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亡身流浪

初升的恒星领着一面徘徊的烟袅，海石上附着的牡蛎正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沫，海沙上窝着尖窝紧的鹅卵石证明着时光的伤痕。石面上映射着血色的残阳，远处瞭望尽头的海平面滤出一抹渐变的红血丝。光耀与海面交界处被数个个巨大的黑点遮挡住。

那片红色的晴天中掉下了一块块小颗粒，它们是更像是水晶凝结而成的正方体，随着无数块的叠加，一扇门呈现了出来。她从门中走出，一群群受惊而胡乱窜动的寒气一迈入这片土地就突然被蒸腾而失去了身影，而结成了无数颗大大小小的冰晶附在了她的身上。“暖呼呼”的日光在她银白色的头发间盘旋，为她把发丝上早已化成的露水抹去。

她疲倦地四处张望，发现了远处天边的那个最大的黑点。她眯起了眼睛想看清楚这是何物。突然，眼前凭空出现了一段话：

¿¿ tienes la voluntad de llegar aquí？

Sí o no

她疑惑地盯着这段字，眼神不自觉地移向“ Sí”，刹那般，一道硕大的紫色光束把她吸引，随着一声大机器引擎咆哮般的巨响。她瞬间移动到了那团黑点之上。

她完全震惊了，原来，这是一个高达200米的，顶部载一个直径达30千米的圆形平面的白色巨型建筑。平面上方还有一个长15千米的时针状的船体，一端固定在平面中心而做顺时针匀速圆周运动，整体就像一面望不到边的时钟。平面上，高低不平而整齐的、粉蓝的建筑遍地开花，上面安装的无数巨大的落地玻璃经硕大的恒星经衍射显得格外耀眼，无数条交错纵横的彩光如群魔乱舞一般在平面上充斥着，围绕着圆心的整齐的河湖波光粼粼，湖中的水就像水银一般纯净。

上面的人们无一例外都穿着颜色鲜艳又花哨的服装，每一个人都好像没有烦恼与忧愁，在这巨大的“乌托邦式”建筑上载歌载舞，好生幸福。她看着四处游走的人们，内心慢慢地被一种莫名又未知的兴奋占据。发现她竟莫名换了一身服装，风格和周围人的竟完全一致。

脸上的伤痕和泪痕被远处的彩光一抹而去，她最本质的美感彻底显现了出来，那一头的散发变成了整齐又不失个性的波浪卷发，双眼被涂上了浅紫色的眼影和金闪闪的油粉。她已经彻底融进了这个乌托邦中。

她发现眼前有一块悬浮的屏幕，上面是整个乌托邦的地图，她可以在这之中任意穿梭。她移动到了城市中心1000米高的塔型大厦前，上面写着：

S.Y.T.WONDERFUL LAND BAR”（S.Y.T.极乐酒吧）

她兴奋地走了进去，这个酒吧的空气中竟充斥着一股来自田野田园的淡淡的花香气息，但也充斥着数不清的酒气熏天的青年男女。酒吧上挂着一天花板的金灿灿的玻璃吊灯，整个酒吧呈椭圆形，顶部是一个高大的、金黄色中用龙图点缀的华丽的穹顶。

恒星独特的晚霞降临到了此刻的乌托邦，它是红黄相间的，还杂糅奶油般丝滑的流云。她坐在高脚椅上，右手托着下巴，向玻璃杯中倒着用蓝色莓酱和蜂蜜冰晶点缀的酒水。

到了酒吧每40小时一次的歌舞时间，她的周围渐渐地被人流充满，忽然，那高大的穹顶中心竟逐渐明朗了起来，由暗到闪着红黄相间的灯光，整个吧厅都被笼罩其中。韵律感强烈的音乐如从吧厅八方而来、杂着乐潮的浪花径直翻涌进每个人的脑海。她的大脑被这股乐潮激发了，开始随着左右的男女青年们从乐而舞，与身旁的人来一个激情碰杯，杯间盘旋的晶花与酒花在眉间肆意的绽放，她从来没有享受过这般幸福与快乐。

这次歌舞持续了2个小时，结束时，酒吧的人逐渐变得稀疏，她早已在爽快中精疲力尽。她望向酒吧台上暖黄色的日光灯面，忽然感到一阵迷茫，双眼木瞪地盯着灯牌。忽然，她的眼前一黑、像是被一双手捂住了双眼。

“谁？”

“你猜得出来，我是谁不重要，你要开心才重要。”

“怼怼！”

“别叫我外号，叫我‘冰冰’”

冰冰把手放开，她回头一看，兴奋地跳了起来。

这个冰冰是她已经五年没见的老朋友，至于“怼怼”这个不伦不类的“外号”是两人“吵嘴架”时为了缓解尴尬而起的。

“你为什么在这儿？”

“不用考虑这个……你的心脏医生说……，没什么，你现在能开心就好！”

“什么意思，心脏怎么了我？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她一边疑惑地问着，一边把手握在了她的腕上。“你不是？……”她的心跳愈发激烈，大脑之中有两条记忆线在激烈地碰撞着。

“不对，你……是……，我……，这里究竟是哪里？”

“这里是乐土。”

（乐土乌托邦时间：54时189分418秒）

她呆滞地看着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老朋友。恍惚间，她昏倒了，额头和手臂就像加湿器般冒出大片的汗露。轰然一声，她的意识转移了：

在黎明的国度，滩涂吐成火湖。这个她已经没有了呼吸，被血洗的他在无意识地哭泣，鹅卵石般大小的雨滴打在道路上，涌出了无数圈半米宽的雨浪。忽然，九位身穿黑色衣袍的巫士围在她身边，他们的面部是一面面的时钟，上面刻着不同的时间，每三个表盘显示地一致：

（2023年12月26日凌晨）

（34521年54时189分418秒）

（12纪24代03期）

瞬间，早已没有呼吸的她弹了起来。她的身躯早已淤烂地不成形了，她用早已融成血泥的肺挣扎地喘息，没过十秒她再次倒了下去。她的意识从这副溃烂的躯壳中被抽离了出去，她的灵魂被一股波状力拉扯到了另一个时空：

（2023年12月26日凌晨中国上海）

她听到了一段连续又刺耳的“叮”声。窗外下着漂泊大雨，这个她，躺在ICU病床上，刚刚没有了呼吸，她的意识飘荡在一旁，她瞪着那个瘦弱的自己，感到愈发悲灼，只能用自己无不存在的肢体抚摸着失去生命特征的那个自己的脸庞。她开始哭泣，神情恍惚间失控。但又是在这刹那间，那股力量再次将她抽离而去，再度流浪。

（12纪24代03期）

她来到另一种意识形态的世界，这里的生物皆以硅单质形态存在，整个世界都是白黄相间的模样，每个生物都是以一团蓝色的电子云形式的转移而移动。而这里的她，早已变成一堆的氧化废料。

她逐渐地意识到，似乎每个世界的她都只有一个结局：亡身。

她回来了，回到了乐土。

（乐土 99时123分128秒）

周围一片昏暗，她摸索地站起身来，眯起双眼极力地辨认周围的环境：地上横七竖八的酒杯，沾满酒水又干掉的皱巴巴的毛毯，酒吧窗外洒下的破碎星光。她摇摇晃晃地摸索到了开关，灯忽明忽暗地亮了。整个酒吧一团乱麻地展现在眼前，仿佛所有人瞬间当场气化了一般，但她应对这种情况有了些许的胆量。

“No tengas miedo， aquí no hay miedo.”

她从潜意识中说出了这句话，因为这种无形的未知会令她更加地振奋。

“No olvides que todo tiene un sonido de la naturaleza.”

此时的我已是无比地渴望得到宽慰，一次一次地鼓舞着自己，我用力推开了酒吧大门。发现，一切都变了：

我所处的那个巨大的圆形平顶仍然没有改变，但我仍然感到震惊：那根时针平面暂停了，就这样悬浮在半空中，它硕大的柱状基座下堆满了蘑菇状的云彩，将巨大的恒星一劈而两半，远处时不时坠落着点点流星。整个乐土就像凝结成冰片一样死寂，只有我一个人。

我走到那条弧状河流，坐在河旁的大理石上。一阵风吹来，令我浑身上下发麻，这风好像带着电似的，与我的衣服摩擦后发出了紫色的幽光，就像一只狐妖一般从我身旁掠过，蹦跳着离开了乐土。

“结局究竟是什么？”我怀疑道。这段时间的经历简直令我的意志越来越塌裂，我下意识地拨开袖口，竟发现手腕上有道粉紫光映射着：

“En espera， el servidor se suspende.（正在待机中，服务器暂停。）”

我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一个完整的意识体还是一个被其他人操作的工具。渐渐地，双眼前引入了一串字幕：

“Inicio de sesión， Reescribiendo el sistema， todos los personajes serán reescritos”

（一声巨大的机械齿轮转动声）

乐土恢复了，天瞬间被点亮了，那根时针突然开始了运行，各式各样的光鲜亮丽的人从地底下冒出来开始四处玩耍游荡。而我，忘记了之前的所有记忆，双腿不自觉地走动起来，我的内心不自觉地兴奋了起来，继续在这片“乐土”中流浪。

我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