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家和文明的巩固

早王朝时期的国家巩固

古埃及于公元前3000年左右迈入文明社会，这个文明社会是一个初生的统一国家。公元前3000年至前2686年的早王朝是古埃及文明特征的初建和巩固时期。

根据公元前3世纪早期的埃及祭司马涅托的记述，最早统治埃及的是神，然后是半神和亡灵，之后才是人王。人们尚不知道人王之前的那些统治者究竟是神话传说中的角色，还是确有其人。但古王国时期（公元前2686—前2181年）的巴勒莫石碑记载了第1王朝之前的很多上埃及和下埃及国王的名字，因为石碑已经破损，人们无法确定这些国王的准确名字和国王的数量，据估计约有120位。这些国王或许就是马涅托笔下的人王之前的那些统治者。马涅托称第1王朝由提斯的8位国王统治。美尼斯是该王朝的创建者，因征服而获得美誉。提斯并不是第1王朝的首都，或许是第1王朝国王的出生地，其具体位置尚未确定。美尼斯或许是那尔迈的本名或出生名，而那尔迈是王位名。这样看来，那尔迈既是0王朝的末代王，也是第1王朝的第一位国王。那尔迈统治末年，第1王朝的领土或许已经包括从三角洲到阿斯旺第一瀑布的整个尼罗河流经地区。那尔迈的儿子阿哈是第二位国王。他的任务就是巩固那尔迈对三角洲和尼罗河河谷的统治。他建筑了孟菲斯城，还是一位医生。第三位国王哲尔，将埃及领土扩张到了努比亚的第二瀑布，可能还对利比亚地区用兵。第四位国王杰特派遣贸易远征队到达红海沿岸。第五位国王登是该王朝最杰出的国王，统治了半个世纪，曾对西沙漠和西奈半岛的游牧民用兵，采用了“上下埃及之王”的头衔，发展了国家行政机构，使埃及内部出现较为稳固的局面，巩固了王权。第1王朝末期经历了一段混乱局面，至少第七位国王时，埃及“出现了很多凶兆和大灾难”。可见，第1王朝的国王始终处于巩固统治的斗争中。

根据马涅托记载，第2王朝由提斯的九位国王统治。第一位国王再次统一了埃及，但在他统治时期，埃及的“布巴斯提斯出现了大地裂，很多人消失了”。这或许是对当时政治动荡的一种隐喻。在第三位国王统治时期，“妇女可以掌握国王的职位”。这可能说明了当时王室内部对王权的争斗。哈谢海姆威是第2王朝末期的国王之一。从雕像和其他文物来看，他总是戴着上埃及的王冠，他还屠杀北部敌人。这些记载都说明当时的社会动荡不安。

早王朝时期的政治经济

尽管早王朝时期埃及仍在向着真正统一的国家努力，但古埃及文明的一些主要特征在此时建立起来了。那尔迈统一埃及以后，早王朝时期的埃及实施的政治制度是王权制度。因为国王和中央政府的权威还受到地方势力的威胁和制约，国王的权力有限，这样的王权制度只能是早期的，还没有达到专制王权统治的程度。两个王朝的发展史证明了这点。然而，埃及王权制度的基本要素都具备了。首先，国王被称为“荷鲁斯的追随者”。这是马涅托记载的内容。巴勒莫石碑也记载了早王朝的“国王崇拜荷鲁斯”。这就表明埃及人相信国王是神的后裔，其权力来源于神祇。国王和王权神化是后来整个古埃及文明的突出特征。国王的合法性和各种权力皆源于此。其次，古埃及人认为名字是人的重要组成部分。国王的名字由五部分组成，号称“五个伟大的名字”。每个名字前面都有一个头衔。早王朝时期，国王的五个伟大的名字当中的三个已经出现了，它们分别是“荷鲁斯名”“涅布提名”（又称“两夫人名”）和“尼苏毕特名”（又称“上下埃及之王名”）。这几个名字除去“名”之外的称呼便是头衔。头衔体现了国王的身份。这在古王国及其之后的历史上成为古埃及文明的传统特征。此外，古埃及中央集权的政府结构基本建立起来了。国王下面是宫廷官员和中央各部门的官员。中央政府中最高的权力机构是“国王之屋”，由国王亲自主持，负责政令的发布。还有一位相当于后来的维西尔（相当于中国古代的宰相）的官员以及一些书吏。税收等财务工作由财政大臣管理。财政大臣分别受命到“白屋”和“红屋”工作。还有管理国家谷物、亚麻、面包等工作的具体部门。地方被划分为若干个诺姆，在上埃及和下埃及各有一位管理王室地产的官员，相当于埃及后来的大区总督。尽管早王朝政府结构很简单，但这种从国王到宫廷和中央官僚再到诺姆及其以下各级政府部门和相应官僚的政府结构，是整个古埃及文明史上政府组建的基本模式。

早王朝埃及的经济以农业为主、以手工业为辅。据巴勒莫石碑记载，从第1王朝开始，埃及人就注重尼罗河水位的测定。尼罗河水位的高低对于古埃及人的生产和生活都具有重要意义。在整个古埃及历史上，埃及人都通过在上埃及埃勒凡塔地区定期测量尼罗河水位，来预测当年的农业生产情况，以便确定税收额度。另外，国王显然掌握了全国税务的使用权，或许也拥有了土地所有权和其他经济部门的管理权。因为古埃及人最晚从第2王朝就开始每两年统计财产。农业经济和国王对税务、土地以及其他经济活动的管理也是埃及后来经济活动的主要特征。

早王朝时期的文化发展

早王朝也在精神文明方面为埃及文明的发展奠定了重要基础。这主要表现在神学体系和以墓葬为代表的丧葬习俗的发展。古埃及有三大神学体系，分别是赫利奥坡里斯神学、赫尔摩坡里斯神学和孟菲斯神学。这三大神学分别以古埃及的三个重要城市命名，实际上这三个神学体系是从这三个城市发展起来的。赫利奥坡里斯神学将太阳神阿图姆作为造物主，与他的八位后代构成九神团。这九个神依次是阿图姆、舒和泰芙努特、盖伯和努特、奥西里斯和伊西斯、塞特和奈菲提斯。这个神学体系涉及了奥西里斯与伊西斯的神话、荷鲁斯与塞特之争等。赫尔摩坡里斯神学的神学体系与赫利奥坡里斯神学的内容相仿，只是它的神名不同，而且它主要以四对神作为造物之神。孟菲斯神学保存在第25王朝的夏巴卡王的石碑上，由三部分组成：荷鲁斯与塞特之争、普塔神创世神话和奥西里斯神话。这三大神学体系基本上成为早王朝的意识形态，构建了万物起源，尤其建立起了国王与神的关系。由此看来，它们的根本目的在于构建国王权力的神圣性。这些神话及其构建起来的神王形象成为整个古埃及王朝史上的突出特征之一。

早王朝时期有三类墓葬。一类是贫穷人的简单墓穴。另一类是所谓中等阶级的墓葬，例如王室仆从、工匠等人的墓葬。这类墓葬有木棺和陪葬品，一般位于王墓周围。第三类是最主要的，那就是王室墓葬。在早王朝时期，国王的坟墓形式有了质的发展，不仅有地下建筑，还有地上建筑，地上建筑呈长方形，类似于现代阿拉伯人院子当中用于乘凉时使用的长凳，阿拉伯人称这种长凳为“马斯塔巴”。考古学家根据早王朝国王坟墓地上建筑的形状而称其为“马斯塔巴墓”。

早王朝时期国王的马斯塔巴墓的规模较大，一般用泥砖建成地上建筑和地下建筑，也有的地下建筑是在岩石中向下开凿而成的，但地下建筑基本上都分为两个以上的墓室，各墓室之间用砖墙隔开，除了安放棺椁的埋葬间，其他的墓室都用于存放陪葬品。棺椁一般用木材制成。从这一时期开始，死者一般被制成木乃伊之后再安葬。陪葬品的种类很多，包括盛放食品的陶器、各种珠宝饰品，以及各种家具、燧石、工具、武器、化妆品等。地下建筑上面用木料盖顶，上面覆盖以地上建筑，通常模仿宫殿外形建成较规则的长方体。地上建筑也分为若干个小间，里面装上较小的贵重葬礼物品。在地下建筑与地上建筑之间设有阶梯，通过阶梯口不经过地上建筑而直接进入地下墓室，这样建筑师可以在埋葬前完成整个坟墓的建筑，无须在埋葬后再进行地上建筑，这是坟墓建筑史上的一大进步。另外，在建筑马斯塔巴墓的同时，还在坟墓的北侧建造一个用于埋葬死者时举行祭祀活动的葬祭庙，坟墓和葬祭庙由一面围墙围绕起来，围墙面对东方的部位有一个出口，这是古王国金字塔复合体（complexion）的原始形态。早王朝时期国王的马斯塔巴墓有数十个，最具代表性的和最大的是萨卡拉的3035号墓。这是第1王朝国王登的坟墓。坟墓长57.3米，宽26米，地下建筑是在岩石中开凿的，有3间墓室，地上建筑则有45间。王墓周围埋葬了136名奴隶，包括男女两性。有一个阶梯直通到地下墓室，墓室地面是用花岗岩铺就的。马斯塔巴墓是古王国金字塔建筑的基础。这种对墓葬的重视是古埃及丧葬习俗的主要特征之一，也是古埃及历史上重要的文明特征之一。

早王朝时期，古埃及文明在政治制度、经济和文化等方面的主要文化特征都已经建立起来，并在一定程度上得到巩固。早王朝时期的王室墓葬比前王朝时期有了较大发展。与建筑墓穴相比，建筑马斯塔巴墓需要的人力物力显然要多一些。这表明早王朝时期的国王可以调动更多的人力和财力为自己服务，说明他们具有更大的权力，掌握了更大的行政和财政权力。陪葬品的种类和数量也都是前王朝时期的墓葬无法相比的，这体现了国王的财政权力有所增加。

早王朝时期，埃及王室有两大墓地，一个是上埃及的阿拜多斯，一个是下埃及的萨卡拉，但这两个墓地与涅迦达文化III时期的乌姆卡伯村U墓地和B墓地那种独立发展的状况不同，这两个墓地基本上都属于同一时期的相同的国王。考古学家在阿拜多斯的墓碑和墓中的残留物上发现了10个王名和1个王妃名，其中8个王名属于第1王朝，另2个王名属于第2王朝；而在萨卡拉，大约有15座早王朝时代的大马斯塔巴墓，其中有6座坟墓的王名与阿拜多斯的王名相同。这说明同一个国王有两座坟墓，也就是说一个国王埋在两地，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有学者根据两地坟墓的规模大小断定萨卡拉是国王的真正墓地，而阿拜多斯是国王的王碑所在地，是象征性的坟墓。有学者认为这体现了“王权的二元性”特征。所谓“王权的二元性”就是指埃及的国王既是上埃及的国王，也是下埃及的国王。言外之意，早王朝时期的国王是整个埃及的国王。也就是说，他们统一了埃及。 这两种观点并不矛盾。因为早王朝时期的国王把真正的王墓建在下埃及，而在上埃及留一个象征性的坟墓，这说明早王朝的国王从上埃及来到下埃及，统一埃及，成为具有“二元性”的国王。国王对上下埃及都有统治权，王权比前王朝时期有了较大发展。但是，并非所有国王都能够在上下埃及各建立一座坟墓，这说明早王朝的统一王国是不稳固的。

早王朝时期，王室墓葬有所发展，坟墓形式追求地上建筑、规模趋向宏大、结构趋向复杂、陪葬品的数目有所增加，几乎每位国王都为自己在上下埃及各建造一座坟墓，这些都体现了早王朝时期王权比前王朝时期有所发展，国王统一了埃及，掌握了全国的统治权，掌握了军事、行政、建筑、财政、宗教等权力。从贵族和普通臣民都可以建造马斯塔巴墓这一点来看，早王朝时期的国王权威还受到地方贵族、宗教祭司等势力的限制，还没有实现从国王到专制君主的转变。埃及早王朝时期仍处于早期王权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