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调岗
秦朵背着一只帆布包来到公司，桌前已经放着一杯咖啡，从她第一天入职就没断过，而对面那几个实习生却没有这个待遇，刚来时她以为是公司福利，但逐渐发现好像自己才有，她问对面的女孩：“谁买的？”
女孩扶了扶眼镜说：“苏总啊。”
秦朵向远处玻璃房中的女人看了一眼，她正在打着电话大发雷霆，但和她眼神对视的时候，却淡淡一笑，她举着咖啡表示感谢，然后坐下来打开电脑，她是做宣传发行的，为了宣传目标而策划文案和活动，是她从来没接触过的，虽然买了好几本书，还是觉得吃力，比起那些专业学广告营销的可逊色太多，可能是她能力有限，也还只是个新人，公司并没派给她过重的工作量，主要是学习以往的宣传案例。
她眼睛四处看了看，周围的同事不是在悄声打电话和客户沟通，就是噼里啪啦打键盘做方案，只有她无所事事，她心不在焉的看着宣传策划案，不禁看到了骆嘉池，又想起昨天在网上了解到沈莹莹追星的事，她小声对旁边的实习生问：“骆嘉池你们了解吗？”
实习生女孩说：“姐，你喜欢骆嘉池啊？他现在可是公司重点培养对象，年初刚组建了自己的工作室。”
“我就是问问，刚看了他的宣传策划案。”
实习生女孩很热心的说：“骆嘉池是从去年一部古偶脱颖而出的，但他的才华却在音乐上，人设一直混乱，观众记忆点模糊，今年的宣传主要是把他的人设立住。”
秦朵看了他工作室的宣传文案，和粉丝心中的形象，都叫他奶糖小王子，她打开看起了他的影视作品，确实是因为角色中温和善良软萌的性格走红，但听到他的音乐作品后，却感觉到了一种爆发力，能够明显感觉，音乐让他释放，她摘掉耳机说道：“我觉得‘奶糖小王子’这个人设和他不符合。”
她一说完，身边的实习生都顿住，没人接她的话，等中午吃饭时，实习生女孩才告诉她，“这个人设是苏总的提议，因为观众接受度高。”
秦朵说：“角色是角色，人是人。你们真的觉得他很奶吗？你们有没有听他的歌？”
实习生女孩顿了顿，含糊其辞的说：“只是人设，姐，别太当真，我先吃饭去了。”然后溜了。
秦朵正在纳闷，主要还是想着沈莹莹，她那么喜欢骆嘉池，要是知道骆嘉池的网络形象和人设，都是她这样的公司打造出来的，不知作何感想，但也理解所谓的偶像包装和粉丝运营，偶像和粉丝之间总有双无形的大手在运作两者之间的关系。
“想什么呢？一起吃饭。”苏总过来，秦朵回过神，正好有事和她探讨，就一起去了楼下餐厅。
吃饭时，秦朵就骆嘉池的人设问题，和她讨论。
苏总眯着笑眼说：“你叫我苏明就可以。”然后喝了口水说：“虽然‘奶糖小王子’的人设是我提的，却不是我定的，我只是把观众的想法给总结为一个有记忆点的词，这个是顺势。我了解骆嘉池的性格，确实，他和奶糖这个词差太远，这恰恰也给粉丝制造了反差感。”
秦朵沉默了，片刻后有些失神的说：“苏总，我可能不太适合这个岗位。”她实在不想把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包装一个人身上，最近她是学到了不少，可学的越多，越令她痛苦，她不知道意义是什么。
苏明并没有太过惊讶，嘴角依然保持着淡淡的笑，不紧不慢的说：“我理解你，其实你愿意出来工作，我还挺意外，我知道你是学导演的，梦想成为导演，那说说你为什么来BJ？或者你接受这份工作的初心是什么？”
秦朵不想把私事搬到台面，尤其是白帆的社会身份，但她觉得自己来BJ并不是因为谁，回答道：“我在BJ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这种感觉让我感觉自己在活着，一种鱼回到海里的自由。能接受这份工作，是因为没选择。”她不知道苏明听完后，会不会猜到什么，或者对她有什么别的看法，但她决定坦然面对自己的心。
苏明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嘴角，说道：“你可能觉得我邀请你加入是因为你老公白帆，我对你们的私事没兴趣，我看中的是你在三十加的这个年纪还有勇气破釜沉舟，我不认为三十加的年纪在职场有劣势，相反会比一些小姑娘更成熟，从你来公司第一天，我就觉得你不会干太久，因为你的眼里没有光，但我还是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因为你身上一些东西还需要打磨，当然我还是觉得你是有潜质的，你有很强的洞察力，理解能力也很强，这是比那些实习生强的地方。”
秦朵怔怔的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苏明继续道：“既然没有选择，就做好眼前的事，说不定做着做着自然就有路了，当然如果你有更好的路，我也不会强留你，通过这几日观察，我给你提几点意见，第一，对很多事的判断太主观，格局还没打开，第二，你还没有在这个社会找到自己的位置，这让你给人感觉不够踏实。我一直没有感受到你想要成功的那股劲儿。”
秦朵点点头，感觉血液变得冰凉，手脚和脸皮都有些发麻，苏明站起来说：“我待会儿约了人谈事，就不回公司了，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我觉得这份工作是对你有帮助的，也认为你只要改掉一些个人偏见，是能比大多数人做的要好的。理想的路是曲折的，但有意思的也是因为曲折。”说完离开了，秦朵继续拿着刀叉吃着意面，但突然两颗泪珠从眼里滚出来。
“不准哭！秦朵，不准哭！”她大口大口的吃着，没多久冲到卫生间吐了，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这么批评，想不到在苏明眼里自己这么差劲，她真的有她说的那么不堪吗？
在卫生间补了妆，她回到工位盯着电脑，几个实习生都是二十出头，聚在一起聊着她们感兴趣的事，而她的心事却没办法对别人说，她看着儿子的照片，心脏如被一只大手抓着，她摸着胳膊上自己对自己划的口子，结的痂都快掉完了，她把指甲陷在肉里，想要用疼痛提醒自己，她走上了一条不可能回头的路，可她却害怕失败，害怕自己折腾下去什么结果也没，还丢了儿子。
临下班，另一位负责人事的领导找她聊天，态度还算亲切，问她来公司适不适应，她想要辞职的话就卡在嗓子眼，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像自己离职是在逃避，她硬着头皮说：“我会努力去适应，还有很多要学。”
“你现在负责的比较杂，我想让你去艺人工作室，单一负责一个人的宣传，你愿不愿意？”
秦朵知道很多实习生的目标就是早点进入艺人工作室，那样就能和艺人一荣俱荣，所做的工作更有意义，而这个机会突然摆在了她眼前，她不知道苏明什么意思，给了巴掌赏糖吃吗，她中午刚和她讨论过骆嘉池的人设，下午人事就找她调岗，于是问道：“不会是去骆嘉池工作室吧？”
人事说：“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工作室不像公司，工作室主要是以艺人为主导，还要看你是否能和艺人合得来，这有助于你日后对其的宣传，如果不喜欢一个人，让你去把他往前推，也是难为你。”
秦朵才知道沈莹莹追星骆嘉池，就被调去骆嘉池工作室，像老天爷安排好的似的，她虽然认定沈莹莹和骆嘉池没关系，却也期待着能有意外的发现，这对自己拍纪录片很有意义，于是点头同意了。
很快人事就摆出合同让她签，都是保密合约，她叹了口气签了，当下班走出公司，看着天际的霞光，不知道命运究竟是把自己往她想去的路上推，还是背道而驰，但恍惚间觉得未来还可以期待，苏明的批评还在耳边回响，她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退缩和服输。
回家的地铁上，她给苏明发了条微信，“我会检讨自己，谢谢你的建议，我不想成为一个差劲的人，但这并不代表我被现实驯服，你说我没找到自己的位置，这点我不太赞同，从我来BJ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要做什么样的人，我也一直在为此努力。”
苏明过了很久才回：“加油！”
她不想揣测她是因为对自己无话可说，才说这两个字敷衍，还是真心为自己加油打气，这样只会让她陷入内耗，只要她自己知道要去向哪里就行，她会努力的适应工作，但也不会落下纪录片的拍摄和制作，她不能为了六便士放弃追逐月亮。
晚上她上网开始查骆嘉池从出道以来在网上所有能看到的信息，并做起笔记，甚至了解起他的粉丝群体，她对追星其实一直抱有一种中立的思想，所谓明星，是迎合粉丝打造的，过于执着其闪光的一面，容易让人迷失，但追星也有着积极的一面，比如因为偶像努力善良的人设，就能鼓励他人。
她对着笔记本叹了口气，为沈莹莹的自杀而惋惜，为周初言深陷舆论感到同情，为自己竟然要去造星而感慨，突然看着电脑里的视频，差点惊出冷汗，她在骆嘉池去年的一个嘉年华演出视频的伴舞团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点暂停，眼睛凑近电脑，然后打开手机上沈莹莹的照片，发现伴舞团中的一个女孩正是沈莹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