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逃命
千手观音白色的脸庞和落满了一层黑灰的像,漠然望着殿内。
李焦透过殿门看到了许多人都站在外面,有燕王,道衍,马保,还有朱孟和宋古月和他们身后的锦衣卫,他们大多数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愤怒。
在这一刹那间,李焦意识到了这是针对自己的一场局,第一次是王弘文的那一声快走叫大家都起了疑心,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加码。史名算准了时间将所有人都喊道殿门口见证自己的死亡,或许顾杨语根本就没想着抓自己,否则为什么她要允许自己吃一碗面?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在引发自己的怀疑。
在别人看来,自己曾是灰狼卫的人,和他们很暧昧。
而现在,史名死在了自己的刀下,刀锋映着海灯的光,血槽里淌着史名喉咙里的鲜血,滴滴沥沥从刀剑落下来,史名脸上带着平静,也许他在佛前已经得到了心安。但暗红色油漆刷过几遍仍旧斑驳裂开的殿门,殿门下高高的台阶,台阶前被跪拜而光滑的石板和石板后站着的愤怒的人群,他们身上的衣服,戴着的帽子,梳起的发髻,和头顶远方漆黑的天。
一切都让李焦觉得这个世界如此荒唐,自己何德何能,能受到灰狼卫如此的待遇,莫非自己是个核弹,可以摧毁一个国家。
李焦的手一松,刀掉落在地上,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了。
朱棣满脸胡茬的脸在他眼中放大,史名曾救过他的命,两人关系如影随形亲如兄弟,但他亲眼目睹了史名的喉咙在李焦的刀下被割开,朱棣瞪圆了眼睛,几乎一瞬间变红了,张大了嘴咆哮着,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滔天的杀意,喊了那句话,朱棣向殿内冲来。
锦衣卫们纷纷向殿内冲来。
扑面而来一阵冷风让李焦打了个寒战,身后的海灯的火花在剧烈抖动。
“跑!”
寒风终于将李焦从恍惚中唤醒,留下来没法解释,没人会听自己解释,等待自己的只有乱刀砍死的命运。
他转身就向大悲阁观音像后跑。
好在佛殿一般都带有后门,穿堂而过,一线生机。
后门关着,李焦绕过观音像,几乎没有多想,拿肩膀猛撞后门,门闩被他一下撞碎,他踉跄着跑出了后门。
大悲阁后面是弥陀殿,弥陀殿后便进入了一个新院子,院子尽头是毗卢殿,后面有一座人造小山叫紫虚山,跑过山就是围墙。
身后是追杀声,李焦照前狂奔。
李焦的肺都快炸了,他用尽了力气,狂奔过这些建筑,看到了围墙,用没受伤的脚一脚踩在墙跟前的树干上,一跃就跃上了围墙,丝毫不停,跳了下去。
夜色深沉,李焦看不清街面的细节,一跳下去就感觉自己左腿剧痛,连带着被弩箭射透的地方,一下子崴了脚。
李焦强忍着剧痛,迅速前后打量了一番,后街已经快到了城墙底下,前方黑压压的矗立着,街上还有人,李焦只能强行站起来,不想引起路人的注意,从黑暗中走出去,拖着伤腿随便挑了个方向走了出去。
这点时间,锦衣卫也追到了后墙处,纷纷翻墙追来。
与此同时,朱棣抱着已经断气的史名,鲜血将他的衣服都染了个透,他愤怒地向身边的朱孟道:“将所有人都派出去,通知真定卫,找州衙县衙,告诉他们我朱老四在城里,要李焦的命,叫他们关城,阖城大索,提着李焦的脑袋来见我。”
“王爷。”朱孟还有一丝理智。
“聋了吗!”朱棣转头大喝。
“是。”朱棣现在在气头上,听不进去话,朱孟只能先答应下来,走出了大殿。
道衍站在殿外,向朱孟招了招手。
朱孟本就没有头绪,这时急忙跑过去。
“燕王说什么你就照做,但只有一条,不能让别人知道燕王在这里。”道衍说。
朱孟愣了下,随即反应了过来:“明白,我用锦衣卫的身份去。”
道衍满意地点点头。
李焦利用街边的人流和摊贩掩护,总算没有被锦衣卫追上,小心翼翼地拐进了一条很狭窄的巷子里,这条巷子里应该都是民居,深夜中只能听见几声狗吠。
身后阵阵脚步声传来,有锦衣卫顺着巷子追了过来。
李焦提起一口气,向前疾跑。
巷子四通八达,李焦感觉自己的脚踝应该是肿起来了,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他必须找个能藏身的地方,至少需要喘一口气,否则迟早会被锦衣卫给追上。
前方的街口出现了一口井。
李焦听得四处狗吠声越来越多,显然锦衣卫正在巷子里四处追踪。
他不再犹豫,跑过去,钻进了井里。
狗吠声一传十,片刻后,整个街巷全是狗叫声。
沙沙的脚步声中,锦衣卫追到了巷子口,等了等,另外一队锦衣卫从另一边的巷子里追了过来。
“有人说看见他进了这条巷子,应该就在巷子里。”一名锦衣卫说道。
“不会窜进哪户人家了吧?”另一名锦衣卫回应道。
这名锦衣卫说道:“有可能,不过兄弟们四处都有,街面上我们先不管,一队两人,一路敲门搜过去。”
“行,此人狡诈,兄弟们当心点。”
“等等。”这名锦衣卫看到了街口的井口,从身边人手里拿过灯笼,慢慢走到井口,向里面照了进去。
井口不大,井下一丈多就是水面,有几滴水落下去,泛起了一丝涟漪,这几滴水是从井口的辘轳滴落下去的。
但这名锦衣卫却没有松懈,仍旧照着灯笼,嘴里轻轻数着数。
他足足数了六十个数,才提起了灯笼:“憋气也憋不了这么长,走吧。”
井里的光线消失了,黑漆漆一片,
突然哗啦啦一声响,李焦从水底下冒了出来,手里还提着辘轳上挂着的水桶,原来他刚才用水桶兜了空气,用脚勾住井壁的石头强行沉下了水,他从水下看见头顶灯笼的黄光探进井中,靠倒过来兜了两口气的水桶撑过了这段时间。
感受到上方灯笼的消失,他才慢慢浮出了水面。
井水冰凉刺骨,尤其蛰着小腿的伤口,李焦面色灰白,浑身都冷的打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