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河畔的微风与过往
鹅卵石铺成的沿河道路下，青草依依，一直蔓延到河岸边，路明非和陈雯雯并肩走在道路中央，河畔的微风逆着青草吹来，为闷热的六月带来一丝难得的清凉。
路明非的瞳孔中印着河面波光粼粼的涟漪，迈步走在惬意的晚风当中，他们刚去电影院包了厅，又去了趟花店，买了一纸袋风铃草。
这种小小的花路明非的家乡祖龙村也有，每年的五月就见它开花了，紫色的小花朵争先恐后地滚满了每一个向阳的山坡，由于花朵的模样形似寺庙里每天按时敲响的晨钟，村里的老人家都爱叫它钟花，等过了个把月，花期过了，就可以割来喂猪，猪吃了长肉，人也可以吃，切碎了煮一煮就是一盘菜肴。
陈雯雯在路明非的记忆中无疑是独特的，如果把路明非在祖龙村做的梦比作一本色彩斑斓的小说的话，陈雯雯这个角色无疑是极其浓墨重彩的一笔，把她当做这本小说的主角也不为过。
但这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经过岁月的冲刷，路明非几乎已经找不到当初阅读这本小说时的悸动了，只留下一丝淡淡的痕迹。
“路明非你想报哪个学校？”陈雯雯忽的开口问道。
“没想好。”路明非说，卡塞尔学院是眼巴巴地求着他入学，他还在考虑中，只是路明非记着陈雯雯面试失败难过的模样，就没说出来这事，省得被误会故意炫耀。
除了卡塞尔学院，其他大学就没那么简单了，要么有钱要么有才，路明非查阅了课桌里的高考资料总结出来，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路明非自己也说不好从零开始能学到哪种程度。
“你会报本地吗？”陈雯雯又问。
“难说。”本地的大学录取分也不低，现在的路明非不一定考得上，这么说来卡塞尔学院简直是诚意满满。
陈雯雯低声笑笑，似乎察觉到了路明非谈兴不浓，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你们两个谁也不说话的样子，气氛真是尴尬爆棚了，就由我来打破这个结界吧。”对面传来一道女声，“给我破。”
是诺诺，路明非老早留意到前面较远处晃来晃去的诺诺了，她今天暗红色的头发扎了一个侧马尾，脸上则带着一副夸张到能遮住半张小脸的墨镜，一直没去理她，毕竟这条路沿河道路也不是路明非家修的，别人路过走走也很正常。
“嗨！嗨！路明非，是我，是我啦。”女孩自然不知道路明非早已留意到她，把脸上的墨镜拉到头上，踮起脚尖双手举得高高的向路明非打着招呼。
“你朋友啊。”陈雯雯被诺诺突如其来的热情吓退了半步，略带窘迫地问道。
“不熟。”路明非站在陈雯雯身前，有话直说，昨天才认识，打了把星际，勉强算是网友吧。
“那我可太伤心了，我们可是失散了多年的好邻居啊。”诺诺泫然欲泣，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看向路明非，又探头探脑向后面的陈雯雯看去，“这是陈雯雯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陈雯雯倒是吃了一惊。
“路明非告诉我的呗，我们俩可是失散多年的好邻居呀。”诺诺大刺刺地插入两人之间，“我跟路明非常常写信的，他多次盛赞仕兰高中的文学社乃是学校诸社团之首口牙，尤其是文学社的社长，在她的英明领导下，大家文学素养蹭蹭蹭地上涨，大有蒸蒸日上，烈火烹油之势啊。”
“也......也没有这么夸张啦。”陈雯雯后退一步，避开诺诺不停探过来的精致脸蛋，细声回道，“我只是时常组织大家一起读书罢了，没有信中写的做的那么好。”
“呶，请你们两个吃冰淇淋。”路明非趁这两人说话的空档，走到离道路不远处的一辆移动冰激凌车，买了香草口味、芒果口味和蓝莓口味的冰淇淋，把香草口味的冰淇淋递给了诺诺，芒果口味的给了陈雯雯，自己吃蓝莓口味。
路明非不打算揭穿诺诺的谎言，由着她胡说八道，一方面是摸摸她的路数，一方面她吹牛不打草稿的厚脸皮的样子让路明非有种长生界故人的既视感，稍稍打破了路明非穿越回来至今压在心底深处的牢牢包裹着自己的巨大孤寂和疏离感。
陈雯雯迟疑地接过芒果口味的冰激凌，眼神时不时落在路明非身上，等路明非与她目光交汇时，又快速地收回视线。
“我想吃蓝莓口味的冰淇淋。”诺诺不由分说把路明非手上还没有吃上一口的冰淇淋抢走，把香草口味的塞在他手里。
“蓝莓要好吃一点吗？”路明非摸不着头脑，在他看来都一样，无非是颜色的区别。
“哎呀，不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啦！女孩子有自己喜欢口味的冰淇淋啦。”诺诺抢过路明非的冰淇淋也不吃，就放在手里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你说是吧，陈雯雯？”冷不丁把落在她身后的陈雯雯拉入话题。
诺诺说对了，陈雯雯也有自己喜欢的冰淇淋口味，就是蓝莓味的，自从路明非知道后，他每次请自己吃冰淇淋都会炫耀似得特地买蓝莓味的，从不例外。
偏偏这次就例外了，明明买了蓝莓味的冰淇淋，她并不在乎今天吃的冰淇淋口味是什么，芒果口味的她不讨厌，偶尔也会吃几次，只是路明非从几天前开始好几次了，变得让她有些陌生，仿佛曾经那个习以为常并以为一直能习以为常的路明非突然消失不见了。
陈雯雯脑海中回忆起高二的下半学期，自己得了红斑狼疮住院，班里的同学起初会轮流来医院探望，后来渐渐的过来探望的人越来越少，没人的时候自己只能呆呆地望向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偶尔有几只灰不溜秋麻雀叽叽喳喳地在枝头逗留。
她忍不住会想，难道丑丑的麻雀，所以大家就不喜欢它了吗？如果是一只拥有修长脖颈的优雅白天鹅的话，那大家是不是都会喜欢它？
只有路明非每周坚持带上些苹果啊橘子之类的水果来探望她，他总是拘谨地坐在床边，嘴巴上却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冷笑话，试图逗她笑，虽然大多数时候陈雯雯觉得路明非的冷笑话其实并不好笑，但她随着路明非笑。
路明非冷笑话说完之后，没别的话说了，就会笨拙的跟她讨论一下杜拉斯的《情人》，偶尔也会谈谈《塔吉尼亚的小马群》和杜拉斯别的一些作品。
有一次谈着谈着，陈雯雯从窗外看到一只孤零零的麻雀从没有叶子的枯枝上跃起，扑闪着细小的翅膀消失在蓝白色的天气，便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难过，陈雯雯蜷缩起身子抱着医院充满消毒水味道的蓝白棉被，忽的流了泪。
路明非一下子慌了神，手也不知道放哪里，一直在问自己怎么了，陈雯雯就说自己想吃最喜欢的蓝莓口味的冰淇淋了。
那天已经是冬天的尾声了，春天即将来临，晚上路明非风尘仆仆的又来一次，变戏法似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藏的很好的蓝莓口味冰淇淋递给她，陈雯雯记得味道，吃在嘴里冰冰的。
连冬天路明非都能买到蓝莓口味的冰淇淋...或许自己不该难过的，毕竟...毕竟，陈雯雯低下头，一声不吭地跟在诺诺身后。
“诺，蓝莓口味的。”陈雯雯抬起头，瞧见路明非背着阳光，将一个小巧的冰淇淋递给自己。
“那个啥，老板说今天蓝莓口味特别畅销，只剩最后一点了。”路明非挠挠头，“不够吃的话要么吃点芒果味的？”
路明非一听到诺诺意有所指的问话，侧头就看见陈雯雯藏在头发阴影下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当时就抓麻了，哪能不明白诺诺什么意思，心里想着无论哪个世界女人都有麻烦的地方，就趁着陈雯雯不注意，仗着脚快，一来一回又买了一个。
陈雯雯默默接过路明非手上的小甜筒，然后两个女孩不知道为啥就路明非多了很多话题，就这么谈论起来，倒是把路明非落在身后不去管他。
路明非一手拿着芒果口味的冰淇淋，另一只手拿着香草口味的，跟在两个女孩儿身后，听着她们的话题，有些他有印象，有些他没印象，路明非奇怪的是诺诺很了解他的样子。
最后在三岔路口，诺诺拍了三下路明非的肩膀，做了个牛气冲天的动作，就背着手哼着歌欢快的往北面路口离开了，路明非和陈雯雯则继续往东面路口走。
路明非才知道陈雯雯家其实跟叔叔家离得不远，这是他穿越前也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