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座残门(1)
徽山以里六十里,有一山村,依水而建,名曰昉溪。昉溪虽小,背靠问政山,有座存世六百年的古阳书院。
说是书院,诗书礼易春秋,礼乐射御书数,文武两大类具有传授。自李唐至于赵宋,不说出将入相者近百人,至于治学者教化黎民,为官者造福一方,为将者镇守边境,已经是不胜枚举。所以曾有传言道:“徽山有问政,圣贤出溪南。”
可自元代以后,草原人放马中原,古阳书院未有一人出仕,沉寂近八十年。元廷曾听闻古阳书院有人才不出世,于是派镇边将军帖木尔西灵率五千军马来寻找书院,强令他们出仕。
结果五千人在茫茫大山里遇到雾气,兜兜转转两个月有余,饿死上百人,也没找到书院。最后将军带着人马伐木作舟,沿着昉河飘进新安江,寻到码头靠岸,这才离了徽州险地。
当时有传言说,徽州群山有仙存世,持刀兵者不能犯境,这是有神灵庇护之故。
莽北的元朝廷不能放任这种言论流传,于是将徽地这一州府从版图删去,改立了县衙。以县代府,降低徽地的存在。
然后封群山,断渡口,隔绝山里与外界的交通。从那以后,古阳书院声名不显,隐于世间。
还有传言说,帖木尔西灵将军带人不只是寻书院所在,而是去截龙脉。元廷知道中原钟灵毓秀,山川之间常有龙气升腾。于是为了巩固统治,派兵四处寻山截流。也就是那个时候起,昉河从近百丈宽的大河,成了如今的不足十丈宽的昉溪。
直到靖初,太祖鸿武皇帝重学宫,兴文馆。黑衣宰相刘青安沿着古籍记载的道路重寻书院,遇路口就奉香请道,终于到了昉溪镇。这里的村民淳朴,民风安宁,一派鸡犬相闻气象。
刘青安派人寻问书院所在,村民都不知道。他求访多日,只在一个九十九岁老人口中,问到了消息——昉溪镇曾有一间书院,在原河道的上游边。因元廷封山截流,昉溪早已改道,原来的河道不知踪影。
刘青安于是就在镇上住下来了。他在这里考证寻访多年,找到了原来河道的痕迹,当初的河道早就隐在群山之中成了峡谷。在峡谷的北边,有座残缺的飞檐门套巍峨耸立。
在残缺的门楼之上,歇山顶覆盖着青瓦,瓦当和滴水装饰着精美的图案,檐角翘起,仿佛展翅欲飞的凤凰。檐下,斗拱层叠,构件精细,彰显着工匠的巧夺天工。门楼正中,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古阳书院”四个大字。
刘青安走近了,才注意到门楼两侧,有一对石狮威武雄壮,雕刻细腻,栩栩如生。青铜的门环和门钉在阳光下闪烁着古朴的光泽。虽然青瓦残缺,檐角爬满青藤,石头狮子也丢了抱球和尾巴,这古朴的大门到底还是透出一缕缕威严和厚重。
门对面的影壁早已不见,刘青安寻遍整座山谷,除了这座残门之外,也没找见书院的其他楼宇。于是,他请了圣命,在原址上重建书院,并更名为“紫阳书院”,取紫气东来,万物复苏之意。
书院里有荷花池,有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横桥,有龙首,豹肚,凤尾三座文馆,还有数不清的石碑铭刻,七八丈高的石帖也有不少。唯独在山边,那座“古阳书院”的残门依旧坐落着,管理书院的长老们心照不宣地不去关注老残门,也无人去修缮它,只有一些问政山的野竹子,在残门西侧长了起来,把那座门隐在竹影之间。
经过几代人的苦心经营,书院已经恢复往日的几分辉光。学子们自天南海北慕名而来,学成以后又奔赴四方,颇有海纳百川,复润千里的气魄。
这一年,是景宪年间,靖王朝的第二代皇帝已经坐朝理政三十九年了。
照例,每逢春闱前三个月,紫阳书院要大考。排名优异者可以被直接推荐入朝,有学子访古游学,在务实和治学之间,作一篇真文章。也有学子赴考,一级一级向上,为一方百姓计,为天下计。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大部分这里出身的学习都如此。
考学有文有武,这是紫阳书院独有的。这届学子有一个陈重的,文武双全,却冷面冷心。玩的好的只有一个朋友,叫庞先起。
庞先起是个爽朗的人,他父亲庞云从商,虽是一般有钱,也只能补个无关紧要的县里草市副管的缺,没有实权。商人不被看重这是古训。所以庞先起没有赴京赶考的打算,只想另谋出路。
临考的前一天夜里。陈重正在收拾书柜。明天就要应考,考完就要离开书院了。在这求学三载,平日里他冷面待人,其实一草一物,对他而言何尝没有感情?尤其是那座古残门,每个月夜他都会去那片竹影里……
想到这里,窗外突然探进一个脑袋,是庞先起。“我有酒,来一口?”
看到陈重抿嘴一笑,庞先起说了声“得嘞”,翻窗入室,手里提着一坛“玉黄山”老酒。
“就要喝不到了,今夜喝不完余下的全都送与你。”庞先起有言在先。
“你可真抠搜。”陈重迎面给他一拳,到了身前又收了力。
“为你好,明天考学,你发挥好一点,得个推荐的名头,省多少事。少饮酒就少发猪头瘟。”庞先起抄起陈重常用的木杯,还是手工雕凿出来的,看起来粗制滥造破损不堪,“还没换一只呢,这都漏了多少。”
抱怨归抱怨,庞先起还是给他斟满了一整杯。
“前年你给我削的嘛。那好,你瞧不上我现在就丢!”陈重看着朋友,作势要抢过木头杯子扔掉。
“哎可别!”庞先起心满意得,“算你小子有良心。”他自己拎着酒坛开始豪饮。陈重见状,无奈一笑,举杯和他的酒坛碰了一次,然后一饮而尽。
陈重打算复饮第二杯时,庞先起却转身避过了他的杯子。庞先起说道:“说好了一口,已经一杯了不能再喝了。不是我抠搜,我不考学,父亲为我打了一杆长枪。等你明天考完,我就去投军,漠北。回来没准就是将军了。到那时你小子不巴结我几声我都不带搭理你的。”
陈重初听以后心惊,转念一想却已经平复。庞先起的父祖都是从商,做些小买卖糊口,他虽不愁吃穿用度,时常还能接济陈重,但毕竟士农工商有阶级壁垒。除非商业巨擘,有钱送官,小商排在末位不被认可。投军算是比较好的出路了,庞先起武艺不凡,人也机敏,应该不是坏事。
只可惜漠北无战事,早先的莽北人也不知被赶进草原多少里了,几十年也没有犯境的事端出现。庞先起要想升职怕是无望。
想到这里,陈重摇头止住念想:“多说无益,敬年少轻狂,总是幸福时光。”
“敬青春!”庞先起也举起酒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剑鸣,随即一人闯进屋内:“我来抛砖,请陈兄赐玉。”
话音刚落,剑已出鞘。这人已经掠剑扑向陈重,直截了当。
庞先起心惊。这人未曾谋面,为何要出招如此狠辣?这人出手丝毫不拖泥带水,让人反应不及。
紫阳书院有武械科,但是,私下械斗是被严禁的。
这条院规源自二十年前,曾有生员负剑连伤七人。究其缘由,竟然是武厅的大门窄了,容不下两人并行,这两生员一到门口,互不相让,所以拔剑。一人一剑,连断七人臂膀。传言真假早已经无从考证,但从这以后,书院严禁私自械斗。
房间里众人不知的是,在豹肚馆的飘檐上,两个须眉皆白的老人正一动不动蹲着,盯着对面学生凤尾楼的这场闹剧。
紫阳书院有著名的“三屋”,分别是龙首屋,豹肚馆,凤尾楼,取自文章需要龙首豹肚凤尾之意。
龙首是院长所居住,楼很低矮,几乎和倾倒生活垃圾的棚屋其平,但无人敢小觑。
豹肚馆是一些授课先生,奇人异事所居住,宏伟气派,四院八阁,拢共一百四十四间屋,每一间都有别样气韵。据说现在仍有九十九间空房。村里有传言说,古阳书院最辉煌的时候,馆一百四十四间屋,住满一百四十人。那年头,连朝廷中堂也要与当年的院长求学问事。
庞先起知道学院禁令的厉害,怕陈重吃亏,也怕陈重怒而拔剑,最后被学院除名。但他自己手上只有个酒坛子,也挡不住对方硬剑一击。
庞先起来不及反应,酒坛顺势而出迎着剑锋而去,他想好了,即便自己被惩处也要护住陈重,反正自己不打算考学了。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后腰被人轻轻一托,不自觉整个人就平移数十寸,他手里的酒坛子也被人夺下。
下一刻,剑锋刺在那个紫砂酒坛上。坛体应声破碎,碎片一块一块都被陈重接下来摞在一起。那些残酒还在顺着剑锋往下流。
原来,这人嘴里说着请陈重赐教,剑招的真正目标却对着庞先起。陈重见势不对,用暗劲推了庞先起一把,然后抢过酒坛迎上剑锋。整个过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书院严禁刀兵械斗!”
“快拿贼人啊!”
“不要放走任何一个人!”
“都不要动,全都不要动!”
楼上众人还没反应,楼下突然传来捉拿贼人的叫喊声。紧接着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上了楼。
持剑这人愕然。饮酒的看客们经此一变,也都悠悠酒醒。庞先起怒气冲冲盯着他。其他人各自散开,有意识的站在这人背后,堵住了各个可能的逃离方位。
持剑这人急忙撤剑,幅度过大,几滴酒落在他脸上。
门窗已破。府兵们直奔陈重的房间。顷刻间府兵们围住了这人。领兵的人大喝道:“好胆啊,月夜杀学子,还有你不敢干的吗?还不束手就擒!”
“我不是想刺他。我也不知道——”持剑的人争辩道,却被人从背后踢中腰窝,一时就疼的跪倒在地。剑也被众人扯去。背后踢倒他的是个面貌平凡泯然众人的书生。
“姓甚名谁?哪个班的?”领兵的是个大汉,例行喝问。
“干什么,我是白龙洞的子弟洪卓,跟着洞主来你们紫阳书院的,你们的院规可管不了我的。”那人昂头辩解,“我没有想杀他。切磋而已。”
“洪卓?”领头的大汉流露出一丝疑惑,他嘟囔道,“哪个人物?不是陈……”
随即他意识到不妥,立刻住口,厉声呵斥道:“白龙洞?那也不能放肆,左右,把他拉下了!”
左右的府兵一起把这人架起来。
他的那声嘟囔,声音虽轻,却被近前的陈重和庞先起都听到了。这里面大有深意啊。这么快的速度府兵集结在此,而且捉拿贼人的呼声是从楼下传上来的,明显就是在这候着的。有人已经料定今晚陈重的屋子有纷争,所以提前布置府兵在此。再加上这句嘟囔,针对陈重的圈套,再明显不过了。
庞先起突然抄起板凳朝那人劈头盖脸砸去。板凳四分五裂,那人顿时被砸了个七荤八素,五体不勤。谁也没有料到庞先起会这么干。
“你这学生,做什么呢?”两个府兵反应过来,急忙拉住庞先起。因为他已经抬起大脚丫子,跃跃欲试准备再给那人脸上盖个章。
“拿贼啊!你们拉着我干什么?拿贼才对!”庞先起装模作样地拍拍自己胸口,说,“快吓死我了都!”
“庞兄,你被吓傻了,我们已经安全了。府兵到了已经拿下他了。”一个好心的同学抱住庞先起,不让他再动手。
在场的人个个都无语。你这人连皮都没划破一点,还说被吓到了,那沙包大的拳头揍起人可一点也不含糊。
风波散去,众人也散了。月下,望着一片狼藉的屋子,庞先起揩了揩手,一脸轻松:“给你留的玉黄山,洒完了。”
陈重没说什么,转身收拾着破烂的屋子。
“陈兄,庞兄受惊了。是在下的不是。今夜宴请了这人,让他混进来,差点误伤二位。”一人跨门进来,正是那个面貌平凡的书生,抱拳致歉道。他是孙青鹿,学院里另一名头角峥嵘的学子。
陈重点点头道:“无妨,这不关孙兄的事。”
庞先起大大咧咧:“好说好说!”
正当众人准备散去的时候。孙青鹿突然说:“我若出手,不知陈兄还能如今夜这样幸运吗?”
陈重浓眉一挑,道:“不妨赐教。”
陈重不喜欢别人威胁他,尤其是差点伤到他朋友的性命。虽然刚才有惊无险,庞先起也是那种大大方方不计较的性格,这不代表陈重不重视这件事。明摆着有人针对他,不管这人是不是孙青鹿。
“我可以剑不出鞘。”孙青鹿顿时目光炯炯,一扫之前的酒醉神态。从腰间解下宝剑,连带剑鞘一起持在左手。
“我的剑无鞘。”陈重一托手边的匣子,一道乌光从匣中激射而出。陈重身如大雁般跃起,一把抓住乌光。他两手高高举过头顶,借势砸下。
孙青鹿这才看清,那道乌光是一柄乌铁大剑,绣迹斑斑。铁剑带着无所匹敌的气势劈向孙青鹿。
孙青鹿实在有苦难言。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剑,其剑身竟然是寻常宝剑的两倍宽度,乌黑的剑身几乎钝化,哪里有那种削铁如泥的那种锋芒,一看就像凡铁。陈重跃起拔剑本就已带一种气势,加上这柄剑双手持握,这股力量重重砸下,需要消耗多少劲道才能抵挡。这还能叫剑吗,明明跟铁棍一样沉重。
他已经放话剑不出鞘,此刻不得不硬着头皮横剑招架。
“砰”的一声,孙青鹿的檀木金丝剑鞘四分五裂,有一块碎片擦着他的脸而过,划出一道口子。但他挡住了这雷霆一击,只是挡剑时的剑鞘被砸碎了。孙青鹿的剑镡卡住陈重的铁剑,让他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住手!”一道雄浑的声音破空而来,随即两个老者联袂出现,瞬间站在房间门口。他们衣袖一挥,便分开了缠斗的二人。
“陈重,你知法而犯,罪加一等。听候发落吧。”其中一名老者接过陈重手里的乌黑铁剑,垫了垫,瞥了陈重一眼,说道:“这等凡铁,也配铸剑。”
言罢,弹指就要把剑弹断。“嗡——”一声金属交击的余响,婉转悠长,而后越来越响,竟然宛若龙吟。这柄剑竟然没有断开,反而震得老者手指生疼。这老者是住在豹肚楼的三层长老,武功早已破入金刚覆体级别,竟然弹不断一把铁剑,这出乎老者的意料,气得他拂袖,拎着陈重踏空而去。
“重剑无锋?怎么传给他了呢。”另一名老者喃喃自语,像是认出了那把剑的来历。他拎着孙青鹿,正施展轻功,去往省凡阁。省凡阁,其实就是反省自己的禁闭室。
孙青鹿的两只手的虎口都裂开了,手掌不受控制的隐隐发抖。他听到这位长老的嘀咕,知晓这是陈重的可能是一把名剑,所以他对自己的武器和功夫都还满意。陈重号称同年第一,外加一把名剑,也被他孙青鹿剑不出鞘的挡住了。
第二天,凤尾楼前的风雷场站满了学子。这是一个带有拜将台的大空地,据说从前有名将苏风雷在这里点将布阵,所以得名。
两位长老站在拜将台上,大声宣布道:“昉溪人士陈重,持械武斗,除去考学资格,逐出学院,登记造册,不许此生员再入紫阳书院。”
“白龙洞学子洪卓,持械伤人,逐出书院,不许该员再入。”
“凉州人士孙青鹿,参与私斗,待考学完毕后,进省凡阁禁闭三日。”
……一条一条的处罚像是天际传来的天条,陈重的脑袋里像涌上血来,霎时间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在紫阳书院三年,多少草木情谊,竟然最后被学院除名的下场。学而优则仕,断了他考学路,这条路算是普通人改变家族命运的契机。
“凭什么陈重处罚那么重啊!他是被挑衅在先。”
“为什么孙青鹿只需要关禁闭就可以啊,凭什么啊?”一些知晓来龙去脉的学子鸣不平。庞先起昨夜没睡,不遗余力的去告知每一个房间的学子事件经过,想为陈重争取一下舆论的帮助。
“孙青鹿并没有拔剑,他的剑仍在鞘里。”长老这样回答。
“你妈叉,老子以后打架,棍子外面包层皮好了。”庞先起气得骂脏话。
“把他拉出去,禁闭!”长老呵斥道。两个府兵不由分说,架起来庞先起就向外走去。
“一代同年第一,当初风光啊,竟也草草收场。当初那个牛气冲冲的劲头呢,凡事留一线才对。”一些对陈重不感冒的人冷嘲热讽,大都是邀请过陈重但被婉拒了的人。
“去你大爷的,你们也配说他。”庞先起几乎要跟他们打起来,奈何挣脱不了府兵的束缚。
被处罚的几人各自领罚而去。陈重参加不了今天的谢师宴,他被勒令下午离开学院。收拾完行李,他去问政山下的竹林里,跟约好的人辞行。那是一直在学院里默默指导他的师范。从来在深夜,师范都是背对着他,指引他种种武招和文理。
问政亭,位于龙首屋的后面三里远的一片竹海中。也是古阳书院的残迹所在。
亭外,陈重默立不语。亭里,一个人影背对陈重。
“遂你的愿了。”这人打破安静,缓缓开口。
“师范,非我之罪。他们出手在先,前面的洪卓对庞先起下重手,摆明故意引我出招。”
“还有吗?”这人声如寒冰。
“有蹊跷,我是被陷害的。师范,断了考学路,我无路可走了。您知道我的,我习武,我现在一拳能打断大腿粗的树。我学文,我能背得下«全唐诗»了。除了考学做官做将领,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我的希望断了啊……”
“处处抱怨,心不平气不和。”这人简单一句,让陈重哑口无言,“我原以为你来见我,能说出一番有志之话。说来说去,通篇都是“我我我”,都是“我不服”。男儿何不带吴钩?只要不当死,咬碎牙又有何事不能坚持?倘若你去从军,办法有的是,如何断了希望?我想,只是断了你走捷径的希望罢了!”
“我不想这样背着除名的处罚去从军,要去也是光明正大的去,打破书院唯有功名和游学的陋习。古人求学,负箧曳屣,穷冬烈风。到了如今,游学都坐上马车了。走路坐车也能算吃苦?”
“苦不苦,要看走没走到地方。明知有圈套,还出手上他的套。一口气都忍不住,也配称‘男子汉’?不堪用。”
陈重哑然,没想到向来好成绩受器重的他,而今得到这个“不堪用”的考语。这四个字像是一根刺扎在心头,狠狠戳伤了他。
“剑带走,到能除剑锈的那一天,你再回来见我。”师范一挥袖已隐入竹林。陈重望着月下斑驳的竹影,默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