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旧世界
足足有半分钟，Sky愣愣地半张着嘴巴，没能说出一句话，这般灰暗的结局确实不是他能预料到的。神族由盛转衰并最终因内战走向毁灭的过程极具戏剧性，同时也让他接收到了一种铁球般沉坠的宿命感，冷硬且不可抗力。就像婴宁说的那样，凡事皆有定期，万物亦有定时。这世界就是在创造与毁灭中不断轮回，所有纪元都在诉说相同的故事，欲望会像巴别塔那样越垒越高，直至触犯了神祇的底线，它轰然坍塌的那刻，一切又将遁入虚无。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想不到我们始祖还那么腹黑，他们把库洛西法做了，那之后呢？”Sky回过神继续问，“他们干掉库洛西法的动机肯定就是想谋权篡位吧！”
“没错，而且为了根绝后患，初代们还不遗余力地猎杀神族的残党，这次无论是新神还是旧神都难逃一死。大清洗过后，他们算是将神族从这世界上彻底抹除，但是另一个问题又冒出来了，他们要如何面对这样一个群龙无首的局面。”独暝顿了顿，“而接下来才是人类真正的噩梦，新的篇章掀开了，混沌时代就此到来。”
“混沌时代？这又是怎么个混沌法？难道说原本是新神和旧神斗，现在换成了吸血鬼和狼人斗？所以他们才会成为死对头？”
“情况比你以为的要复杂更多，初代们的实力都很接近，无论是吸血鬼还是狼人，都没有一个最强者能站出来统领全族，于是他们又开始了各自为营的野蛮式发展，几乎所有初代都建立起自己的家族势力，他们瓜分掉神族留下来的版图，不断创造后裔来壮大阵营，成为了新的统治阶级，而人类则沦为最卑贱的奴隶和食物，被迫不断为两大种族提供血肉、煅造兵器、修建城池……可谓受尽摧残，人类唯一能盼望的就是被转变，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从受虐者变为施暴者。不过在混沌时代初期，两大种族间虽摩擦不断，但还没到势不两立的时候，因为他们仍有共同的威胁要面对。”
“连神族都被他们干光了，还能有什么威胁啊？”Sky挠头问。
“别忘了库洛西法当初创造出来的可不只我们和狼人，还有不少其他的异族物种，这些异族并不愿归顺于血族或狼族中的任何一支，他们在各地形成了割据势力，慢慢地也发展成不容小觑的族群，还试图跟两大种族争夺领土和资源。”
“可是连神族都不是血族和狼族的对手，那些异族又有什么能耐？”Sky即刻说出心头的疑惑，“初代大佬们只需要再多创造些后裔，完全可以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呀，毕竟拥有感染能力的只有我们和狼人，这些不都是你说的嘛！”
“从结果上看确实如你所言，这些异族最终跟神族一样，只能是被灭绝的命运。但他们也是库洛西法在内战后期才造出来的新物种，除了不具备感染能力外，同样拥有不可估量的潜能，有些异族首领的战斗力甚至比我们初代还强。为了巩固势力，两大种族决定合力剿灭这些异族，其中最难对付的就是虫族。”
“虫族？听着就恶心吧唧的，这个族又怎么厉害了？”Sky眨巴眼睛。
“传说虫族的个体间都是通过心灵链接进行交流，是一支受蜂群思维控制的族群，擅于团队作战，经过变态发育后能异化出非常多样的外骨骼形态。虽然虫人身上同样混有人类基因，但毫无人性可言，是极为凶残的掠食者，任何生物都有可能成为它们的食物。而且就像真正的昆虫那样，虫族内部拥有高效的协作系统，虫后负责产卵繁殖，虫王负责发号施令，兵虫负责掠食，工虫则负责建造巢穴和输送食物，为了族群存续所有个体都甘心献身。两大种族也是趁着虫族发展规模尚未成型，才有机会把它们根除掉。如果任由虫族繁衍下去，那么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必定会是它们。”
“酷……”Sky不禁发出一声轻叹，接着又忿忿不平地嚷起来，“这个族果然还是灭了好！灭了好！库洛西法那个大变态真是什么恶心玩意都能造出来。”
“除掉这些异族后，混沌时代的真正好戏才算正式登场。”独暝摘下眼镜，一边用衬衫袖口轻轻擦拭镜片一边说，“初代们建立的家族势力慢慢演变成了国家主权，巅峰时期大地上甚至同时涌现出一百多个国家。”
“居然有一百多个国家？这局面确实够混沌……”Sky听得想翻白眼，“那这些初代的大乱战又持续了多少年？应该不比神族的内战短吧？”
“那可长多了呢，混沌时代总共历经三千多年，初代们就不死不休地打了三千多年。”蓝瞳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平板电脑，在沙发上伸着懒腰说，“而且啊，那些战争的残酷程度堪比修罗场，每场胜利都是奠基在尸山血海之上。”
“战争哪有不残酷的，说到底还是弱肉强食那一套。”婴宁冷冰冰地评价一句，她起身走到独暝带回来的那两件古兵器面前。它们被安放在长形紫檀木盒里，一件是雕刻了狼族图腾的斧形长戟；另一件是用陨铁锻造的弯月刀，柄端还镶有三颗鹅蛋般光滑的红宝石。尽管已经有好几千年历史了，但它们看起来依旧光亮如新，这就是异能化的效果，金属的内部属性早已在锻造过程中就被兵匠师注入的异能量强行改写，抵御锈蚀、削铁如泥都还只是基本性能，有些兵器甚至被赋予全新的概念，成为了异世界的终极武装。
“正因为有那么多的国家，吞并自然就成为了混沌时代的战争主题。”独暝把眼镜重又戴上，接着说，“神族内战才刚消停不久，世界便再度战旗林立。初代们为了争霸都不得不竭尽所能，不能在乱世中崛起，他们就必将在乱世中灭亡。而在经过了两千多年的兼并战争后，狼族那边终于抢先实现统一，他们筑造起了一个史无前例的狼人帝国，而成就这一霸举的就是狼族的无上尊主，狼王魁努帕洛斯。他吞并掉所有的狼族版图，将那些不愿俯首称臣的初代统统处死，只留下三个甘心追随自己的初代来辅佐霸业。至于血族这边，当时他们还处在三足鼎立阶段，从混战中胜出分别的是黑葛林血族、希摩拉血族和洛维卡血族，每支血族都由一个实力强劲的初代统治。”
听到这里，蓝瞳不由得眉头一蹙，无论在何时何地，“洛维卡”这个族名都会让她产生一种不可规避的憎恶感。
“所以混沌时代到最后就成了狼族一挑三？”Sky说着从口袋搜出一颗棒棒糖，拆掉塑料包装纸后一把塞进嘴。这是组织为他特制的补血棒棒糖，原料是浓缩血液和葡萄糖浆，还添加了各种果味香精。
“一挑三这说法可能还不太准确，因为血族很快就意识到实现统一的狼族已经成为最大威胁。为了对抗当时如日中天的狼人帝国，三大血族决定停止内斗，同仇敌忾，他们达成了联盟协议，站到对抗狼族的同一战线上。”独暝矫正道。
“我对这些初代也是特别服气耶，撸着袖子干了两三千年，甚至自己人打自己人，最后还不是变成血族打狼族？”Sky觉得很无语，“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两大种族必有一战嘛，内斗得那么狠不就是为了决个老大出来，还不如直接单挑有效率。”
独暝无声地笑了笑，说：“到这个阶段再称呼他们‘初代’已经不合适了，因为这七个初代都是在混沌时代战斗到最后的佼佼者，不仅拥有绝对的力量和权威，还留下无数血脉，所以他们被后世尊称为‘长老’，犹如神明一般崇高不容亵渎。”
“长老？”Sky稍微咀嚼了下这个称谓，然后换上一副懒洋洋的语气问，“好吧，既然混沌时代淘汰赛最强的七个老家伙都突围了，两极格局也形成了，所以终极的争霸大战肯定避免不了咯，那这次是狼族的巨无霸帝国厉害，还是血族搞的三国联盟厉害？我看啊，不管他们大战多少回合到最后还是谁也灭不了谁，纯粹就是在浪费时间，毕竟到今天狼族和三大血族一个都没少。”
“他们不是在浪费时间，而是在自取灭亡。”婴宁说着从木盒里拿出那把弯月刀，举到眼前端量，这才发现在银灰色刀身表面还覆有一层细密的雷电纹。
“怎么就叫自取灭亡了？”Sky含着棒棒糖问。
“全面的恶战打响后，整个世界都陷入癫狂。”独暝的声音再次低沉下去，“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为了称霸世界双方都竭尽了全力，再残忍恐怖的手段都能使，也不惧付出任何代价，如果说神族的内战还有正邪之分的话，那么两大种族间的战役就是穷凶与极恶的碰撞。生灵涂炭早就不足以形容人类所遭受的苦难，他们不仅是狼人和吸血鬼的食物，还是后备军，被视为战争中最重要的战略性资源。只需长老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人类就会被转变成兵力。然而这场大战持续了三百多年都没有结果，相反却让情况变得越来越糟，惨遭屠杀和变异的人类濒临灭绝，而吸血鬼跟狼人的数量却还在空前膨胀，猎食者与猎物间的生态平衡被打破了，人类都不够吃了，食物危机就此爆发。”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问题。”Sky突然瞪大眼睛，“如果全世界的人类都变成吸血鬼和狼人，那吸血鬼和狼人还能吃啥？总不可能改吃蔬菜沙拉吧！”
“既然人类快吃光了，那只要是活着的东西他们都能吃。原本以争霸为目的的战争逐渐变质，成了食物争夺战，由饥荒挑起的暴乱每时每刻都在上演，无论是狼人帝国还是血族联盟，上上下下都处于剧烈的动荡中。随着饥荒愈演愈烈，无数受进食欲支配的吸血鬼和狼人士兵开始堕落黑化，疯狂自相残杀。发展到这地步已经算得上彻底失控了，世界再次被饥荒推到看末日边缘，而长老们这才醒悟过来，意识到如果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那么血族和狼族都必将灭亡。”
“这个听起来有点惊悚呀，混沌时代像是要过渡到丧尸时代了。”Sky脸上的表情有些发愣，“那长老们想出啥解决办法没？捅出那么大娄子还不都是他们的错，要不是他们硬要斗得那么凶残没底线，也不至于变成这个鬼样啊！”
“对这几个长老而言，无法延伸至永恒的统治是没有意义的。所以为了延续血脉，恢复两大种族与人类之间的生态平衡，经过多轮谈判后，长老们终于达成了休战契约，他们决定趁着一切尚有挽救的可能，即刻展开行动，净化这个世界。”
“净化世界？要怎么净化？”Sky下意识地追问。
“说起来其实很简单，既然人类快灭绝了，那就把濒危的人类保护起来；吸血鬼和狼人太多了，那就把多余的吸血鬼和狼人消灭干净。所谓的统治者就是这样的存在，当形势发生改变，一切失去利用价值的东西都沦为必须被处理掉的垃圾。”独暝放下了酒杯，从沙发上悄然起身，“为了重建这个世界，长老们挑选出一批后裔精锐，负责在全球范围内搜寻幸存下来的人类，一边则任由那些黑化的吸血鬼和狼人继续自相残杀，大批大批地饿死，死不了的就成了猎杀目标。不仅如此，他们还摧毁了几乎所有的宫殿城堡，烧掉全部跟两大种族有关的文献记载，就连他们日夜供奉的祭塔也被夷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