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克利薇尔小姐！”一直在身后处处留意的赫拉图斯大声喊道。
就在行将触碰到脖颈的一瞬，整个小刀顷刻间灰飞烟灭，克利薇尔由于闭着眼，等她察觉到接触脖子的并非刀刃而是自己的双手时，她才猛然把双眼睁开，充满讶异地低头观望。那把足以刺穿自己颈部的利器不留踪迹地凭空消失了。
“这……”克利薇尔对这等咄咄怪事的好奇超过了她对死亡的欲望，于是她的情绪开始收敛。
“克利薇尔，你太不珍惜自己了！就算有诸多不幸，也不应该如此轻率地处置自己的生命啊！”赫拉图斯从后面快步跟了上来，站到克利薇尔的身边。
“你懂什么！？你根本无法想象我所遭遇的一切给予了我多大的痛苦。我整天像是活在虚无里面一样！做什么事情都找不到意义，上学也好，工作也好，像一个孤魂野鬼一般四处游荡。我没有任何归属。爱人抛弃我，朋友也都只是做做样子，现在亲人也忽视我，你告诉我，我还有什么可活的！”克利薇尔几乎声泪俱下地说着，语气中满含愤恨，每个字都用足了力气。
“听着，克利薇尔，虽然我不想用说教的方式与你交流，但此时此刻我不得不说上几句，无疑就是那些老生常谈。就是说，你完全可以给自己另找归属，学校和职场统统不接受你，眼下不正是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克利薇尔心里清楚他要说什么，闭口不言听他叙述，低眉顺眼地立在那里。
“泰赫如学园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它坐落于一个相当发达的城市，至少要比这座城发达十倍，此处的任何贵族都无法幻想出那般的壮美。学园里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优质人才，人品都能得到充分保障，不会出现互相揶揄戏弄、冷眼相对的现象。学园的规章制度也很严明公正，那里没有什么贵族之分，陟罚臧否丝丝入扣，绝对没有错罚或谬赏的现象。在那里你享有今非昔比的平等，你不再是如今这个一味寻死的你，而是一个脱胎换骨、焕然一新的克利薇尔，带着青春少女更有的一切，热烈地盛开你自己这朵青春之花，就像天上的这团烟火一样。”
克利薇尔一直沉着的头向上扬起，烟花还在接续不断地绽放，那爆响似乎要比刚才更加清晰可闻了。
赫拉图斯见克利薇尔渐入佳境，便赶忙接着劝说：
“你可能会担心战事的问题，对吧，这是每个人都会顾忌的事情，但实际上它时小事一桩。因为那里科技的发达程度已经可以使人再虚拟中进行作战演练，从而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绝大多数的时间里是没有真刀真枪的血拼的。功到自然成，平时下好了功夫，到真正的战场上也会游刃有余，所以不必担心生命的安危。再说，你刚才不是已经展现出赴死的勇气了吗。”
赫拉图斯的话术如同雨点一般纷纷而至，敲打得克利薇尔有些头晕眼花，但是觉得他的话越听越对，简直是天衣无缝。泰赫如学园和它身处的天宫市，被描述成了天堂般美好的去处，克利薇尔逐渐萌生了对那里的向往。她想看看描述和现实的差距在哪儿，也想看看不同于此地绮丽壮阔的景象。
尽管二人说话的声音压得较低，但因为用力很足，周围的游客三三两两还是会投来疑惑的目光。赫拉图斯提议去一处人少的地方，克利威尔跟在他的身后，横向跨过烟火祭的街道，又穿过几条小街，在一家门庭冷落的公园前停下脚步。
葱绿的树木在黑夜中已然失去了应有的光泽，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黯淡和沉寂。路旁的草丛中时不时有蛙叫，以及盛夏夜晚中一切所能想象到的虫鸣。踩在脚下的是蜿蜒而行地柏油路，树影随峰摇动不止，像是女人在灯下摇曳身姿。脱离了热闹的环境，然而来到一处凄清之地，克利薇尔不免感到寒栗，掠过树丛的阴风一吹直起鸡皮疙瘩。
“克利薇尔小姐，和服有些单薄了吧。”赫拉图斯说着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在空中甩开后披在了克利薇尔略显娇小的肩上。
“谢谢……还有什么就请接着说吧，在此之前我有个疑问，那把刀是怎么消失的？”克利薇尔所有的怒火都已随风而去，显然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和你讲过，我有操纵时间的能力。刚刚是把那把刀的时间无限加速，直到它最终化为虚无而已——万事万物的结局都会沦为虚无的。”
“这么说，你可以把整个世界统统毁掉喽？”
“不不，能力再强也是有限制的，把一个物体凭空化为虚无所耗费的能力其实巨大无比，毁掉整个世界不甚现实，也正是因此我们才需要你们的帮助。”
“好了，我大概能捋清眼下所发生的事情了，虽然有些怪诞不经，但毕竟是现实，无法逃避只能接受，对吗？”
“是的，以你的血统迟早会卷入这档子事中的，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既然在这里没有了存在的价值，何不另辟蹊径呢？价值是事物自身属性和需求决定的，我们对你有这方面的需求，你的价值就是无限大，这里没有对你的需求，你的价值就是寥寥无几。”
克利薇尔的目光越发坚定了，似乎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这么想想，倒也不错，反正此处没有什么留恋的了。”克利薇尔看着地上的树影说道，搭在肩上的大衣后摆随风摇晃。
“你终于醒悟了，克利薇尔！这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比相对论的发现都震撼人心！”赫拉图斯两眼冒光。
“一个神明在这里大谈科学，倒也真是风趣。”克利薇尔久违地露出笑意。
“科学可是人类智慧的伟大结晶，和世界沟通的最有效桥梁，不容小觑的。虽然有时会暴露出些许愚笨无知，但总体来讲是好的，有利于生活的。”
“那块手表怎么办——就是你附身的那块，还挺名贵的，不能就这么坑了老板吧，他人还算可以，除了有点神经质。”克利薇尔忽然想到什么，就脱口说了。
“不用担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手表的价钱已经派人打到了你老板的账户上，相当于你拿的表，我付的钱，你老板多了一单生意。”
“真舍得花钱啊，那表要不少钱呢。”
“你这样的人要比手表名贵得多，钱可买不来。”
“那倒是，我可是不能用金钱那种粗俗之物来衡量的。”克利薇尔眼神溜向别处，有些高傲地说。
“金钱本身不是什么粗俗之物，粗俗的是人而已。”
说罢，赫拉图斯俯身蹲下，在地上用手比划了一个偌大的圆圈，半径大概有一米，容两个人站立绰绰有余。被划的地方显现出一圈白亮得曲线，在本就缺少光线的公园里隐隐透亮。最外一圈画完，他接着在里面添加了许多细枝末节，那些精致而又神秘的图案克利薇尔闻所未闻，她只呆滞地站在一旁，瞠目结舌地观望赫拉图斯如何布置法阵。
赫拉图斯在画完最后一个图案后挺直了腰杆，走出圆圈。然后在克利薇尔的注视下，念了一段不知所云的咒语，圆圈的底面届时放射出华丽的金光，像是游戏里的画面一般。
“这就是传送法阵，走进去吧。”赫拉图斯的语气中满是即将大功告成的轻松与欢欣。
“我……一个人？”克利薇尔惊奇地问道。
“没错，只是你一个人，这次传送的目的地是泰赫如学园的校长室门前，传送时间大概为两分钟，做好心理准备吧。”
“那你上哪儿去，就这么走了？”克利薇尔为赫拉图斯不亲自陪送自己到学院报告感到疑惑。
“到了那里我就不能轻易出面了，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但其实你很快就会交到数不清的朋友，和他们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谨记这全部的全部，我不过是一个引路人罢了。”
克利薇尔迟缓地走进圆圈中央，在她的视野中，金黄的光束正底部上升，将几步开外地赫拉图斯的身影慢慢变得模糊，如同隔了一层薄雾一般。克利薇尔忽然觉得身体变得比以往更加轻盈，头脑也变得清澈，但眼前的景象，即公园中的花草树木的影像却越发模糊不清，最后相与归为一片虚无，明明张大了双眼，却和闭眼锁看到的黑暗并无二致。
克利薇尔正在穿越，不单单是从一个地方迁移到另一个地方。还是从一个过往跨越到未来，从一个绝望跨越到希望，从一个故事的序章跨越到正文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