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一笑而过
王莉来到曾俊的办公室，曾俊、苏蓉芳、岳成亮、郝大元，在那里坐着。
曾俊开口道：“岳主任、郝局长，还望你们尽快派人过来。我这儿除了原有的厂房，又加盖了车间、仓库和办公室。按照政策，我搬走了，补偿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郝大元回应说：“这还用你提醒，王莉昨天就找我了，把我狠狠地数落了一通，嫌我动作迟缓，对补偿方案那是相当不满意，挑出了不少毛病。她可真是一心向着你啊，一心为你好，不能不让人佩服。你们都是老街的老街坊了，那深厚的交情真让我羡慕嫉妒。我会立刻召集相关单位重新进行评估，怎么着也得让王莉满意才行。”说完，对着曾俊眨眨眼，暧昧地一笑。
曾俊看王莉一眼，王莉却把脸扭到了一边。
岳成亮说道：“刚才张书记在，在车间只是很快转了一圈，咱们到车间里再去瞧瞧，你这里可是机械样板工厂，我们也正好学习学习，每次来，我都想着到你车间里去，那才见你的管理水平呢。等你搬到产业园，肯定能带动棠邑的机械产业走向正规化。”
几个人站起来，向车间走去。此时，车间内震耳欲聋的机器声已经平息，到处干干净净，地面光滑如镜。
窗外，冬日的暮色已悄然降临，天边那一抹斜阳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将人们轻松自在的身影映照得格外清晰。
郝大元凑近曾俊说：“曾总，快过年了，车间里井然有序，一直忙到下班前的最后一刻，你这里还真是生产、销售两旺啊。”
岳成亮也说：“曾总，为了招商引资，我考察过的工厂可不少，但你这机械加工车间，地面亮得跟镜子似的，没有一点油污，没有一件工件乱放，到处都一尘不染。我之前还严重怀疑你们每天不干活，光搞打扫卫生这些形式主义呢。你看看你们的工人，搞机械加工的，工作服怎么还能这么干净，果真是正规军啊。等你到了产业园，再搞一个样板车间，我让大家都跟着你学习。”
曾俊笑着解释道：“工厂的形式主义有时候还是有必要的，这体现着我们的精神面貌、管理水平、个人职业素养以及产品质量水平，我们是参照日本丰田的车间管理模式。今年我们参加了几次大型投标活动，每次验厂的人过来，看到我们的厂容厂貌、车间现场、精细化管理以及工人的精神面貌，都是一次性轻松通过。我这可不是形式主义，这里面是有真功夫的。”
岳成亮嗯了一声：“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我还一直纳闷，搞机械加工的怎么能把卫生搞得这么好，原来不是单纯地搞卫生啊。”
郝大元说：“我来这儿的次数多，每次来都能感受到变化。你瞧他这些设备，你可能看不出来，每一台都是几十万、几百万元，在棠邑没有能比得过的。其实，我们的招商引资也要转换思路，高污染、高消耗的企业不要再盲目上了，还有你知道的那几个企业，白白占着大片土地，还弄虚作假、偷税漏税，我就是看着机械行业红星厂这样的企业好。”
王莉看向曾俊，心中一阵感动。她心想，他们厂怎么这么有实力，设备都是几十万一台，还有几百万的，那这车间的设备这么多，怪不得他有能力建粮库建新厂。他要缴税，要和税务局打交道，还是郝大元了解他的底细。就是这个人，还开着多少年前的老车，也不知道换一辆，我都暗示他换车了，这样在场面也好看些，他换个好车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他的管理层好几个都是新车呢，可他就是不换，就会故作姿态、故弄玄虚。他还开玩笑地对我说，他就是念旧，觉得老马好骑，老相好的就是亲。人是人，车是车，马是马，你换个车能怎样，真让人恼火。
曾俊说：“我们车间的设备大多是高精尖，没办法，我们的产品走的就是精品、高端路线。除了购买设备以外，我们也自制了部分设备，这是棠邑其他厂无法相比的。比如这台设备，我们自己制作成本五十万元，要是购买新设备大概要二百万元左右，但都能满足我们的使用要求。不瞒你们说，我们自制的设备还卖给了同行几台呢，这也体现了我们的技术水平。当然，我在机械厅的李锐同学一直帮着我们，他是这方面国内的顶尖专家。我们普通设备比较少，一般的粗加工基本上交给外协厂做了，我们也没那个实力和精力搞小而全。”
王莉看着曾俊，被曾俊在工作现场的样子深深吸引，他们果然不一样，他们哪是几个下岗工人在这里抡大锤、吃馒头咸菜啊，看着车间普普通通的工人，操作的设备都是几十万元，还有一二百万元的啊，那还不是就像在大街上开着宝马车。办公室里到处干干净净，车间地面也是平亮如镜，到处划着线、做着标识，啥东西都摆得规规矩矩。我之前还多次讥笑、嘲讽过他，他哪是穿着油渍麻花的工作服啊，他在车间里也穿着雪白的衬衫，还是像原来一样。记忆中的镇中时，他就是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板板正正，穿着个带补丁的衣服，补丁也看着好看。他就是个完美主义者，啥都追求完美，最早的时候刚刚进厂，明明产品改进成功了，还是不满意，还是要改，结果自己急得下巴起了泡、腰上起疖子。我刚刚上班时，起草了一个报告，他还给我改了好几次，瞪着眼睛训我，嫌我写得差，嘻嘻。这些年他还有杨川永、李锐几个同学帮忙，他的几个助手还都是原来附件厂的同事，都是行业内的高手，他们在棠邑的企业里确实出类拔萃。
王莉的眼角瞄着曾俊，曾俊从一台机器旁边走过，手伸过去，把图纸架上的一张图纸夹好，王莉不由又心里一动，就是个完美主义，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就是个心细手巧，就是追求极致，就是个职业病，那又能怎样啊，从学生时代时就有好几个女同学暗恋他呢，他还不是选择了我，他怼我虐我，嫌我这嫌我那的，绝对的完美主义者却选择了我，那么爱我，哈哈，这说明，我就是那个最好的，就是那个最美的，我太高兴了。
几个人来到工厂大院门口，岳成亮说：“走，咱们到河堤上看看，实地考察一下怎么个干法。大元，你给郭东风打电话，你和他既是同学又是老仁，把他叫过来，就说张书记在这儿，他这个水利局的一把手肯定会迫不及待地过来，西越河里的活还是以他为主。再给杨红民打电话，今晚让他请客，他刚刚再次获得提拔，怎么也得让他出出血。”
郝大元说：“我昨天就给杨红民打电话了，杨红民说他要跟沈萍萍请示一下再做决定，他一向就是冷水烫鸡，一毛不拔。他还觉得提拔晚了呢，提拔了还有点小情绪，我把他狠狠地批评了一顿。沈萍萍本来是个旺夫相，他偏偏不好好跟人家过日子，还三心二意的。他要是不和沈萍萍复婚，就一辈子当个股长，别想升职了。”
这时，曲丽丽走过来，看看曾俊身边的几个人，只看着曾俊，没有说话。曾俊对她说：“你给酒店说，临时增加一桌就行。”曲丽丽转身离开了。
苏蓉芳马上对郝大元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晚六点半，红星厂要在孔府饭店举办迎新春团拜会呢，我们就在那儿吃饭，今天就吃红星厂的，别让杨红民破费了，下次再让他请。”
曾俊说：“老郝，你看看，咱们四班的同学还有谁，赶快打电话都叫上，千万不要忘了张春玲、陈小丽、刘善存、刘家宏、许春丽。我们厂忙活一年了，今天晚上晚宴的规格可不低。”
曾俊看一眼王莉，继续说道：“难得请几位领导，也难得有和工人阶级打成一片的机会，千万别这标准那条件的，今天就与民同乐吧，见笑见笑。”
王莉看着曾俊的眼光一闪，不觉心中苦笑，哼，这又是在揭我的底，戏弄我，我才不在意呢，我就是一笑而过，笑那曾经的过往，笑和你的一切，笑你也取得了成就，咦，我怎么那么大气大方啊，我怎么那么宽容大度啊，隐隐宰相肚里能撑船呢，嘻嘻。
苏蓉芳笑着说：“老郝，你不能只给春玲打电话，把葛玲也喊来，她俩都坐在你身边，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本来是随口的玩笑，说完，苏蓉芳看到身边的王莉，不自觉地嘿嘿一笑。
王莉低着头，心里想，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我是粮库的招商引资人，是红星厂搬迁、建新厂的联络人，还是第三机床厂的引资人，曾俊这儿今后的活动我就要大大方方地参加。这红星厂今天也搞活动，看苏蓉芳说话的样子，就是响当当的老板娘。前天晚上，王诚那边的新年团拜会，还把员工家属请去了，老爹老妈回来高兴得不得了，说吃得好玩得好，每个人还有礼物。这一个南海库，一个红星厂，都让曾俊搞得红红火火的，还好像没费多大力气，他的团队，接着就要启动一个南海新库，启动和三机床厂的合作，都是有条不紊，这家伙可真行。也难怪，现在连老娘都彻底改变想法了，在老街就说他二儿子领着人干得好，大侄子也干得好，舅舅一家也好起来了，再也不说老曾家的不好了。一个二闺女婿，一个预备孙女婿都看着顺眼了，看来，老王家和老曾家几十年的恩怨算是化解了。唉，要是早化解多好。
几个人站在西越河岸，心旷神怡。岳成亮扭头看着曾俊：“曾总，你这一个粮库项目、一个机械项目，可是几个亿的项目，不会都是王莉招商引资来的吧。”
还没等曾俊回答，苏蓉芳就接过话头：“这就是王莉招商引资的项目，怎么了？深圳的郎卫军，省城的杨川永、闵海霞、李革文，青市的王虹，王莉在山北大学上学的时候，经常和我一起到工学院玩，就都认识他们，王莉和他们都很熟，王莉可是踏踏实实地招商引资，一下子拿下两个大项目，你可别不服气。你刚才不是也听到了，后续还会有这方面的项目呢，张书记都说了，让王莉带队负责。”
曾俊回头一看，愣了一下，这两个女人怎么手挽手并肩走在一起了？她们不是我的前后任，不是情敌吗？怎么看起来那么亲热，自然而然地挽着手，还都笑嘻嘻的，这女人可真是天生的演员啊。
岳成亮说：“我就是眼红，我怎么就不能坐在办公室里等着天上掉馅饼呢？我搞个项目可是跑断腿、磨破嘴，放下自尊去求人的。”
苏蓉芳说：“你就自己慢慢干吧，我和王莉可是几十年的好姐妹了，和曾俊都是棠邑老街上的人，我们的交情深着呢，互相帮衬着，一路磕磕绊绊、风风雨雨走过来，这老关系是拆不散的。”
王莉没有说话，看了看苏蓉芳，又抬眼看看曾俊，目光有些躲闪，但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炽热而又强烈。
郝大元说：“成亮，你就别再有意见了。就王莉这两个项目，不只是她自己的功劳，你们单位的招商引资任务也完成了吧。还有张书记，这些年在棠邑干得非常好，不管是城建，还是工农业都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不管是棠邑新城，还是孝贤大道、滨湖大道的建设，还主抓了几个工业大项目，再有这几个大项目助力，张书记马上就能再进一步了。”
岳成亮嗤了一声：“这我还能不明白，你还记不记得那次，王莉和石寨乡的李茹乡长请客，就是那次招商引资月度调度会后，她俩拉着你我、郭东风到一家饭店，那时王莉刚刚升职，李茹升任石寨乡乡长，她俩在会上被批斗，你还提议让王莉找曾俊帮着招商引资，合着咱三个白操心，曾俊这里早就暗地里下手了。”
岳成亮恨恨道：“我隔了一天就来了，曾俊就是不阴不阳，看来还是我和他的关系不硬啊。”
王莉的脸红了，看向一边。
苏蓉芳眼珠转转：“这边先是建的南海库吧，那里是王诚承包的，王诚是王莉的弟弟，土地是王诚转包过来的，王莉就是中间人，有你俩什么事啊，说话也不知道脸红。”
王莉的脸更红了，低着头说道：“就是，我早和曾俊打招呼了呢，他肯定会先考虑我这边，我也让李茹来拜访了呢。”
岳成亮点点头：“还是你和李茹干得好啊，全阜宁市一百多个乡镇，没有一个乡镇是你俩那样搭班子的，结果，你俩独辟蹊径、异军突起，让我等汗颜，你出来了，李茹也接了你的班，石寨乡连续提拔了几位，羡煞他人。不说别人，我就甘拜下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