱼都像傻了似的很容易被抓到,想想鱼儿们正在清澈的水里游弋。突然间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铜钱大的雨点密集地击打着水面,溅起一个个水泡。鱼儿肯定被这突如其来的喧闹吓坏了。随着水位的上升纷纷跃出水面,然后被暴涨的河水冲往下游的河谷,这是沟两边的男孩子们一直虎视眈眈在等待着的东西。雨停了,等水位下降得差不多了,胆子大一些的男孩子们脱了上衣,穿条短裤跳入浑黄的河中,用脚踩着河床摸索着,双手伸出水面保持身体的平衡。
如果有东西碰在脚上、腿上,便俯下身弯了腰用手去摸。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是一条鱼,运气不好也可能是一只鞋子或其他的什么东西。
每当大雨过后,清河涨水。空军的直升机便会在大沟上方巡逻,低空飞行或下到沟里飞行的时候,可以看见机舱里的飞行员。有时会冲着直升机挥挥手,偶尔也有飞行员会向地面的我们招手。在长大成人后的梦里也时常会梦到这样的场景。
雨过天晴后的景色是最美的,尤其是午后。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斜射向地面,洒下斑驳的光影,树叶裹了金色的细边,变得半透明,叶尖上悬挂着晶莹剔透的水滴,像悬着一颗颗透明的水晶珠子。
雨后的彩虹也时常可以见到,横跨于清河河谷之上甚是漂亮。
端午节
对端午节的记忆仍然留存在曾经生活过的33号院,留存在对祖父的怀念里。
端午节的早晨天还没亮的时候,祖父便已起身拿了工具到后院去割艾草。西北角的墙根下是一大片茂密的泛着灰绿色的植物,叶片像菊花叶子的形状,每一枝都是笔直笔直的,有半人高,没有斜生的枝丫,带着浓浓的说不出味道的草药香。
祖父说割艾草一定要在太阳升起之前。
祖父将带着露水的艾草一枝枝插在家属院里每户人家的房门上、窗户上,一边一枝,中国人一贯讲究的对称美。这些用来驱蚊虫、避邪的艾草通常会插很长时间,如果它自己不掉下来,可能会到快过年的时候才会被取下来。
有了祖父的艾草,每年端午节的时候院里的人家从不去街上买艾草。这一天的早饭必是香甜的红枣粽子加了黏稠的蜂蜜,油炸糖糕和热乎乎的甄糕,还有自己配制的雄黄酒。关于油炸糖糕还有一些有趣的故事。
因为小孩子不能喝酒,祖父便用手指头蘸了雄黄酒涂在我们的耳朵、鼻子、额头、手腕、脚腕等地方。据说涂了雄黄酒,蚊虫、蛇蝎之类的毒虫不会近身。《白蛇传》中的白娘子就因为喝了雄黄酒而现出白蛇的原形。
除了雄黄酒,脖子上再挂一个装了香草、雄黄和中药材的小香囊,还有手腕、脚腕要系上五彩丝线,这些都是用来避邪驱瘟的。
五彩丝线系上后是不能随便解下来的,要等到端午节后的第一个下雨天解下来后扔到雨水里才能保平安,才能给小孩子带来一年的好运。
一如既往地相信五彩丝线能给我们带来好运,就像相信红丝线能保平安。
七夕
入夜,静静地站在窗前,竖起耳朵想听听是不是真的有传说中的喜鹊,在这一天为牛郎和织女搭一座鹊桥,好让他们在这一日相会。小区里没有葡萄架,听老辈人讲只有在葡萄架下,才能听到银河里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声和牛郎织女在银河边互诉相思的轻言细语。
便又想起33号院自家门前的葡萄架。冬天的时候葡萄树深褐色的藤蔓缠绕在爷爷用铁丝绑着的木架子上。下雪的时候,雪花轻轻飘落在葡萄藤上堆出厚厚的一层积雪,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白色的积雪反射出晶莹耀眼的光芒,像一幅写意的水粉画。
当春天的脚步悄悄走近,渐渐消融的雪水滴滴答答地落向地面,将三合土的地面滴出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坑洞。入夜,随着气温的降低,雪水凝集成一个一个小小的冰凌,悬挂在葡萄架上。这时的我会踮起脚尖,伸出手掰了冰凌放进嘴中嘎巴嘎巴地咬来吃。那沁人心脾的冰凉,使人不由得打一个冷颤。
当天气渐暖,葡萄树深褐色的藤蔓上会悄悄地长出嫩绿的幼芽,也许是蓄积了一个冬天能量的缘故,不经意间会发现那些幼芽很快会变成繁茂葱茏的一片。
最喜欢从葡萄树上揪下细细长长的丝状物,把它放进嘴里嚼了吃,酸酸涩涩的味道很好玩。在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小孩子对什么东西都稀奇,也能自己找乐子。
那细细长长的丝状物像蜗牛的触角,当它触碰到墙壁或条索状物体的时候会黏附在墙上或缠绕在物体上,像捆扎着的绳子将葡萄藤固定在墙壁或物体上。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往上爬,每过一段日子爷爷就会将伸出葡萄架外的藤蔓归拢在一起,让它们循着铁丝均匀地铺满架子,连成一大片,形成天然的绿色屏障。
夏天,一家人围坐在葡萄架下的小桌子旁吃饭,阳光被茂密的葡萄树叶子遮挡着,却也不怎么觉得热。当葡萄树一串串细小的淡绿色小花渐渐褪去,细小的颗粒一天天长大,直到变成翡翠般浑圆的葡萄串。小孩子通常等不及葡萄成熟的时候,便偷偷地摘了青绿色的果子来吃,常常被酸得龇牙咧嘴。
七夕前后也正是葡萄成熟的时候,牛郎织女冲破王母娘娘的阻挠在这一天相会,也算是老天对忠贞爱情的见证。
尽管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是一个千古流传的爱情故事,但现实生活中也不乏这样的事情。只是现实中的牛郎织女相会不至于这么辛苦,需要喜鹊来搭桥。
飞机、火车、汽车、摩托车,甚至自行车、毛驴车都可以成为他们相会的媒介。
笔
在已经走过的岁月里,有两样东西曾经影响过我很多年,这两样东西统称为笔,功能一样,只是年代、风格、出处不同。其中一支是在我小学四年级的一个春天父亲买给我的,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是那年父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从前生活的城市太小,那时没有专门的文具店,依稀记得那天的情景。父亲有睡午觉的习惯,可那天父亲没有睡,吃过午饭便领着我到位于中山街上的一家百货公司去买钢笔。三层透明隔板的玻璃柜台,那支黑色的金星钢笔放在不起眼的底层。父亲让售货员拿出那又黑又粗又笨的古老钢笔蘸了墨水在白纸上画出一个一个连在一起的“8”字,我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父亲从16岁参加革命开始一直过着军旅生活,到过很多地方,却没有让母亲和他的孩子们随军。我后来问起此事的时候父亲说没有让我们随军是怕耽误了我们的学习。大哥和我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二哥因为从小身体不好,父亲和母亲就把他放在身边由一家上海邻居阿婆带着,而弟弟是在姑妈家长大的,我们四兄妹在三种不同的环境下长大,现在生活工作在四个不同的地方,除了二哥陪伴在父母身边,其他三兄妹都在离家几千里的地方。
1976年春节之前在空军总医院(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住院的父亲突然回到我们身边,那时周恩来总理刚刚去世,首都北京的政治气氛异常凝重,父亲似乎感觉到要发生什么似的,提前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到家中。在父亲从北京回来之前我对他没有太多的印象,只记得上小学之前我和母亲去酒泉卫星发射基地探亲那年夏天的一件小事。因为白天在戈壁滩上玩沙子,回到父亲的住处鞋子也没脱就爬上了床被父亲打了屁股。从此我心中有点畏惧身材高大、不苟言笑的父亲。所以当父亲领着我去买钢笔的时候,尽管我心里不喜欢他挑给我的又粗又笨又难看的金星钢笔,但我什么也没有说,顺从地拿着父亲用5元钱买回的笨笨的“黑家伙”,还是很高兴地回了家。
我喜欢放在柜台上层的英雄笔,就是那种包着笔尖的铱金笔,很秀气,又有很多种颜色可以选择。父亲说金星笔好,笔尖是五成赤金的,吸墨水的管子一次吸满了墨水可以用很长时间。可那支笔对我一个小女孩来说握在手里实在是太粗了,我总觉得它很难看,但后来看到周围同学羡慕的目光,我还是有几分得意。
就是这么一支笨笨的黑钢笔它跟了我十二年,越用越顺手。从小学班主任马老师让我刻蜡版开始,到初中的化学竞赛第二名,再到高中的作文竞赛第一名,之后到军医学校我写的获奖演讲稿,那支黑色的金星笔立下了汗马功劳。高中开始写朦胧诗也是用的那支笔,直到我从军医学校毕业的那年夏天它突然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就在写毕业留言的那几天,我找遍了实习点的三个宿舍也没能找回我的黑钢笔。我当时的确很伤心,就安慰自己说也许是哪个喜欢它或喜欢我的同学拿去收藏了。只是从那时起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想写东西,即便写了也总觉得不满意。
后来有位朋友送给我一支宝珠笔,依旧是黑色的,还有一个黑色的钥匙包。那是继父亲送我的金星笔之后又一支在我的生活和工作中比较重要的东西。在做杂志编辑的那几年里,它帮了我不少。我习惯在班车上构思、打腹稿,当文字跃然纸上的时候,文章的雏形都是用朋友送的这支笔写就。
遗憾的是在公司设备搬迁,新工厂设备安装试生产初期,我时常为了写快讯在新、旧工厂之间两头跑,不小心把那支笔弄丢了。为此失落了好一阵子,只怪自己总是在环境发生变迁的时候乱了方寸,不能守住那些值得珍惜的东西。
格子情结
喜欢格子源于儿时那些扎着羊角辫的时光。
那个年代什么东西都要凭各种票证购买,棉布更是不能例外,因为没有什么花色,男女老少大多包裹在没有腰身,没有特色,没有考究剪裁的或灰、或蓝、或军绿的衣服里。如果有谁斗胆穿件花哨点的“霓裳”,马上就会有一顶“小资产阶级情调”的帽子向你飞来。
小时候,羡慕别人穿“的确良”的衬衣,想要那种薄薄的、挺括的感觉,妈妈不让我穿,说小孩子要穿棉质的衣服,透气、吸汗。妈妈会刺绣,所以小时候我穿的白衬衣上常会绣些小花、小草、小鸡、小鸭什么的。妈妈用粉红、明黄、天蓝等亮丽的色彩,绣出玫瑰、雏菊、梅花,有时候是在衣领上,有时候是在胸襟上,它们使我的棉布衬衣比班里其他女孩子时兴的的确良衬衣更漂亮、更瞩目。妈妈再给我配一条花格子长裤,那份亮丽,在当时就像一个骄傲的小公主。没想到,就是这种瞩目与亮丽会影响我的一生,儿时心理上的影响和暗示会造成我独立出挑的个性。
随着日渐长大,那些小女生的绣花衬衣不再属于我。偶尔打开衣柜,映入眼帘的皆是格子的世界,尽管有些衣服买来不一定是为了穿着。每当我看见心仪的格子衣物,因为喜欢,也因那分怀旧情结,便把它们从百货公司的橱窗里搬到自家的衣橱里,全然不顾是否有机会穿着,这就是女人,一个缺乏理性为了喜欢不管结果的群类。
很清楚地记得千禧年那个没有情人、没有玫瑰花的情人节,一个人独自去闲逛,看着满世界手捧玫瑰的女人们,让人觉得2月14日不单是西方人的节日,它属于整个世界,在不经意间已经融入我们的生活。那天女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就连有几分落寞的我也被周围的氛围感染着,忘记了孤独。转悠在百货公司各个品牌的世界里,我看到一件镶绲边,有流苏的格子直身裙,简简单单地挂在角落里,穿上它配上我的咖啡色针织上衣,牛皮短靴,竟然透着十足的女人味,便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权当送给自己的情人节礼物。
我喜欢无拘无束清新自然的生活,这也是我会爱上简简单单、传统格子面料的缘由。今季的服装,融入时尚元素的格子是挥之不去的记忆。
格子的流行也许是对从前英国式经典优雅生活的重新肯定,在女性越来越能干和越来越独立的今天,格子已经成为某种古典生活的标志。而生活的节奏越快,回归田园的渴望就越强烈,格子热,热得其实也有那么一点温情。
在潮流追求流行时尚的今天,古典风味依然盛行,怀旧风格的衣服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怀旧的格子衬衫,趣味盎然的彩格裙装,花格手袋、高跟鞋,打破格纹单调的排列组合,就连那些女人胸前的花饰也可以是经典华美的格纹。绚丽的千鸟格、完美的剪裁,舒适的面料,展现成熟沉稳的气质,渗透着清新的气息,打造理想的古典主义色彩。
我还喜欢那些纯天然纤维的织物,但麻质的东西太粗糙,给人一种粗犷的感觉;丝绸又太过娇气,有太多的矫揉造作;全毛衣物又很难打理,只有棉质的面料是一年四季不错的选择。我喜欢穿一件棉质T恤,外罩格子衬衫,一条蓝色牛仔裤,波鞋,轻盈地走在晨间的风里。
我迷恋格子布特有的怀旧情结,咀嚼格子的真味爱上格子衣物已然有一段久远的时光,除了颜色的变换,我最喜爱的就是格子布的自然质感,简单的色彩经过设计师的巧想构思,形成的却是缤纷而不张扬的愉悦,以及那一份古典怀旧的感觉,即使是经历了几十年的潮流更替之后仍然是这世界的流行恩物。
时间像一把柔韧的剑,在光阴荏苒中渐渐老去,磨去岁月的同时也发现自己渐渐富有,这富有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日渐膨胀的荷包,但对于我却是那些抹不去的记忆,就像天边的流云,总会留下一些值得遐想的回味——那些久远的往事。
帆布箱子
一直说想回趟西部取回我存在那里的东西。我的那些影集、集邮册、毕业纪念册,还有那件最喜欢的米白色风衣、织锦缎的丝绸被面和父亲送给我的草绿色帆布箱子。
那箱子本来是一对,打算结婚的时候跟父亲说想要那只帆布箱子做陪嫁,父亲很高兴地让我拿了去。当时从父亲那里索要箱子的时候是存了私心的。我总认为那箱子里藏着父亲和母亲的爱情故事。
母亲是一个不善于做家务的人,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我上小学一年级时就在院子里点了煤油炉给母亲熬中药。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孩,懂事起便经常会帮母亲整理箱柜。农历六月初六是民间习俗晒丝绸的节气。每年的这个时候便和母亲一起将两个棕箱,两个帆布箱子里的衣物拿到太阳下面晾晒。那时发现了藏在箱子里的秘密。
帆布箱子里有父亲和母亲在北京钓鱼台领的结婚证和一方金色绲边的粉红绸缎,上面签满了战友们的名字。烫金的祝福依旧醒目。背面是父亲写给母亲的话。我判断应该是用老金星钢笔写的深蓝色字迹,很漂亮的行书,很多年之后才知道父亲写材料曾经写秃过浪琴笔尖。
我曾偷偷地背着母亲打开其中的一封信,当“亲爱的绒”跳入眼帘时自己已是面红耳赤,心怦怦乱跳,不敢再往下看,赶紧塞回信封放回原处,生怕被母亲撞到惹她生气。
记忆里母亲总是被父亲照顾着、呵护着,尽管父亲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我从小很崇拜父亲,更是羡慕母亲嫁给了父亲这样优秀的男人。没有听见过他们吵架,偶尔的拌嘴也是有的。今年春节回家返程时父亲和母亲去机场送我,哥哥上大一的女儿花儿小声地对我说爷爷对奶奶好好噢,好羡慕。
在我小时候母亲一天到晚总是忙着她的工作,有时陪父亲去医院做理疗。那时不知道母亲是否会做饭,在小女孩一天天长大的过程中也不曾问过母亲那些少女懵懂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她要离开母亲的视野去远方读书,她对母亲最深的记忆是那些总在编织着的毛衣。走在路上在织,看电影的时候在织,开会的时候也在织。
长大了的小女孩执着地喜欢粉红色的东西,喜欢针织的衣服。她有半柜子的毛衣、针织衫外加玫瑰的灰。
而她的生命正如玫瑰的灰——她最喜爱的颜色。
丝绸围巾
这几日托大运的福,不用早起赶着去上班。闲来拾掇一下自己的衣橱,休闲的衣物竟然占据了半壁江山,实在不像一个女人家的衣橱。
倒是各色丝巾有好几十条,有的还没有拆开透明的包装。再就是那些薄薄的针织开衫。
一直喜欢针织的衣物,只是这个地方太热,羊毛的织物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场,还要经常打理。母亲手织的毛衣、背心、短袖绒线衫在天冷的时候总是会找机会穿一次,这是一种情结。
还有那些印花的丝绸围巾,或长、或方。当中的白色绣花丝巾是某一年圣诞前夕寄自远方的礼物。应该是重磅的真丝,绣着蝶恋花的图案。
粉蓝的蝴蝶展开翅膀在粉红的像是雏菊的花朵左上方做振翅欲飞状。有着鹅黄的花蕊和淡褐色的藤蔓,依旧是粉蓝的叶子衬托着复瓣的花朵。
雪白的丝绸织物上有粉蓝、粉红、鹅黄、淡褐四色绣成的图案,淡雅中透着些许诗意。不知那个当初用EMS邮寄此物的人是否还记得,当年将它从店家手里淘来,再装进蓝色的大信封,从一个城市寄往另一个城市时的心情。也许时间太久了,已经不记得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当我从衣橱里将那条白色的绣花丝绸围巾拿出来时,发现上面散落着斑斑点点的淡黄色污渍,心想这下坏了,恐是当初围过了却不曾记得清洗的缘故,不知现在是否还洗得出本来面目。
坐在阳台上用洗衣液试着小心地揉搓,值得欣慰的是竟然搓掉了那些淡黄的污渍。用清水仔细地投洗干净,晾干之后发现绣花的部位有些抽皱。随拿了电熨斗调在低温挡小心地熨烫。
真丝的织物由蛋白纤维组成,比较娇气,太高的温度怕是会使蛋白变性、变色,只能小心呵护。
那些年——过年的味道
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小时候过年总是和炸麻花、做腊汁肉、包饺子分不开。过了腊月二十三就闻到年味了,家家户户开始彻彻底底地打扫卫生,清扫屋顶、墙角的灰尘,擦玻璃、拆洗被褥,在忙忙碌碌中迎接新年的到来。
腊月二十三这一天有一个传统习俗——糖瓜祭灶,就是祭主宰吉凶祸福的“灶王爷”,以求温饱。
准备年货、炸麻花、做腊汁肉是父亲每年必做的事情,那时候父亲因为身体原因长期在家休养,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地由父亲打理。拆洗被褥的活儿自然落在了我和母亲的身上,这在当时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冬天院子水龙头里流出的水竟有几分温温的感觉,洗衣服、洗被子的时候感觉不那么冰冷刺骨,父亲说是因为地底下的温度比地面高的原因。
从小时候开始,父亲在我心目中一直处于一个偶像的地位,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帅气、博学、善良,更重要的是他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在那个资源匮乏,什么都需要凭票供应的年代,父亲和祖父带着我们几个孩子在清河边的大沟旁开荒种地,我们种过谷子、小麦、油菜和蓖麻,收获了,晾晒好后便拿去面粉厂加工成小米、面粉,油菜籽和蓖麻籽用来榨油。
小时候家里吃的粮食和炒菜用的油,大部分是我们自己亲手所种,过年用来炸麻花的油自然也是。麻花要炸得香酥可口,和面的时候白糖和鸡蛋是少不了的,当然还必须是发面。我是父亲最好的帮手,搓麻花、做花式麻叶我都拿手。六七岁的时候我就已经能教来自黑龙江的邻居包饺子了。
那时候冬天取暖主要靠生煤炉,记得那炉子是叫北京炉子,铸铁的。除了做饭之外,我们有时候用它来烤红薯、烤馒头片。过年的时候,铁煤炉最忙了,一天到晚都炖着香喷喷的腊汁肉,闻着都流口水。二哥小时候最调皮,有一年春节竟然从房门的小孔里塞了一个爆竹进来,爆竹爆炸时的冲击波震得顶棚上的灰尘稀里哗啦往下掉,正好父亲在煤炉上煮饺子,灰尘落进了锅里,二哥的屁股上自然少不了挨巴掌。
记忆中父亲做的腊汁肉出奇地好吃,离家这么多年很少回父母家过年,自然也就很少有机会再吃父亲做的东西。于是便从父亲那里要来方子尝试着自己来做,可是怎么也做不出父母的味道。本来还以为自己做饭有几分天赋,看来是高估了。
明年过年要回父母身边过,顺便学学父亲的拿手好菜,提高一下厨艺。就像父亲曾经说过的,本事学会了,谁也偷不走。
每一张照片都有一个故事
这两天一直忙于扫描周末整理出来的一小部分老照片,如果要把从前胶片机所拍的照片全部扫描出来,没有个把月是很难做完整件事的。所以只是挑选了很少的一部分自己认为有代表性的,拿来扫描成电子文件。
记得小时候,经常翻看爸妈的影集,很多很多的照片,大多是黑白的,偶尔的几张彩色照片,也是后期人工上色。但在那些厚厚的影集里却很少看到有我自己的影子。爸妈说我小的时候不在他们身边,所以很少有机会照相。那时候我就发誓,等我长大了也要有很多很多的照片。
翻看爸妈的影集时,常常会问这些照片是在哪里拍的,照片上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会认真地给我讲述照片背后的故事,这些照片记录着他们的生活、工作和过去,是一本本承载着爸妈厚重回忆的珍贵文物。
最早我还是从照片上认识《收获》的,梳着两条又黑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子的母亲,穿着一条长长的碎花连衣裙,手里抱着本厚厚的《收获》,用现在的话讲十足的文艺女青年。
父亲的样子大多是穿着各式军装,从新疆开始一路走来。年轻时的父亲用瘦削、英俊来描述,我再也找不出其他更为合适的用词。
而我除了有两抽屉的影集之外,更多的是存在电脑或手机里的电子照片。从海鸥135,尼康胶片机,到可旋转镜头的索尼717,奥林巴斯卡片机、佳能微单。那部在延安旅行时被顺走的三星卡片机,是我摄影作品的奖品。
前期的照片很少有自己的影子,大多是因所从事的宣传工作而拍摄。后期喜欢拍有历史存在感的建筑、美好的景致。
拍摄的站位、姿势也是奇奇怪怪,跪着、坐着、躺着、趴着的都有。在普达措国家公园拍风景时,不小心从站立的石头上滑下来,幸好跌落草地的瞬间用手撑住了自己,没摔得太狼狈。
一个人出行,遇到美丽的风景,除了背影,更喜欢翘起双脚将自己融入景色,而每一次跷脚拍摄都是一次冒险,腹肌紧张腰肌酸痛,还要屏住呼吸慎防小意外,双肩包成了最好的支撑,将美好的景致定格在永恒的瞬间。
如果说无人机拍摄是上帝的视角,那我就是仰望上帝的视角。
故乡——异乡人的牵念
很多人在追逐自己的梦想时离开了自己从小生息的地方,离开了儿时的伙伴,离开了或贫穷或富裕的家。于是,有了故乡。
故乡是远离故土的人最有资格拥有的地方。要过年了,远离故土的异乡人纷纷大包小包,或背或抱地向汽车站、火车站、机场、码头涌去,为的是回到那个叫家的地方,为的是赶在除夕夜的团圆饭端上桌子之前出现在自家门前,为的是这一年一度寒冷中温暖的家庭盛宴。
而那些因故没有回到故乡的人,多多少少有丝丝缕缕的无奈与落寞。但当除夕来临,零星的爆竹声响起,喜悦便取代了乡愁,赶走了阴霾。原来故乡不只在自家门前,也掩藏在异乡人的思绪里。
这个春节我要留在本地过年,故乡幻作我对家人的牵念。
今天下了新春的第一场雨,感觉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阴冷。楼下柳树的叶子几乎掉光了,柳枝上悬挂着许多小小的红色灯笼,年味十足。鸡蛋花的叶子一片都看不见了,光秃秃的枝干像足了鹿角。棕榈树高大的身躯连同它宽阔的叶子在微风细雨中摇曳着像是大梅沙海滨的鸟人悄悄溜进了小区。
从小区出来的路上我不由自主地哼唱起:我时常漫步在小雨里,在小雨中寻觅……
对父亲的第一次记忆
儿时在我脑海里对父亲留下第一次较深刻的记忆,是那年夏天跟随母亲一起去酒泉探亲。不记得当时是几岁,只知道还没有上学。
当火车鸣着震耳的汽笛声喘着粗气费力地爬上乌鞘岭(海拔3672米)的时候,从卧铺车厢的窗户望出去,车下的人穿着厚厚的破旧的像是冬天的衣服。
在当时,甘肃一带不仅荒凉而且贫穷,乌鞘岭在天祝藏族自治县,那是一个靠天吃饭的地方。百姓能吃饱肚子,穿上不露屁股的衣服就已经相当满足了。那时的火车不是蒸汽机就是内燃机,上乌鞘岭需要两个机头,一个在前面拉,另一个在后面推。在我毕业分配到武威最初的几年,铁轨上仍然跑着蒸汽机、内燃机做动力的火车。
记得火车上的蛋炒饭很好吃,因为有大块的鸡蛋,还有蜡纸包装的饼干也很好吃,那种有淡黄色图案的半透明的蜡纸至今还有一点记忆。说是去酒泉,但到了酒泉还要换成军列再进到几百公里外的14号地区——戈壁滩上的一块人工绿洲。一路上看到的除了茫茫戈壁和沙漠,几乎没有人烟。
14号地区的营房没有围墙,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就像甘肃的许多小县城。营房大门孤零零地耸立在戈壁滩上宽阔的柏油马路上,路两边是高大挺拔的白杨树。
当父亲到车站来接母亲和我的时候,看见父亲的那一刻我躲在母亲的身后,怯怯地看着这个穿着军装的高大男人,那曾经出现在照片里的父亲就在眼前,而我却不想让他接近。
父亲微笑着俯下身抱起我,用他坚硬的胡子楂,在我的脸上来回扎着,我拼命地想要挣脱,但最终还是乖乖地被父亲抱上了吉普车,同母亲一起回到父亲在营房的住所。
长大以后,母亲和父亲偶尔会提起我们去酒泉探亲的事来,有一个细节我毫无印象。我和邻居小女孩在楼下玩沙子、挖甘草根,回家后鞋子也没脱就直接蹦上床,把平展的床单弄得满是沙子,被父亲揪起来打了屁股。在他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小女孩的自尊让我为自己狡辩,我说反正我也不记得,你们爱说什么就是什么。
家中的四个孩子,唯独我跟随母亲去过河西走廊,军校毕业之后我在河西走廊工作了四年零一个月。
大漠孤烟、茫茫戈壁在我的眼中是一种苍凉的美。
光影里,银发的母亲更显慈祥
冬日的暖阳穿过窗玻璃,在窗台上、地板上铺陈开来。
爷爷当年养的仙人指,几十年后生机依然,如绿色的瀑布般从陶盆的边沿倾泻而下,阳光下更显碧绿。
这是我见过的最温和的仙人掌科植物,一根根毛茸茸如手指般簇拥着,垂向地面,煞是可爱。待来年春天的时候,会开出粉紫的花儿,花形似幼小的睡莲。
离开33号院后,历经数次搬家,它仍然盛放在母亲的窗台。
阳台上父亲留下的令箭荷花,倔强地伸展着如利剑般的叶片,如同父亲挺拔的躯干。我没有看过它开花的样子,因为我每次归来都错过了花期。
有一年春节回家,从阳台窗户望出去,老爸老妈养的迎春花,枝头挂满鹅黄的花朵,在冬日的暖阳下静静地开放着,它告诉我,春天来了。吃午饭的时候下楼去挖了一枝,使了很大力气才把它弄出来,那枝条似乎不愿意离开主根,就像爸妈对我的不舍。
慵懒地坐在竹藤编造的圈椅里,脑海里回放着曾经的点点滴滴,看母亲手中编织的烟灰色披肩一点一点地变长。
记忆中,母亲无论是走在路上还是坐在电视机前,手里总是有织毛衣的竹签子在不停地翻动。我们四兄妹小时候的毛衣、毛裤、毛背心、毛袜子,甚至毛线帽,都是母亲一针一针织出来的。
喜欢针织衣物的我恐怕也是源于此种情结。
午饭是我想念了很久的手擀面,单是那红黄绿黑白搭配的臊子,就已经让我垂涎欲滴。
午饭后,就那么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光影里,银发的母亲更显慈祥,毛线球在竹篾编制的圆筐里翻滚。
想起小时候和母亲一起绕毛线球,我用双肘绷起洗好晾晒干了的毛线,来回绕动双臂,母亲坐在我对面,熟练地缠绕着毛线球。幸福的感觉在脑海里蔓延开来,很快弥漫了整间屋子。
一个念头从心头掠过,原来母亲手中的毛线球,织就了她孩子们温暖的童年。
妈妈那台蜜蜂牌缝纫机,依然还在从前的位置,红丝绒罩子的绲边已经磨毛,显得有些陈旧。从窗外投射进来的光影洒在红色的罩布上,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小时候一家人的缝缝补补全靠这台机器,我无法想象父亲是怎样从酒泉卫星发射基地将重达30公斤的缝纫机扛回一千七百公里外的家的,必定经历了千辛万苦。后来腰椎间盘突出不能行走,除了拼命三郎般的工作精神,恐怕也和这台缝纫机脱不了干系。
小时候,放学回家它是我写作业的桌子,那时一边写作业,脚底下还来回蹬着踏脚,就这么学会了。从缝沙包开始,高中用它给自己做衣服、缝裙子。现在每次回家都想用用,上次缝了桌旗,这次给格子衬衣轧了两个褶子。
我每一次归来都要被他们宠上天,母亲送我的蓝印花布,是外婆出嫁时的古物。二哥送我的银梳子用来梳理我的一头青丝,还有他喜欢收藏的银币、纪念币,金灿灿的“福”字,每一样都短不了我的。
老弟的车技更是了得,高速公路车祸被堵一个多小时,竟也在最后一分钟将我安全送达机场,顺利办妥登机牌。
有一条路,也许一年只走一次,但却再熟悉不过。这条路,也许不比都市的繁华,却从不寂寞。这条路承载着我的思念和家人的期盼。无论身在何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故乡。
老舍先生说: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多少还可以有点孩子气。
有母亲的人,心是安定的。母亲是我最后的包容与依靠。
母亲是那个不管你多大
不管你有多么任性
始终包容你、疼爱你的人。
记忆里
母亲手中绕来绕去的毛线
不几日,便神奇地变成一件漂亮的毛线衫。
一块或蓝或灰的布料
在母亲手中飞舞的尺剪间
在缝纫机有节奏的嗒嗒声中
很快就成了哥哥弟弟们身上的新衣。
母亲头上的青丝
在她的孩子们渐渐长大之后
先是灰白继而全白
而母亲始终无怨无悔。
母亲的勤俭善良传承给了她的孩子们
只是好脾气的母亲却养了一个坏脾气的女儿
坏脾气的女儿在母亲节想说:妈妈,我们爱你,您的孩子们爱你。
小时候的味道
上周末从网上订购的鲜花饼,周六已经寄过来了,周一上午终于吃到了据说非常好吃的东西。别人问我是什么感觉,我说小时候的味道。
一层一层松松软软的酥皮,一碰即碎,可以闻到猪油的香味。
玫瑰花做的馅料让我想起小时候爷爷做的玫瑰花酱,在晨起露水还没有褪去的时候就要将刚刚张开的玫瑰花采了来,摊开晾在竹筛上,但要避免阳光直射,晾去花瓣上的水汽,等到花瓣都变蔫了再收了来一层一层码入透明的玻璃瓶子,在每层花瓣之间撒上白砂糖。瓶口先是用油纸封了,再覆盖上几层塑料纸,然后用橡皮筋扎紧,为的是避免湿气进去。
但通常有一双小手会偷偷解开捆扎着的橡皮筋,掀开瓶口的塑料纸和油纸,用竹筷夹一些尚未完全做好的玫瑰酱,然后再用竹筷把上面的花瓣弄松,看似没有动过的样子,那是小孩子惯用的伎俩。
所以那玻璃瓶里的东西总是不见有满的一天。
我穿过秋天的风走进冬日的雪
以为自己很坚强,可是没有,快到租住的公寓时眼泪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手里抱着两大包东西,腾不出手来,也顾不上去擦。这个城市的风景和我无关,身边穿行的路人和我无关。我没有时间喊累,只求父亲意外摔伤长期卧床导致的双下肢静脉二次血栓,引起的下肢浮肿快一点消退,不再遭受病痛折磨,不必担心可能引发的溃烂而被截肢。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一切都会过去。
住院第八天,父亲双腿的状况明显好转,起初拄着铝合金助行器行走时,是借助四个支点靠臂力支撑着的艰难挪移,八天后治疗效果显现。父亲行走在病区走廊时脚后跟已能抬离地面,助行器也只是两只脚轻点地面。肌肉注射、静脉输液、针灸、艾灸、肚脐贴膏药、双下肢敷秘制黄金药膏、口服西药、中成药、汤药,能用的招数全使上了,起初我不怎么相信中医,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和二哥一起将父亲送来省中医院,从治疗效果看当初的选择绝对是明智的。
我和保姆日夜轮换24小时陪护在父亲床边,后来将母亲也接了来。从租住的公寓窗户望下去可以看见父亲的病床。保姆日间陪护,我负责夜里,白天买菜做饭。公寓的女主人做了好吃的饭菜也会和我们分享。母亲因为年轻时中耳炎未能及时治愈,导致听力严重下降,她又不喜欢戴助听器。当留母亲一个人在公寓里时,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一个人走出房门半步,虽然这个城市曾经是她工作过的地方,除弟弟,我和两个哥哥都出生在这里。但母亲毕竟年事已高,我有诸多的不放心。每天母亲都会去病房看望父亲,他们彼此看向对方的眼神里是满满的爱。母亲会读唇语,和父亲用他们自己的方式交流。
每周我会用轮椅将父亲推去公寓,帮父亲洗澡。在医院工作十多年不曾为家人有过一丁点的医疗护理,在离开医院很多年之后,我终有机会为我亲爱的爸爸尽一份孝心。
请了一个多月的事假,在父亲出院前三天,我匆匆忙忙回家拿了行李箱,要离开这座我出生的城市,将父亲托付给二哥和保姆。
该要和这座城市说再见了,夜色笼罩的街景很美,嘈杂和灰暗的东西都被七彩霓虹遮掩着,闪现在眼前的一切似乎在昭示着它十三朝古都曾经的辉煌。和这座城市有交集时我还只是个婴孩,后来无数次穿行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也只是这座城市的匆匆过客,偶尔驻足只为看一眼我生命开始的地方。
感恩那段日子陪伴我的同学、战友、发小、亲人和朋友。一路走来,你们让我坚强,陪我度过了艰难的日子。感恩省中医院六楼外科的医生护士,看着生性爽朗的父亲一天天好转真的替他高兴。感恩所有关注和关心我的人!
父亲在空军总医院时的溜冰鞋,母亲说有六十多年了,我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以为再也找不到了,很是遗憾。母亲在寻找其他物件时意外地发现它依然还在家里。这是父亲留给我最好的礼物。还有父亲的解放西北纪念章,本来是留给大哥的被我抢了来,我揣着那枚纪念章走过父亲曾经工作或不曾到过的城市,感知着父亲一路的陪伴。
看见那双溜冰鞋,仿佛看见年轻时的父亲在北海公园的冰面上旋转滑行,那时的父亲瘦削而俊朗,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写材料写废的浪琴笔尖不知有多少,功勋章也是因了他过硬的笔端功夫。
感恩父亲,我们四兄妹传承了您的正直善良,您教我们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们做到了。只是在您耄耋之年,没有太多时间陪在您身边,但在我心里您一直是个伟大的父亲。
唯一不能释怀的是我错过了与您的最后一次通话,当时的我内心是恐惧的,生怕那是您和我最后的道别,可我是真的错过了,您的霞霞子永远错过了。
亲爱的爸爸,我的基因里全部都是您的印记,我知道那一定是您想让我记住您留给我全部的爱。因为您我数次进京,因为您我恋上了这座城。
昨天,立冬的北京迎来了它的第一场大雪,我去了天坛看一片莹白之上红色的宫墙,去了圆明园遗址,那里能烧的都烧了,就剩下那些石头了。
天道有轮回,来生我依然做您的女儿。
我穿过秋天的风走进冬日的雪
徜徉在您曾经工作的城市
一遍一遍地想象着
年轻时您在冰面滑行的样子
您的溜冰鞋我会好好珍藏
我不知道您走过的路
我是否驻足
但我知道
您的功勋章因了写废的浪琴笔
我会一直走下去
走遍您曾经工作过的每一座城市。
2015年冬春的第一场雪
您陪我看窗外白雪飘落
那是父亲和女儿最后一次看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
您陪我长大而我却错过了您最后一个电话
我知道您在另一个世界里看着我们
那里没有病痛
唯有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