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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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空悲切(二)

回到张宅,已经过了飧食的时间。

大秦黔首飧食时间大概在下午的四五点,对于过惯现代生活的张陌来说,其实是并不适应的,遂,他特意吩咐雅舂日时间才准备吃食,可是,雅弄的吃食具有大秦人的风格,完全不符合他的口味,有时他也亲自炒菜,可终究还是欠缺配料,炒出的菜也就那样。

今日不知怎地心血来潮,决定到示范县看看能否弄出一些配料,顺便也看看能否将药带过来。

于是,在雅不解的目光中,他走进了示范县,不久后,一半沮丧一半惊喜地走出了示范县来到后宅。

沮丧的是,药无法带出示范县,而一些基本的调料却能带出来,不过总算有些安慰,起码能过一过口欲。

其实他也应该想到的,像盐这种调料都能带入大秦,自然其他调料也可以。

他没有将调料拿出来,准备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一展厨艺让宅中的人换换新口味。

飧食过后,雅来告诉他,弄玦醒了,说是医者开了方子,喝了药之后便醒了过来,但身子很虚弱,恋花喂了点稀食,又睡了过去。

“总算是有好转了。”昨日弄玦濒临死亡的景象令他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要不是及时将之送到医院,恐怕今日就是她的忌日了。

张陌微微松心,那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感觉真好,他也算是做了一会好事,但,要想彻底治愈弄玦,还需些时日呐!

为了将这个好人做下去,他决定从今晚开始就给弄玦敷上生姜和艾蒿,让她快点康复。

可是,雅接下来的话令他愣了愣。

“那医者的医术可真了得,大人你知道吗?弄玦所患乃痨病,自古至今无人能医治,但到了这医者的手里,却是令弄玦醒了过来,有好转的迹象。”

“什么?”张陌感觉到自己忙了一夜被人抢占了功劳,在这个时代肺痨是绝症,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弄玦之所以能醒来,肯定是医院治疗有了效果,这怎么可能是医者的功劳呢?

敢情自己的好心行为为别人做了嫁衣。

但他不能将此事说出来,即使说出来也无人能信,只得装出惊喜地点点头,并顺应说:“甚好,甚好!”

但内心憋屈极了。

“想不到我大秦还有如此医者,听恋花说,弄玦阿父请遍了宫中侍医皆无法医治之,还包括夏无且大医,却想不到被一不显眼的医者就开了一方子就有所好转,此人医术可想而知有多了得。”

雅又说,还打起了小心思:“大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咱们是否找个机会笼络此人,届时宅中有人患疾,也好将之请来?”

张陌听之却没有表态,两世为人,他对一些事看得很透,既然她们都相信那医者,就随她们吧!他不会因这事儿影响资金的心情,但雅的话却不赞成,实在他信不过大秦的医者,即使患疾,也是送到示范县呀!何必找一个土医生呢?

在他眼里,大秦的医者比不上示范县的医生,甚至手段也比较落后,自然是土医生了。

“不必,甚至要远离他。”

雅对大人这个回答相当意外,弄不懂他为何要如此说,得医者便是得一命,大人似乎对人命不甚关心。

不过大人都如此说了,她也不会忤逆。

张陌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便将雅拉到屋舍里,递给她特制的檀香,道:“等入夜,你便将此物点燃送到侧舍。”

雅点头接过,她见过此物,在屋舍中点燃散发着异香,夜里还能驱赶蚊,比蚊幌好用多了,她认为大人如此做是为了能让弄玦睡得香,以便病情能稳定下来。

一时有些妒忌,暗想大人之所以拒绝她,是为了弄玦吧!也是,她就一侍女,又如何能和大户人家相比呢?

能和内史之女在一起的,身份必定不低,是她不能比的。

入夜,雅将点燃的檀香送来了,恋花也没有拒绝,其实她的闺房也时常点燃檀香,没有反而不适应。

夜已深,张陌披上厚衣后便蹑手蹑脚地出了榻舍,向着弄玦所在的偏房而去。这个时候宅中的人都已入睡,他料定恋花也睡着了。

待到舍门前,便轻轻地用早已准备好的物件轻轻地挪动门闩。这个时代的门大多用一木块将两扇门闩紧,就如现代的反锁,如果没有设置凹槽将之卡住,是很容易被挪开的。

张宅乃县长宅邸,前身没有防盗的必要,设置门闩时并没有凹槽,遂不难挪开。

很快他便成功了,轻轻地将门推开,油灯并没有灭,偏房里有几舍,恋花和弄玦是分开住的,以极轻的脚步迈过恋花之舍,来到弄玦的舍,里面也有油灯微弱地亮着,可以看到弄玦平静地睡着。

兴许是檀香发生了作用,她并没有发出多大动静,甚至咳嗽都少了很多。

这当然是医院的功劳,为了让弄玦康复速度快点,医院所用的都是效果比较明显的药,自然价格也比较贵,但此刻的他并不缺钱,也不在乎这些。

蹑手蹑脚来到弄玦的榻前,一度有些难以下手去将弄玦抱起来,此刻的行为总感觉在做贼,不,是窃玉偷香。

明明是做好事,却弄得跟做贼一样,张陌苦笑不已,但为人为到底,他还是这样做了,当然,也是为了不让弄玦在张宅出事,须知恋花可是内史之女,得罪了他们,他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轻轻地抱起弄玦,再是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直至到了后宅,才消失在那扇门前。

张陌不知道的是,在他消失后,门缝边走出一人,正是雅,雅有着心事,难以入睡,突然看到大人如此鬼祟,便悄悄地出来看个究竟,殊不知看到大人将弄玦抱走了。

一时笃定大人是喜欢弄玦的,否则也不会两次抱着弄玦走向后宅,她不知大人去后宅干什么,却知道,大人一定是为了弄玦好。

大人终于找到心仪的女子,她替大人高兴,但她......只得默默流泪。

又是一夜操劳,待到平旦(凌晨三点到五点)时刻,张陌才气喘吁吁又疲惫地将弄玦送了回来。

待走出两女的‘闺房’,张陌两眼一发黑,差点跌落在地,连续两夜了,他都没有好好的休憩,白天又忙于其他事儿,实在将他累得够呛。

此刻天还未亮,还可以睡一个时辰,便打着哈欠准备上榻,却在这时,一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跌倒于他的跟前,便不省人事。

“黑!”

张陌不由来为之一惊,连忙回望,却是吓了他一跳,只见跌倒于他跟前的是一衣衫褴褛男子,看之狼狈不堪,身上还有丝丝血迹,隔着破烂衣饰还能看到里面剑痕。

这是仆人黑。

张陌脸色凝重了起来,黑如此情况肯定是遇到伏击,至于为何人伏击,就不得而知了,但有些东西是可以猜测的。

“黑,是否蒙族所为?”

连忙将黑扶了起来,看着触目惊心的剑痕,心有些过意不去。但黑已经虚弱到连说话都很艰难的地步。

黑趔趄地换了换脚,极力让自己保持平衡,但严重的伤势让他几度虚脱,勉强站直的身体只是维持了一个呼吸又倒了下去。

即使张陌有些力气,却无法将之稳住,他就如一松垮的泥人,一捏便碎。

“大人,黑...不辱使命......”黑的虚弱令他无法回答张陌的话,用仅有的力气挤出了几个字。

即使再度倒了下去,也有意识地保护好右手,右手手掌间握着一物,很紧很紧,宛如最宝贵之物。

的确,这就是最宝贵之物,这是手机,大人让其执行任务时需要用到的重要之物。

将右手艰难地伸了过来。

张陌看着如此躯体,再看着完好无损的手机,还听到那句‘不辱使命’,心中一度颤了颤,连忙接过手机,并用力将之搀扶起来送到卧榻。

已经几日几夜了,黑为了完成任务,独自一人潜伏于渭水边,做着他应该做的事情,他也不知黑是否中途休憩,但看起憔悴的样子,定然很少,还有这一身的伤,定然经历了无数凶险。

他很不易,也很尽责。

张陌凝目,眼中多了几丝满意。

”辛苦你了。“

张陌难得蹦出一句话,黑听之艰难地咧嘴一笑,那未经清理的牙齿尽是污垢,接着人直仰仰地倒了下去,再也无言语。

兴许他晕了,亦或是太过疲惫,又或许伤势太严重,令他无法支撑躯体,直接进入宕机状态。

张陌慌了,连忙大喝:“雅,寻医者。”他知道雅并没有睡,而是站于角落处默默地看着他回来,并将弄玦抱回屋舍,更看到黑倒下的一幕。

“善!”在角落里传来雅的声音,幽暗的夜光下,一道身影匆忙地往外跑。

安顿好黑了之后,天还未亮,本来瞌睡的眼被黑的深夜回返而没了睡意,黑一身伤,还是连夜出现在宅中,个中严重可想而知。

还有黑即使遍体鳞伤也要保护好手机,可见里面的东西必定非常重要,他不敢大意,连忙回到屋舍,将舍门紧紧地关上,还目扫一遍周围,见没有什么异常,便输入密码打开手机,找到相册,仔细地看了起来......

咯咯咯!

金禽打破夜的沉寂,一缕晨光刺破大地,露出其柔和的一面,却刺破不了张陌凝重的脸,在手机里,他看到了很多很多.......黑几乎是豁出一条性命才能拍摄到如此震撼的画面。

是黑衣人,是杜貂,更有......顿时,背后一阵冷汗涔涔。

“来人,给本长找来卜者,要快。”

卜者,民间也有人称为日者,主卜算,所谓也称为日者,乃卜者所凭借的是‘日书’,说白了就是这个时代的黄历,但经卜者一说,就显得神秘莫测了,日书里包含算卦、风水、阴阳等封建迷信内容,却被大多数人所信。

这个时代没有科学一说,对一些未知东西感觉恐惧,却又无从应对,为了心中安定,遂才让迷信横行天下,鬼神之说便是由此而形成。

大秦的黔首也是如此,卜算太过离奇,却能让未知的心有所依托,反而让卜者被人接受。

正如二十几年后的秦始皇深信方士一般,他信方士能炼出长生不老药,信自己登顶天下是上天所。

秦始皇之所以有着这样的想法,除了自身原因外,其实还有着方士的谗言,更有着这个时代的无知认识。

反正卜者之话并不被排斥,反而将之当成神的指派。

接受过现代教育,张陌并不信鬼神之说,但有些事可以指使神为自己服务,这也是应对一些事的关键。

从黑拍下来的视频来看,太骇人所闻了,他必须要付诸行动,做好应对局面,才能不被一些人得逞,而卜者是其一,但还不够。

张陌的大声叫喊,让早起的仆人慌张极了,连忙走了过来,得知要找来卜者,连忙领命去了。

仆人不知大人要找卜者干什么,却也不多问,其实市集间就有卜者,只要花些圜钱,就能将之请来。

“来人找来县丞,要快。”张陌的语气很急促,闻讯而来的仆人一点都不敢怠慢,立刻也走了。

从手机视频里看到,袭击黑的是乃一群黑衣人,和西族长描述掠夺新盐的黑衣人有着同样的服饰,更是个个有着不错的身手,才让黑如此狼狈,更负了重伤。

从各种特征来看,他怀疑这黑衣人和掠夺新盐的黑衣人是一伙儿的,他们都服务于同一人,而这人是谁,张陌并不知道,但总感觉和蒙族脱不了关系,又或是和内史府有关,自穿越以来,他只得罪过主爵都尉。

无论和谁有关,对自己都是不利的。

他必须要尽快将县丞叫来商量对策,因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从黑衣人对黑动手来看,他们必定早已知道了黑的存在,这不是他乱猜,乃有事实证明,而这事实恰恰是视频里看到的人,一个令人无法想到的人,也根本不会去怀疑的人。

他们没有杀死黑,更让黑逃了,自然不想夜长梦多,会提前对自己下手,自己并不知道还罢,既然知道了,就要第一时间做好应对准备。

“再来人,来多几个,立刻到偏房去搜,务必要搜出一个木箱,里面藏有金饼。”

张陌压低声音,不至于让更多的人知道,毕竟宅院中藏有金饼,还不属于自己的金饼,有些嫌疑,贪腐的嫌疑。

这木箱并非谁的,乃当时蒙嗔来投诚时要贿赂他之物,只是自己办事有原则,而没有收受,让之原路搬回,殊不知那蒙嗔狡猾,竟秘密命人将木箱抬到偏房,还有可能藏于偏房不起眼的地方,否则那么久了也没有人发现。

要不是黑拍回的视频里有着蒙嗔的说话,他根本不知有这么一回事,而且,如果不是当时让雅秘密地拍摄蒙嗔他们的动向,还真被他们算计到了。

是的,当时蒙嗔来投诚时,出于前世当县长的习惯,当时他走出去一会儿,便是让雅暗中拍摄,记录下蒙嗔等人的一举一动,兴许是蒙嗔带来的两下人有些鬼祟,他们走进偏房的行径被雅拍了下来。

刚才他看视频的时候才得以看到。

也兴许雅没有过多想法,又或是她认为那木箱是自己之物,便没有在意,所以没有告诉他。

蒙嗔在视频里对杜貂和蒙族长说这木箱足可让自己官位不保,再加上丢失的新盐,足可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恐怕,自蒙嗔的出现,一个计谋便悄悄地瞄准了自己,可奈自己还傻傻地认为蒙族真的投诚了。

这是他的疏忽。

但这个疏忽是可以弥补的,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并且留下了证据。

县长的连续大吼让宅中仆人都匆匆从睡梦中爬起,急匆匆走来,得到大人要他们到偏房搜寻,他们犯难了,因为,县长所说的偏房正是二位女贵人所榻之处。

见大人自吩咐了之后便没有了下文,仆人们不知如何是好,有一人弓着身,小心翼翼地提醒:“大人,偏房可是住着......”

张陌这才反应过来,当时蒙嗔悄悄让人将木箱抬进去的时候二女并没有来,后来不知情情况下将二女安排在其中,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本来这是小事,和二女说一声,让其出去一下,悄悄搜寻木箱就可,可目前有些难,恋花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恶劣,她肯让自己搜寻吗?

即使肯,恐怕她也会过问此事,如果让其知道里面尽是金饼,不知会作何感想,须知她老子是内史,自己的直属上司,如果其将如此来历不明的金饼告知其老子,自己这贪腐罪名就真的坐实了。

但,如果不处理这些金饼,被主爵都尉的人查到,照样遭殃,甚至是覆灭性的遭殃。

还真是左右为难。

一时,他怀念起弄玦的好来,如果弄玦不如此,或许她会为自己说话,可她......而恋花又如此蛮不讲理,甚至最近这两日对自己仿似有仇一般,恨不得将自己处决。

“罢了,得罪就得罪了,本长亲自去搜。”

与其死于主爵都尉之手,还不如死于恋花之手,恋花虽厌恶他,可不一定要害他,但主爵都尉不但要害他,还要他死。

“跟我来,搜。”

于是,张陌带着三五人向着偏房走去,待到偏房,舍门大开,给张陌一种空城计的感觉。

顿时有种不妙感觉传自内心。

当时自己将弄玦送回之后,记得小心翼翼地将舍门紧闭,还用工具将门闩慢慢地挪动回原位,可此刻为何打开,就恋花这段时间的习惯,不到食时(七点到九点)是不会起身的,可现在只是日出(五点到七点)之时,天还未完全亮,怎就舍门打开?

这,反而让张陌停住了脚步,犹豫要不要闯进去。

可,还不待他做出决定,恋花却气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剑不知什么时候出鞘,身形一闪,直刺而来。

张陌大吓一跳,可反应一点都不慢,拔开腿就后撤,险而又险地避过长剑。

有种感觉,此女每次遇到不顺心的事儿,皆是拔剑而刺,俨如山中悍匪,无比泼辣,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不死,恐怕也要练出一身好武艺。

难道此女是上天专门派来要将自己训练成绝世高手的师傅?张陌不禁为这个想法感到心悸,如此之女成为自己的师傅,不知何日会静悄悄地死于她的剑下。

“恋花,听我说,我有要事要办,今日就暂且饶过我吧,明日,明日一定让你好好的刺,必让你过把瘾。”

为了平息恋花的怒火,他不得不露出祈求般的眼神,至于其怒火因何而来,张陌无从得知。

有些耐人寻味,似乎今日他并未得罪她,一大清早的,应该也没有仆人得罪她。

反正正如前世人所说,女人心海底针,动不动就翻脸,刺得你体无完肤都有可能。

前世体会不到这句话,此刻,却体会得淋漓尽致。

“明日?没有明日了,今日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张陌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便惹来恋花的狂飙,剑刺出的力度更大这让张陌不得不往后退。

前身这副身躯还真给力,无论是灵敏度还是速度都是上乘的,他真怀疑前身是不是练过武的,可是在残缺的记忆中却找不到练武的痕迹,他只是凭着下意识动作躲闪着那越刺越猛的剑,真是险而又险。

可及时能躲过,心里却憋屈得很,他实在不知又怎么得罪了这位姑奶奶,以至于她那么发狠,便边退边问:“我的姑奶奶...”不知道恋花能否听懂这个称呼,“我又怎么得罪你了?”

恋花一听火气更盛,以致剑刺出的速度更快,呵斥:“怎么得罪?哼!登徒子,你今早是否进了舍内?”

“这......”张陌错愕,他这么小心翼翼,终究还是被发现,这母老虎还真警醒,檀香的催眠都无法让之沉睡。

但他不能承认,这么龌龊的做法就是有损县长美好的形象,正待否决,恋花却不容他反驳,因为他忘了,沉默就是承认。

他刚才迟疑了一会儿,恋花已经不用再问。

“果然是贼心不死,去死吧!”脸庞狰狞了起来,以致娇美的容颜多了几丝寒霜,令人不敢漠视。

剑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如果说刚才还会手下留情,此刻却是不讲丝毫情面,咻咻咻,剑锋呼啸,直逼得张陌喘不过气来。

张陌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刺,他知道这小娘们来狠的了,再不想个办法,必定和昨日一样被缠上,面对主爵都尉的人随时可能找上主角的紧迫,他不能浪费时间,急中生智之下,忙从怀中掏出一物,向前一递。

“消消气,此物可让你保得性命,绝对是绝好的防身宝物。”

这是突火枪,算是贿赂恋花吧!

反正在前世这一招非常好用,还真是,在大秦也非常好用。

看到被修整得平整的竹头,恋花的的剑戛然而止,但目光只是停留一个呼吸罢了,便再度扬剑,嘴里嫌弃极了。

“想以一竹头便让我放过你,不可能,纳命来。”

是的,此物就一竹头,何来保得性命?何来防身,对于她来说,剑才是防身宝物。

剑再次刺来,张陌早有准备,手往腰间一拔,一个布袋出现在手中,这自然是火药和子窼的混合物。

“稍安勿躁,竹头只是个装饰罢了,这才是宝物。”

话毕便丢了过去。

反正此物他随手可制,如果能平息恋花的怒火,倒也物有所值。

恋花的动作又停了下来,接过布袋,打开嗅了嗅,竟散发出难闻的意味,还很呛鼻,再看之,色呈灰黑,还夹杂着碎石、铁屑、陶片之类,旁边还夹杂着一捆卷起来的丝布条,显得陈旧。

分明就是地上捡起的杂物,张陌这是在侮辱她,找死。

剑第三次刺来,张陌直叹此女的急躁,他话未说完就要动粗,这得有多么不相信他,连忙说:“且慢,二物看起来寻常,但将此布袋里之物倒入竹筒内,舂实,再将细布条插入小孔中,对准要威胁你的人,点燃细布条,便可保得一命。”

至于细布条乃何物,自然是引线,他可是将名贵的丝织布撕了用来包火药。

“荒谬至极,如此便可保得一命,怎不见竹编物可保命?”

恋花完全不信,将竹筒和布袋往后一丢,剑第四次发动。

张陌无奈极了,此女固执得很,就是不肯相信他,贿赂不成,眼见剑就要临身,只有拔腿就跑的份儿。

躲不过还逃不过吗?自问一女流之辈还无法追上一几乎六尺男儿的脚步。

可逃了数十步,他发现他错了,此獠就似小皮筋,始终追在他后面,怎么甩也甩不掉,迅速扭过头来直面恋花,身形戛然而止,口中一字一句蹦出急速的话来:“我可以解释吗?”

眼看剑就要刺到张陌身上,恋花迅速收剑,却是怒目以立。

她并没有杀张陌之心,只是气不过而已。

“哼!”刁蛮地一甩头,却是侧过耳。

“我之所以进舍内,乃为了治好弄玦。”

“荒谬,你何能何耐,何以治好弄玦,分明是有歹心。”恋花根本不相信,张陌摇头,他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无用,他非医者,再多解释也显得那么苍白,不过也想争辩一下。

“你没有发现弄玦有好转吗?这是我......治疗的结果。”本想说乃他将弄玦带到医院才有起色的,但明显无人会相信,而且这话仿似也有争功的嫌疑,雅就说过弄玦之所以有好转,是医者治疗的结果。

果然,恋花听之火气有起,“你,你这好大喜功之徒,莫要将医者的功劳揽于自身,你没这个能耐。”

张陌直接无语,恋花明显是不相信自己,如果不相信自己,那自己偷偷摸摸地进入女子的闺房,就是有歹心,他可不能背这个黑锅,连忙说:“你可以去看看弄玦的后背,有药物,那是我敷上去的。”

幸好他敷药了,否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恋花听之迟疑了一下,便“哼”的一声收起剑,扭身往回走,她要去拆穿张陌的谎言,让他无言以对。

张陌松口气,只有恋花看到敷在弄玦后背的药物,定然相信自己的话,遂也跟了上去,可到门口,直接憋住了一口气,心头愣到心眼里面去。

只见仆人们正好出现在户门,正抬着一木箱,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见到恋花折返,立时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张陌暗叹一下,仆人们倒是聪明,趁恋花和自己纠缠之际悄悄潜入舍中找到了木箱,并搬了出来,可好巧不巧,偏偏遇上了弄玦,这又要给她找事了。

他恨自己为何不拖延久一点,这样仆人们就能安然离去,这下又要做一番解释了。

“这是何物?为何要进我舍中?”果然,恋花努着脸,剑有出鞘指向仆人们,仆人们面面相觑,一齐将目光扫向张陌,张陌连忙陪笑着走过来解释,“这是一个空木箱,我命之寻来装些旧物。”

“空木箱?”恋花岂是容易欺骗之辈,厉目之下一剑刺向木箱,再往上一挑,木箱破盖而开,露出里面黄橙橙之物。

正是金饼,足有百数。

“分明就是金。”她的目光凌厉了起来,冷眼望向张陌,“你一县长秩四百,何以有如此多金饼,哼!分明是贪腐,传闻果然没错,郿县县长贪腐无度,以致民不聊生,想必这便是赃物吧!”

张陌苦笑,又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预料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他县长只能祈求的是恋花感激他收留之情,放过自己。

但这不切实际,如此嫉恶如仇的人,碰到如此之事,必不会手软。

他想解释,却有无从说起,这金饼实在太多了,多到凭他的秩粮,半辈子也无法换来。

也不回应,而是吩咐仆人重新盖好,立刻搬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将赃物留下。”恋花再度扑了过来,长剑横空劈斩,却在这时,传来了粗重的惊叫声。

这是中年男子声音,传自里间,正是舍内。

“又有好转了,好转了,难道......”声音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

听此言,恋花的动作一下子停滞,自语,“医者,何时来了?难道弄玦又有起色了?”不免抹过一丝喜色,却也不忘狠狠地剐了张陌一眼,立刻冲进里间,那里,是弄玦的榻下。

张陌有种喝凉水都塞牙感觉,这医者什么时候来了,这大清早的,他不和周公相会来那么早干嘛!

那生姜和艾蒿所制药物足可证明他没有撒谎,可这医者一出现,他又要成为冒功之人了。

还真会误会一波三折。

经过又一夜的治疗,弄玦有所好转是肯定的,在自己的要求下,医院可是用了特效药,按肺痨一般治法,轻者要三个月才可痊愈,重者时间会长一点,起码要九个月,按照弄玦这种情况,按部就班来治的话,要超过九个月。

但用特殊疗法就不同,只需数日便可痊愈,每一次治疗都会看到明显效果。

忙走了进去,果真,弄玦醒了,在医者所带来女仆的搀扶坐了起来,并喝了些热汤,苍白的脸色下多了一丝红润,但人看起来依旧很虚弱。

“弄玦,弄玦,你好了,好了。”恋花一进来,便激动地握住了弄玦的手,眼眶盈泪。

多少年了,她们姊妹情深,不是同母胜似同母,在弄玦倒下去那一刻,她几乎肝肠寸断,食无味,夜难寐,这下好了,弄玦终于好转了,还能睁开眼睛看着她,还对她笑,她心怀大慰,连忙对着医者甄拱手行礼,“谢大医救命之恩,如此恩情恋花必记于心。”

医者有些不知所措,渭阳君府中女眷根本就不是他治好的,至于为何有好转,他也不知为何,反正他一大早来到便看到女眷气息柔和了很多,但内史之女却误认为是他所治,还如此盛情感激,他左右为难,但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后,并没有澄清,还摆出一副就是他治好的姿态。

实在,这个机会不可失。

是的,昨日回去之后特别打听了一番,知道此女便是内史之女,内史,可是京畿长官,位列朝班之内,是多少人巴结的存在,能得其女记于心中,那是天大机遇。

他身踏咸阳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巴结一些权贵,也好得些好处吗?得此女眷顾,他日巴结上内史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能将濒临死亡的病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并让之慢慢好转,此医者必定是奇医,须知痨病可是绝症,当今世上还无人能治之,但渭阳君女眷的情况告诉他,此症可治,只是,究竟是如何大医才有如此能耐呢?

难道是行走在民间的医家之人?

医家,诸子百家中的一家,秦越人便是其中佼佼者,世称扁鹊,后来扁鹊便成了一个名头,就如墨家的巨子一般,但最后一位扁鹊被秦国太医害死了之后,医家便失去了传承。

一些名医依附于权贵,成为宫中御医,也有些流散各国,继续在民间秉持扁鹊的理念行医。

能医此疾者,恐是医家传人,他虽也是医家弟子,可还没有如此能耐。

可是,就他所知,即使是扁鹊也无法医治痨病,难道有人已经找到了医治痨病之法,凌驾于扁鹊之上?这个想法非常疯狂,但由不得他不去想。

渭阳君府上的女眷的好转实在太震撼了,这是医学奇迹,医者无法不为之动容。

他迫切地想知道,但目下他不能透露心中想法,日后,他必定要寻到此大医,必须要巴结。

而这大医很有可能就是张宅,是其神不知鬼不觉地为渭阳君府上女眷医治着,只是,他为何不出面呢?为何不让内史之女知晓?难道只是路过而已!

这个想法非常强烈,如果是路过的大医对他来说是好事,起码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揽下这份功劳,届时说不定还能依附于某些权贵,或者直接成为宫中侍医。

至于能否将渭阳君府上女眷彻底治愈,他暂时没有这个信心,但愿意一试,如果未看到女眷身后的药物,他没有一丝信心,但看到了,说不定还有一丝把握。

他已经看清楚了,女眷背后的药物乃姜和艾蒿,很有可能二者搅碎成泥便能医治痨病。

这只是他的想法,他还需要验证一番,如果此法可行,他的前程会是何等辉煌,想想就能笑出声。

连忙肃了肃脸,摆出一副客气样子道:“治病救人乃我医者本分,恩情不恩情的,不必挂于心。”

“大医客气了,恋花是诚心实意要感谢,大医医术如此高明,连宫中都棘手的痨病,却在大医手下有了起色,实乃我大秦福音,恋花必定告知乃父......”

告知乃父?

医者甄听之一喜,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激动之余却控制住脸色,装出若无其事回应:“能结识内史大人乃甄的荣幸,可不必执意。”

恋花明白医者的意思,微微一笑,像这样不求名利的大医,已经很少了,正欲附和,却传来张陌的声音,“快看看弄玦背后是否有药物?”

恋花听之面色一沉,她想不到这厮竟无耻到也跟进来了,还如此明目张胆地说药物,要真有药物,也必是大医所为,想他张陌必是不知从何打探到大医需何药物,才有刚才一说吧!

却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便对着医者甄一躬,坐到榻前,伸手要摸向弄玦的后背。

“不可触摸,里面可是药物所敷,莫动了药气。”

恋花连忙停止动作,心中暗道果然,大医如此说,那肯定是他为弄玦敷的药,特别看到搀扶着弄玦的女仆,更加确定这一点。

大医不好为弄玦敷药,特意领来女仆,谦谦君子也。

如此医术,如此医品,实乃难能可贵。

张陌愕然,这医者刚才的回应可谓滴水不漏,却有很好地接受了恋花的感激,明面上没有承认弄玦之疾乃他所治,但在别人眼里就是他所为,可谓玲珑。

还有,他刚才肯定看到了弄玦后背药物,却以‘动了药气’来说话,这不是告诉恋花这药物是他敷的吗?

自己第三次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事情越描越黑,这不,恋花那望向自己的目光,足可杀他几遍。

定然自己的形象已经在她心中定格了吧:好大喜功,贪腐无度。

哎!好处都让医者给占了,他还留在这里就显得尴尬,匆匆走了出来,既然木箱移走了,他要马上将木箱处理好,主爵都尉的后手不知什么时候对对他发动,他必须要做好应对之策。

时间已经不多了。

“想走?哼!你以为能走得了吗?”见到张陌急促而走,以为其做贼心虚,恋花站起来高声呵斥,声音冷极了,人也拦了过来。

“冒大医之功......欲对弄玦图谋不轨......”张陌大清早进入舍内就是图谋不轨,“肆意糟蹋郿县......贪腐,每一项都是大罪......”

“你就等着被内史府擒下吧!”她觉得不能再放过如此小人,先不说他冒功,还如此贪腐,更是害得郿县凋零,这样的官吏就应该惩治。

表情从未有过的冷。

张陌有种好心着雷劈的感觉,他何曾冒功?何曾图谋不轨?何曾贪腐、糟蹋郿县?他处处为郿县着想,为了弄玦两夜无眠,却换来这样的结果,他心很寒。

虽然这只是内史之女的话,并不代表就是内史府的判决,但内史不会受到内史之女的影响吗?不可能,听闻内史可是宠女如贪。

他恨,恨自己自作多情,恨自己心软,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麻烦事儿。

他没有任何回应,没有好感地望了恋花一眼,一把将恋花推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恋花没有再拔剑而刺,也没有追上去,她对眼前这个人已经失望透了,她要告知内史府,为郿县除害,为弄玦推掉这赐婚。

这样的人完全配不上弄玦。

“来人,本姬要回内史府一趟。”

见张陌走远后,恋花目无表情地对着护卫大吼,半刻钟后,一匹快马从张宅出发,直奔咸阳而去,马上正是恋花。

再说弄玦舍中,自恋花走了之后,一照顾二女起居的女仆端着吃食走了过来,已经到了朝食时间,她为弄玦送来些稀食,却见户门前放着两物,一是修得平整的竹筒,令一件是一布袋,至于里面是什么,女仆不敢打开看,只道是二女舍中物,便将之拿起,走进里间放于案上,便送食去了。

张陌匆匆离开后,找到了仆人,看到棘手的木箱,心急如焚,此物虽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此刻对他来说就是个祸害,在主爵都尉的人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时候,必须第一时间将之处理好。

县丞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在仆人走不多时,人就被唤了过来。

看到县长难看的脸色,县丞知道事情必然不会太好,连忙问:“县长,可出了大事?”

张陌也不隐瞒,便将事情说了出来。

县丞听之心头惊了惊,眉头皱了起来,斥道:“蒙族之人竟如此狡诈,是个祸害,要不这样.......”

遂,县丞附到县长的耳边,耳详些什么,张陌听后若有所思,随后拍案而定,既然有些人要他死,他也不让有些人好过。

半个时辰过去,卜者被请回来了,此人身段瘦小,却长着一副锐利的眼睛,据说,此人得过仙人指点,眼睛更是开了光,能和仙人沟通,洞透世间事。

仆人还说,此人在县城名声挺响亮,一些人问吉卜凶皆是找他。

张陌笑了笑,没有反驳,前世卜者大概就是看日子的,或是算命看风水的,这些东西如果信就有,不信就无,全看个人心中所想。

想必这个时代也一样吧!

反正他对这方面的人不批评也不崇拜,平常对待就行,毕竟人家也是混一口饭吃,但今日他找来卜者并非为了占卜,而是让其成为‘天神’。

坊间越是传闻其厉害,效果就越好。

卜者见到县长,并不感到害怕,反而装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如果是其他人,还真相信他能和仙人沟通,不过张陌没有反感的意思,他就需要这样的人,越是仙风道骨越是他要寻找的人。

和卜者说了请他而来的目的,便将之安顿在宅邸中。跟着仆人走了的卜者回想着县长刚才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县长的意思很简单,便是让他和天神沟通,再现发生过的一些事,这可为难他了,他说眼睛开过光,能洞透世间事皆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神秘,从而吸引信客,实际上他哪能,他只不过是从日书中学到一些东西,哄骗一些无知的人罢了。

他要知道县长请他而来是为了如此荒唐的事儿,打死他也不来,可人已来,他没有逃窜的道理,当然,他也逃不出去,只能硬着头皮依照县长的话去做。

张陌将雅留了下来,并让之来到亭台里,一盏茶,一瓶醋饮料,不,应该叫酢浆,雅平时喜欢的东西。

没有让雅来服侍,也没有让之准备这一切,只让她好好地坐着,有些事,他必须要告诉她。

“大人,怎么啦?”雅察觉到不对劲,睁着圆圆的大眼睛问张陌,张陌同样望着雅,却是如此凝重。

“雅,多久没见过你阿父阿母了?”

雅莫名其妙,自她被大人买回当做侍女后,大人从未问过她父母的事情,此刻却突然提及,她有点受宠若惊。

“自来到府上后,再也没有回过。”

这个时期为奴的隶臣,如果没有得到主人的同意,是不准回家的,但无论是前身还是现在的张陌,比较开明,允许仆人回本家,这一点雅是知道的,可她就是不回,至于是否有不得已的苦衷,她并没有说。

张陌点头,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便不再多问:“这段时间就不要回了。”

雅听之更加莫名其妙,大人这话话中有话呀!但她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应允,但她知道肯定有事发生,也许和本家有关系。

“还有,如果没有其他事,这段时间不要离开宅邸。”

雅心中噗噗地跳着,大人一般不会和她说那么严肃的事情,此刻实在太严肃了,她断定一定发生了什么,而且这事很有可能和自己或家中有关。

下一刻,她跪了下来,眼中噙泪,有些决绝地说:“是否雅或家中做错了什么而连累了大人,主要是雅的错,雅必定不会连累大人。”

张陌笑了笑,轻轻地抚过雅的头发,郑重地道:“没有什么,你不要多想,记住,不要离开宅邸,你本家......没有做错什么,错就错在一些人的歹心。”

没有再说下去,便让雅干其他事情去了,雅是他的人,他不愿雅承受太多压力,当然,也不会祸及其家人。

不久后,他走进了那扇门,他要去准备一些东西,并且祈求所准备之物能带入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