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原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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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做打破定势的原始人

大约十年之前,我收到了一份难以拒绝的工作邀请。

当时我经营着自己的公关公司,虽然还过着好日子,但也感觉到经济形势正在恶化。几个月来,我一直都在削减成本、争取客户和拓展人脉。

有一天,一位前同事打电话问我是否愿意重新加入我工作过多年的公关公司——博雅公关,全球最大的公关公司之一。他说,博雅公关在招聘总经理,这个人既要非常了解公司文化,又要能够推动变革,为公司注入健康的创造性思维。他们觉得我很适合。

晚餐时,我和妻子讨论了这份工作。“我知道你很喜欢自己当老板,”她温柔地说,“但这真的值得费这么多心血吗?”她很明智地分析说,我们有三个小孩要照顾,能在大公司里当个高管是一种福气。我也不用再为发工资、付办公室租金等小公司老板经常头痛的事情操心了。我们一起设想了这份新工作的所有好处,能环游世界,能与500强公司的高管一起工作。并且,当初我是从博雅公关的最底层开始奋斗的,现在却被邀请坐到接近顶层的位置,这种感觉很好。最终,我满怀希望地接受了这份工作。

然而,重新步入公司位于南帕克大街的办公室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

地毯散发着我记忆中的霉味。大堂里一片昏暗又安静得出奇,再往里是如同迷宫般的小隔间,压力重重的员工们怒视着电脑屏幕,不停地敲击键盘。我的收件箱已经被人力资源部发来的电子邮件挤得满满当当,他们要求我参加强制性的入职培训,还自动提醒我要填写时间跟踪表。我告诉自己,花点精力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也是在美国大公司工作必须付出的代价,很快我就能真正运转起来,去和那些强大的客户打交道了。

我想尽力做好本职工作,但事实证明这很难。同所有大公司一样,博雅公关也陷入烦琐的办公室政治。如果我想得到公司的高级客户,就得加入这场竞争。这也意味着,从拍人马屁,到弄清楚哪些同事可以信任、哪些同事在窥伺我的职位,我事事都要上心。

我慢慢变得沮丧。我是一个好胜的人,也喜欢这份工作,但我感觉自己不是在运用创造力去争取客户并为其提供服务,而是把更多时间花在怎样赢得一场企业高管版的“饥饿游戏”。每周,公司都会发给员工一份用来计算工时的记账单,看起来就像棒球记分卡。如果你的“账单能力”开始缩水,也就意味着你对公司的价值缩水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所有人都痴迷于积累这份账单上的时间,彼此之间几乎不说话。

我被夹在这种控制欲极强的公司文化和自己追求自由的天性之间,挫败感渐渐渗透并掌控了我。为了缓解抑郁,我开始服药,药物的副作用让我口干舌燥、感觉麻木。为了刺激肾上腺素的分泌,我天亮前就起床,在家人熟睡的时候来到健身房,以高强度的运动开始一天的生活。但最终,再多深蹲和波比跳都无法消除我工作时的绝望感。

陷入这种深深挫败感之中的并不只有我一个人。2008年,盖洛普咨询公司在一项针对约3万名美国企业员工的调研中发现,尽管声称对工作挺满意的受访者较以往有所增加,但大部分人对工作不抱任何好感,将自己归到“不想投入工作”的一类人中。“我只是最低限度地完成工作,一旦有更好选择,就会马上辞职。”13%的受访者说自己想“积极主动地从悲惨的工作体验中逃脱出来”,还有67%的人说自己已经被工作搞得筋疲力尽。

显然,这项调研结果适用于在博雅公关工作的很多人,不过也有例外,有一个人似乎就能对工作中的恼人琐事和不安情绪免疫。他叫迈克尔·克拉斯,我们都叫他“007”,因为他像特工一样神秘。在办公室允许员工穿商务休闲装之后,迈克尔仍旧坚持穿熨烫过的白衬衫、西服套装,配纯红或纯蓝色的领带。没有人确切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他的客户里有包括高乐氏公司在内的大型蓝筹股公司。有一次,他不知怎么把印度尼西亚的政府也请了来,做了个历时几年的项目。他来去自由,办公桌看起来就像龙卷风过境后的灾难现场。他没有明确的主管领导,因为公司里的大多数人都挺怕他。“我对别人的日程表不感兴趣,”他对我说,“我不担心‘账单能力’或者‘工作时间’这种概念。很多人说我是个糟糕的经理,但这话同样不会影响到我。”

我们曾开玩笑说,即便迈克尔一直不来上班,别人也要花上六个月时间才能鼓起勇气问他去哪儿了。有一次,迈克尔办公室的电话机坏了,他打电话给IT部门,让他们给换个新的。大公司都一样,你要先写申请,再等待批准,然后开始慢吞吞地排队,搞不好要几天的时间。迈克尔对这种官僚主义可没有耐心,他把电话砸了,把塑料碎片和电线装进公司内部信封,寄给纽约办公室的负责人,并附上一张便条:把我的电话换掉。

迈克尔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疯狂举止而受到任何惩罚,归根结底,是因为他对公司很有价值,每年能给公司带来数百万美元的收入。他就像一个冒险进入丛林的猎人,射杀了肥美的猎物,然后把它拖回来给全村人吃。他被追猎的刺激感驱动着,依赖的是本能直觉而不是精心设计的剧本。而村民们——就像我在博雅公关的许多同事一样——是“文明”的人。他们尊重精确的劳动分工,重视团队协作,遵守严格的时间进度。他们允许迈克尔一次消失几个星期,只为去抓一个大客户。现代企业就和人类早期文明时的部落一样,既需要猎人又需要农民,这样才能兴旺发达。我在博雅公关这种公司经历得越多,就发现了越多像迈克尔·克拉斯这样按照自己规则行事的叛逆者。用人力资源部门的话说,他们是非传统雇员,经常和更有“教养”的同事发生冲突,但由于能给公司带来巨大价值,他们可以保留一定程度的自主权。

后来我辞去工作并创办了自己的公关公司,我有意寻求迈克尔这样的人共事。有一天,我跟合作伙伴里尔聊天,想搞明白这些“圆孔里的方钉”为何如此与众不同。我讲到了一些成功的人,有《福布斯》富豪榜上的亿万富翁,有政府某部门的部长,有出色的外科医生,有创业公司的创始人,还把迈克尔·克拉斯将电话机碎片寄给纽约办公室负责人的故事讲给里尔听,并跟他一起头脑风暴。我们想弄清楚,这样的成功人士与其他成功人士到底哪里不一样。

我想都没想就率先脱口而出:“这种人就是完全疯了。”

里尔要我说得更确切些。他们是疯子?还是更本真?更纯粹?更本能?未被文明社会腐化?我们不停地说出形容词,直到有一个词让我们停下来——他们更原始。

就是这样,这些人就是原始的。

我们会用很多术语来定义人格类型。比如据某些心理学理论说,左脑型的人善于分析且有条理,右脑型的人富有创造力和艺术性。美国心理学家伊莎贝尔·布里格斯·迈尔斯制定的“迈尔斯-布里格斯类型指标”给出了16个字母,对应16种性格类型。著名精神病学家卡尔·荣格定义了内向者和外向者。还有其他五花八门的分类:企业家型和员工型,格兰芬多型和斯莱特林型,看到白金相间裙子的和看到蓝黑相间裙子的……我不打算装模作样地创立另一种给人类思维分类的科学框架。我宁可重新捕捉一个词,来描述我们周围那些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的人。他们有天赋、有创造力,只要不受阻碍,他们的本能和不受传统束缚的想法就可以推动创新。

这个词就是“原始”。

我们大多数人都在学校和办公室里接受过文明举止的训练,却很少去培养自己原始的一面。但我们都有原始的一面:它驱使我们执着于自己的使命,推动我们战斗直到胜利;它让我们无视传统,给老问题一个新方案;它让我们想要直接穿马路,而不是苦等绿灯亮。最重要的是,当传统向我们说“不要”的时候,它让我们敢于承担社会层面或经济层面上的风险。

正如康奈尔大学精神病学教授理查德·A.弗里德曼博士解释的那样:“文化本质上是在传递这样一种信息:人们应该追求安全,虽然冒个险可能会带来点好处,但风险总是不好的。”不过他还说:“很多时候,只要掌握足够信息,人就可以学会更明智地承担风险。”

而这些信息就在我们的原始脑中。

我发现,“原始”是一个被误用的词,听起来甚至有冒犯之意。但我并不是说人应该鲁莽、粗鄙或不加思考,也不是说应该让那些纨绔子弟继续我行我素,更不是兜售什么旧石器时代饮食法、荒野求生术之类的流行概念,当然也不提倡在同事们完成任务后把他们叫作“野兽”。虽然这些都指向了许多人的真实愿望——活得更简单、更本能,但我的想法要比这些更深刻。

我是在用“原始”这个词描述一种特别的能量。随着旧的格局被打破,新的经济阶层崛起,这种能量正变得越来越重要。并且,这种能量的重要性并不仅仅体现在当下这个时代。人类之所以能够生生不息,是因为我们在历史上90%的时间里都结成了紧密的团体,以集体的面貌在世界上游荡,寻觅食物和机会,而不是静静地坐着,等待好运降临。

到了20世纪20年代,人们开始离开农耕社区,迁往城市。但现代城市生活带来的不仅仅是新的生活设施,诸如室内管道、电力和供暖,还带来了新的生活方式。在乡村,人们住在小型社区里,大家一起生活、一起工作。在城市,生活要碎片化得多:你有一套适宜的公寓,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一个小小的朋友圈,你与生活在楼上楼下、左邻右舍的各种背景的数百万人相互隔绝。人类再也不用游荡到新的地方去打猎,也不用为了生存而集体聚居。人类社会孵化出顺从的成年人,与原始祖先拥有截然不同的价值观。

这不是一个抽象概念,而是我们每个人都熟悉的历程。从踏进小学开始,学校就教育我们,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有礼貌,要和别人好好相处,要听老师的话,要遵守纪律。上大学后,我们又被告知,如果好好努力——也就是刻苦学习、获得足够的A、争取合适的实习机会——那么到毕业时就能找到好工作。进入职场,我们又被提醒,如果想要事业亨通,唯一的办法就是依据一套复杂的职场规范来约束自己,诸如不要去挑战老板,认清自己在企业金字塔中的位置,等等。就像英国摇滚乐队“超级流浪汉”在《逻辑之歌》中唱的那样:“他们把我送走,为了教会我理智、逻辑,哦,还有负责、务实。”

不可否认,接受文明教化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好处。但现在是时候考虑另一个选项了,因为我们的经济和社会都在经历迅速且彻底的变化。

有些变化是技术带来的。根据美国著名智库布鲁金斯学会2019年进行的一项研究,在美国,有25%的工种正因为自动化而变得岌岌可危、濒临消亡,另有36%的工种也面临着不小风险。这项研究的一位合作者解释道:“如果你的工作无聊而又重复,那你很可能就处于被自动化取代的巨大风险中。”

也有些变化是经济方面的。20世纪60年代初,在我父亲刚工作的时候,88%在私企工作的美国人都能指望将来拿到一份养老金;如今这一比例不到30%,这意味着我们中越来越多的人在退休后只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还有一些变化是制度性的。脸书公司以前有句著名格言:快速行动、打破局面。现在互联网时代已经到来,风险投资越来越易得,那些奉行这一格言的小公司正在迅速崛起,取代了行动迟缓、很少冒险的大企业。从拼车到共享办公空间,新兴行业几乎在一夜之间出现,而就业市场提供的安稳工作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少。

所以,是时候变得原始一些了。幸运的是,我们拥有一个原始脑,它已经在我们意识不到的时候为我们做出了许多决定。

几十年来,神经科学一直告诉我们,人有两个脑:一个是原始脑,另一个是更为进化的理性脑。原始脑包含一组被统称为“基底神经节”的结构,它占据大脑正中央的一大块空间,看起来像个卷成蜗牛形状的肉桂面包。基底神经节和其他一些组织共同负责人体自发自动的反应。理性脑就是大脑皮层,是位于大脑外层的神经组织,负责复杂的认知功能,如长期记忆、语言和抽象思维等。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经常称有思想或聪明的人为“理性”的人。

基于对大脑的这种认识,科学家们假设了基底神经节和大脑皮层之间存在一种简单的关系。前者从很久之前起就是大脑的一部分,我们穴居的祖先就在这里做出本能决定,以帮助自己生存下来。攻击意识、统治意识、领地意识,所有这些都是由基底神经节和大脑的其他原始区域提供的。但随着人类的进化,我们的生存不再依赖于低吼、咆哮和抢夺,而是依靠发明创造、理论推理和抽象思维。于是人类发展出了偌大一个大脑皮层,一个为了更文明地生活而存在的理性脑。此时,我们觉得大脑的原始部分在现代生活中已经派不上什么重要用场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就是这么以为的。

大约10年前,麻省理工学院的科学家们进行了一项实验,并发现纹状体——也就是基底神经节中接收输入信息的部分——对刺激的适应速度比大脑皮层要快得多。科学家们观察到,正是原始脑最早识别出变化并尝试适应。

我们可能都不是脑科学家,但在情感和心理上,我们都不曾远离穴居祖先。我们已经用上了智能手机和社交软件,可一旦危险出现,我们所做的仍是人类一直在做的事情——让“战或逃”的本能发挥作用。这意味着,我们的大脑仍然十分适于迅速识别威胁和机会。不需过多思考或复杂化的操作,在把所有数据交付更复杂的分析之前即可完成这些判断。也就是说,我们仍然有一个原始脑在为所有的适应性行为服务,那是一个往往比理性脑更快、更准确的脑。我们要学会听从原始脑,这也是本书阐述的关键。

看一看你的周围吧,有多少同事看起来筋疲力尽,甚至完全游离于工作之外?我的朋友琳达几年前进入了新闻行业。她喜欢冒险,也具有不断探索新事物的能力。她在管理岗位上逐步取得成功,却觉得自己的创造力和满足感都在减少,感受到的只是来自老板的束缚。另一个朋友凯文事业成功,是一名出色的律师,却一直梦想着辞掉工作去开一家健康食品店。他从大学毕业后就有这样一个幻梦,随着职业地位的提升,这个幻梦似乎在他的想象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还有马特,他在商业不动产领域干得很好,但深深厌恶这个行当,常常觉得要是当初能追随早年的梦想成为一名体育教练就好了,那样的话职业生涯一定会更快乐、更成功。你可能也认识像琳达、凯文和马特这样的人。或者,他们的挣扎让你想起了自己。

学校和职场都在训练我们依赖文明脑,而不是本能与情感。我们的教授、导师和同事都教导我们要把个性和专业分开,要依赖指标、数据和其他直观且客观的标准。我们都被教导要专业,在商言商,不要走心。对于保证大型组织的有效运作而言,这些或许是必要的明智建议。

但在信息经济中,创新的想法从萌发到成形再到改变世界,往往也就是几个月的事。要跟上这种速度,就必须换一种思路来考虑我们自己以及企业的工作方式。在很多领域,照常经营现在反而是一种轻率之举。其实很多职场人都在找寻可以真正投入工作、获得更多满足感的方法。我认为,帮助这些人找回自我的办法就是释放那个反应更快的大脑,也就是原始脑。为此,我们需要一份指南来帮助自己理解原始脑是如何工作的,以及如何利用好这份我们每个人都已然拥有的本能。

这也是本书的目的所在。

企业的蓬勃发展有赖于在文明与原始之间取得平衡,两者缺一不可。我们不能贪图一时爽快而去寻求那种虚假的包治百病的处方,而要建立一个全新的模型,来理解自身固有却不自知的力量,然后据此来绘制蓝图,规划我们的工作。为了将这几十年来的经验和大量的研究简化成清晰、易于遵循的原则,我提出了两组精简的首字母缩写,它们简洁地概括了原始和文明两种思维模式。

文明化的人是归家(HOMING)的人,“HOMING”代表等级化(Hierarchical)、职业化(Occupational)、遵循标准(Measured)、自我保护(Insulated)、服从命令(Nonconfrontational)和脚踏实地(Grounded)。这些本都是优良品质,但也可能在我们亟须改变与成长的时候成为阻碍。

另一方面我把原始的人想象成漫步(ROAMING)的人,也用不同字母去描述原始人的某种个性特征。

R代表“不懈”(Relentless)。这意味着刻苦耐劳、永不放弃、充满勇气。不懈型原始人用一种激进的方式在职场上冲锋陷阵,无论是夺取成功的奖赏,还是从失败中振作,这种不懈的态度始终如一。不懈的精神指引着我的一位客户奥斯汀·麦科德从他爸爸的地下室起步创建了一个市值10亿美元的公司,他曾经在这个地下室里用乐高积木搭建他最初的梦想。不过,不懈型原始人既懂得如何全速前进,也懂得何时急刹车、何时急转弯。

O代表“对立”(Oppositional)。对立型原始人知道,保持一种健康的不和谐状态是最好的能量来源。他们鄙视集体思维,从不惮于直言“你错了”。我最好的朋友丹尼·列文在9·11事件中不幸丧生,那天他还曾试图阻止美国航空公司航班上的劫机者。他就是一个极端的对立型原始人。我眼看着丹尼,那个曾经在耶路撒冷体育馆扫地的少年,吵吵嚷嚷、飙着脏话,直到29岁,成了互联网1.0时代的亿万富翁。和其他对立型原始人一样,丹尼总是在寻求不可能的挑战,并以创新的方法来解决它。

A代表“不可知论者”(Agnostic)。这种人可以从一个领域跳到下一个领域,无须依附任何一个行业、一种方法或一项目标。我的一位前同事洛夫·威尔谢尔就深谙此道,他是嘻哈乐队N.W.A的经理,也是一名IT猎头、一位首席人才官,还是自己公司的首席执行官……种种身份,不一而足。还有我的朋友塔尼娅·瓦列,她放弃了在一家娱乐公关公司的高薪工作,成了一名动物园管理员。

M代表“救世主”(Messianic)。这种人找准目标就充满热忱,哪怕还缺少可靠的预判和依据也会直接冲向目标。正是这种认为自己命中注定肩负了独特使命的特质,驱使神经学家阿里·雷扎伊致力于利用尖端技术寻找阿尔茨海默病、帕金森病、成瘾症和无数其他疾病的治疗方法。阿里这种原始人总是被独特的召唤指引着,去实现一个个看似无法达到的目标,解决一个个让人望而却步的问题,从而改变世界。

I代表“危机感”(Insecure)。有时候你必须把自己逼得够狠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服务过很多客户,在很多家公司任过职,职业生涯一次又一次被颠覆、被解雇和劝退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有危机感的原始人从不安于现状,他们接纳自己的缺点,并将其转化为强大的优势,摸索出属于自己的成功之路。就拿油管的营销主管里基·德罗里来说,她开诚布公地向团队袒露自己的种种弱点和不安定感,反而因此成为公司评分最高的经理之一。

N代表“疯狂”(Nuts)。这类原始人很疯狂,会冒险去做理性的人想都不会想的事。比如多里安·帕斯科维茨,他原本是一位成功的内科医生,后来发疯似的放弃了薪资丰厚的工作,住进大篷车,把余生都花在了冲浪上。这些稀有的灵魂永远在追逐梦想,不管它有多么疯狂、荒唐或者岌岌可危。文明可以控制住这些疯狂型原始人最坏的冲动,但他们仍是一群终极的冒险者。

最后,G代表“英勇”(Gallant)。这种人兼具勇气和高贵,保护他们所忠于的人以及忠于他们的人。英迪娅·豪威尔就是这样的人。她本是一位成功的美国女商人,后来放弃自己优渥的生活搬到坦桑尼亚,收养了几十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英勇型原始人衡量自己影响力的指标是为他人做了多少好事。也许,英勇是我们最原始的本能。

本书一共七章,每章介绍一种原始人。我将用神经科学和组织心理学理论,结合自己生活中身边人的案例,来探索文明和原始这两个端点。我父亲就是一个疯狂型原始人,我8岁时就被他从学校拉出来,住到了墨西哥的一艘帆船上。被这个原始人养大的我最终走上了属于自己的人生之路,先是在文明社会的众多企业中追寻职业生涯,从国会到联合国,再到一些在世界上极具影响力的机构,而后又回归原始,开始创业,有的事业失败了,也有的赚了很多钱。在这个过程中,我不断做出另类决定。学会平衡大脑中两个相互争斗的部分,这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重要特质。

人是复杂的动物。正如没有人会完全契合迈尔斯-布里格斯类型指标一样,原始人也不会完全契合上述七种原型中的一种。有些人是有两三种或者四种特征的集合体,有些人也曾回归自己文明的一面,还有一些原始人,他们既能鼓舞人心,也让合作者抓狂。读过这本书后,相信即便是最文明的人也可以不时做出一些原始举动来推进自己的事业,或者索性转向新的事业。

或许你已经从事同一份工作很多年,那么是时候做出改变了。或许你才刚刚开始工作,深知令你父母一辈子都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的那种文明准则已经不再适用于你这一代。或许你想在工作中做点不一样的事,但从同事那里听到的却是“从来都是如此”“你的想法很不现实”。或许你终于启动了一直梦想的事业,又或许你是一个管理者,想让自己企业里的文明员工燃起热情。无论哪种情形,这本书里鼓舞人心的故事和实用的做事技巧,都能帮助你发现并重燃原始的火花。你看,它们正急切不安地蛰伏在你的脑海中,等待着一根火柴的出现。

当然,我不是让你对一切文明的人和事物宣战,现实中也确实有一些原始人因为自己的不当行为而遭到谴责。想想声名扫地的优步公司前首席执行官特拉维斯·卡兰尼克吧,据报道,他明明知道公司内存在性骚扰问题,却选择视而不见。还有日产汽车公司的前首席执行官卡洛斯·戈恩,因挪用公司资金而被起诉。还有共享办公空间品牌WeWork的前首席执行官亚当·纽曼,他随心所欲的管理风格让公司在2019年首次公开募股时输得一败涂地。关键是要找到平衡,释放出正确的原始元素,并赋予其足够的能量,来推动我们前进。

我会鼓励你通过挖掘原始本能来推进事业,但在特定情形下,保持文明同样重要。我采访过《福布斯》的编辑亚历克斯·康拉德,他写过很多关于科技类企业家和创始人的文章,比如赛富时公司那位非常原始的首席执行官马克·贝尼奥夫,他是营销和公关方面的创意天才,让赛富时公司在2020年初达到了1600亿美元的估值。但你可能没听说过他的联合创始人帕克·哈里斯,亚历克斯说,哈里斯是“一个完全文明的因子”,能够缓冲那位善变的首席执行官的极端本能。贝尼奥夫甚至学会了模仿他文明的联合创始人。亚历克斯说:“贝尼奥夫是具有原始本能的人,经常我行我素,但他绝对会倾听不同意见。”

与文明的对手发生冲突往往更能激发原始人的灵感。约书亚·沃尔夫·申克在他的著作《两个人的力量》中写道:“几个世纪以来,孤独天才的神话像巨人一样屹立在我们面前。”但他接着指出,最了不起的创造性突破并非源自个人思想,而是源自那些隔三岔五就要起点争端的合作关系,比如披头士乐队的约翰·列侬和保罗·麦卡特尼,或者苹果公司的史蒂夫·乔布斯和史蒂夫·沃兹尼亚克。

当然,并非所有伙伴关系都是和谐的。当我们明白了自己在文明与原始的光谱中所处的位置时,就会更清楚自己的长处和弱点,从而最大限度地减少不必要的冲突和误解。

本书中的许多人物是企业的创始人、高管、行业巨头,还有一些是中层管理人员和事业刚起步的年轻人。其实原始人无处不在,我见过最原始的人是一位名叫哈克贝利·依琳的艺术家,她花了六年时间拿自己手工制作的帽子和玩偶当钞票用,在全国各地搭便车旅行。哈克贝利身上满是文身,她把怪异变成艺术,用钩针编织面具和5英尺[1]高的史前生物。哈克贝利是马萨诸塞州大巴林顿区的一位母亲,她在一辆蒸汽式房车里工作,从未设计过应用程序,没有创立过公司,也没有赚过一百万美元,但她是成功的典型代表。文明人用更传统的标准来衡量成功,比如净资产、养老金账户、职位晋升,而原始的人则用是否具有持久影响力来衡量成功。当然了,许多原始人也很看重回报,但他们更渴望自由地漫步,自由地探索自己的兴趣,并留下自己的印记,所有这些都是在享受乐趣的同时进行的。

我有幸结识、指导过一些成功的原始人,我见过许多人始于与障碍和挫折的斗争,终于常人难以想象的成就和成功。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能力追随这些原始人的脚步,只要我们挖掘出古老的、牢不可破的、至关重要的原始精神。


[1]1英尺约为0.3048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