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风起
“先生如此交底，文绮若是还有半分犹豫，便是不知好歹了。”
向文绮深吸一口气。
唐家如今剩下的那点家底，就算是陈渊不打主意，早晚也不再归她所有。
要么被张氏联盟的人夺走，要么被唐槐败弄出去。
如今用这些必然会失去的东西，换取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换成是谁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更何况陈渊为人她还算了解，是个值得信重的人。
如今又愿意把这等隐秘都告知于她，更是有几分交托性命的意思。
毕竟若是让外人知道陈渊如此惊人天赋，只怕整个云山城的势力，都不可能不对他做些什么。
这等情况之下，她若是还有半分迟疑，简直可以说是在对不起自己。
她又补充一句：“文绮这便前去安排，定不会让先生少了修行所需！”
陈渊一听这话，便知道稳了。
哪怕如今向文绮因为谋事不成，对唐家上下的掌控力下降不少，但以她的能力，短时间内还不至于被人架空。
何况她手上还有一份武道高手的人情，足以让人忌惮。
在斗志重新提起的状态下，协助陈渊获取足够修行资源，不会有什么问题。
“眼下云山城乱局愈演愈烈，不日或许就会有大乱发生，方才夫人同那张氏之人又没能谈拢，过不几日，只怕整个唐家的生意，便会再面临冲击，而陈某破境，便是有些机缘，没个半年火候，实力也成长不到足以应对一切威胁的时候，确是得抓紧几分功夫。”
陈渊也不磨叽，定论道：“我且将所需资源的大致数量通夫人细说一二，此事越早准备妥当越好，如此期间便是发生什么意外，你我也能暂避藏身，一切待陈渊破境有成之后，再来计较。”
说着。
便提出告辞。
只是还没等他动身，向文绮不知想起什么，忽却叫住了他：“先生留步。”
陈渊转头看她：“夫人还有什么交代？”
向文绮摇了摇头，转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掌心大小的玉佩，递了过来：“先生，这玉佩便是我所依仗的那位通劲高人高前辈人情所系之物，那位高前辈与我母亲早年有些关系，也是蒙我母亲恳求，方才来到云山城经营。”
“因这一份关系，高前辈许了我两个关照，一是我遇到生死威胁之时，他会主动出手护我性命，二是将这玉佩交还与他，不论持此玉佩的人是谁，他都会遵照要求，酌情出手帮忙护住持玉之人。”
“先生将自身隐秘全盘托出，我这里却不能给予多少保证，想来也只有此物，能让你我之间的信任得到几分保障。”
“有此玉在手，先生倘若遇着危险，至少能请高前辈出手搭救一次。”
“这玉本来是我早前准备用来护住亲人的，如今交给先生，也希望先生能对我多些信心。”
陈渊微怔。
在交代了自己极速破境的情况后，陈渊的确还有几分顾虑，琢磨过向文绮有把自己卖了的可能。
为此甚至已经准备在这几日暗中藏在一旁，观察观察向文绮情况，以确保自身安全。
不想向文绮竟是主动拿出了这么一件东西，用来打消他的顾虑。
这种东西，向文绮敢拿出来，就不会有假。
这让陈渊有些感慨。
这女人实在气量不凡，若非女子之身，凭她这般能耐，成就多半不会一般。
“好。”陈渊没有矫情，直接接了过来。
他很清楚这种时候自己若是不收，反而影响两人之间的协作。
掂量一番，微微思索，又提道：“希望没有用上此物的机会。”
向文绮与他对视一眼，面上终于泛起了一抹松快笑意。
“先生若有事情处置，自去便是，我这边料理唐府产业，一时半会儿想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陈渊点了点头，也不多言。
很快离开了这处小院。
眼见陈渊离去，向文绮原地站定好半晌功夫。
面上表情方才恢复平静。
她思虑片刻，沉吟自语：“凝血、通劲……先生既有底气说来这般话，必是有极大把握，我却也该多做些准备才好。”
“通劲功法，或许唐槐身上那桩鸡肋一般的世交人情，倒是可以用上了……”
…
不觉距离陈渊和向文绮谈下合作，便过去了五日时间。
这五天时间算来不长。
但整个云山城的局势，却在这极端的时间内，发生了巨大变化。
譬如陈渊早前预想之中的大乱，便果然开始显露出了几分苗头。
“南城的势力，当真废物，这才过去多久，居然便都被林家主导的三权会全部压服了，如今三权会的人已经把手伸了过来，我西城鱼龙混杂，大小势力最多，统合本就不易，若是让三权会的人收服几家过去，在座各位日后只怕都得仰南城之人的鼻息过活。”
“此番邀请诸位到场，便是商议此事，咱们之间的矛盾，再怎么也是自家事，往后再解决不迟，三权会的事情，却得尽快料理……”
西城，一方大院之中。
大大小小各家势力的主要人员，汇集一处。
一时喧嚣。
角落里，陈渊和大师兄郑平，站在师父李岳身后，听着上头‘大人物’发话的同时，也观察着到场的所有人员。
以燕翅拳馆的地位，他们本来自然不该出现在这里。
之所以受邀而来，是因为就在这短短几天之内，拳馆已经在李岳的安排下，投了西城如今仅剩三家盟会势力中的一家。
为此。
作为老牌三度炼血武者的李岳，方才得到邀请，前来与会。
而他则带上了陈渊与郑平这两个弟子。
由于陈渊在外显露不过炼力小成的修为，又蒙李岳倾力护持，四方张目。
旁人不愿为了一个还没成气候的天才惹来李岳这位三度炼血武者的报复，所以本该发生在陈渊身上的一些危机，并没有发生。
虽说在今日大会之前，陈渊便听说了一耳消息，西城各家盟会，准备同南城的三权会全面开战。
后续诸多冲突，少不了西城所有武者参与。
但也因为李岳的庇护，麻烦事暂时还轮不到陈渊身上。
也是为此。
陈渊这会儿对于这些大势力之间的冲突，并不十分关注。
他的注意力，更多还是放在了与会各方人员的身上。
以他曾经所处环境，许多人自然都是没有见过的。
但其中却也不是没有熟人。
就譬如韩妙珺、邱瑜等人。
这世界女子虽然不似男人那般自由，却也不像前世古代限制这么多。
韩家乃是钱通商会主事家族，算是西城上层势力，如今更是西城三大盟会之中，商合会的主要领头之一。
韩妙珺身为韩府大小姐，随同作为韩家家主的父亲来此与会，不足为奇。
倒是邱瑜，作为邱府庶出小姐，出现在这里，有些让人意外。
但陈渊很快便明白了原因。
因为此番与会各家，似乎都带了不少的年轻女眷。
似韩妙珺等少女的视线，更是不时在各家青年俊杰的身上扫过，其中蕴藏的含义，不言而喻。
事实上陈渊的猜测很快也得到了证实。
随着上头几位三家盟会的首领详细就南城三权会的威胁分析了一遍之后。
几人话锋一转，便提起了到场女眷相关。
“我西城自来混乱，如今虽勉强凝得三家盟会主事，但因早前乱象，各家势力冲突之下，积累旧怨不少，若想使各家倾力协作，对抗三权会，维持西城利益，光是口头这么一说，显然是不足依仗的。”
“为此经过我与各家朋友的商议，却决定就今日机会，撮合几桩亲事，以消解几分旧怨，如此不管日后西城归为哪家所主，都便统合大势之用。”
“今番到场诸多年轻后辈，都是俊杰人物，难得的夫婿之选，各家家里有合宜女眷的，或可就此做些思量了。”
“当然，如何安排，我等也不插手，一会咱们这些老家伙到里头说话，各家便自行安排后辈们在此交流，只盼能尽快出些结果，以助大局。”
“好了，时间不多，未来动乱一起，未必还有这等机会，诸位各自把握吧……”
话落音。
大院之中，一时交头接耳之声起伏，喧嚣不少。
陈渊见事果如预料，心下摇头，倒是没有多少触动。
向文绮那边在几日料理过后，已经帮他收集了不少材料，他手中更是多了好几份‘十方散’。
如今的他，一心只在实力提升上。
别说各家挑选女婿，大概率瞧不上他，便是有人有意于他，他这会儿也没这些心思。
他此时也只因和邱瑜、韩妙珺二人之间还算熟悉，对两人会否在此番大会之上，选得合宜的夫婿有些好奇。
不然这会儿只怕已经动了离开的念头。
只是他这边没有想法，身前听了这消息的李岳，却上了心。
回过头来便吩咐道：“阿渊，这是难得机会，一会儿你也去和那些个年轻人交流交流，倘若有些想法，我去替你提亲。”
“如今城中变局如此，你若能得到合适的岳家扶持，能免去许多危险。”
陈渊哑然，摇头婉言道：“师父，弟子出身，只怕没人瞧得上，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为好。”
李岳摇了摇头：“你是我的弟子，燕翅拳馆虽然小了些，有我为你做主，何须如此畏缩？”
说着，看了眼一旁的郑平。
又隐晦提道：“况且你的情况，咱们自己清楚，若是真瞧上了哪家姑娘，露几分消息过去，便是你邱师姐所出的邱家那等西城大族，也没几个会拒绝。”
陈渊明白自家师父的意思，无非是说要是看上了人，就把自己如今真实境界情况透露几分。
的确。
倘若让人知道他的真实天赋，西城这些势力，只怕没有几家能拒绝这样的女婿。
但陈渊已经有了向文绮的资源支持，可无心再生枝节，凭白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风险。
只是这事儿不好和李岳细说。
尤其这会儿旁边还有郑平。
左右走个过场，也不耽误多少事情。
他便也点了点头：“那弟子这就去看看情况。”
随即也不多话，瞧见李岳起身，跟着各家盟会的主事离开此地，便同大师兄郑平打了个招呼，朝着已经汇聚一处交流的一众年轻人，走了过去。
…
与此同时。
同样被安排了‘相亲’任务，尤其还是硬性要求的邱瑜。
此刻却愁眉苦脸的和韩妙珺凑到了一块。
而二人身边，也还有几个女子，其中正也有陈渊早前接触过的何家大小姐，何敏茹。
“妙珺、敏茹，你们家里怎么说？我父亲让我必须在这会上找个几个合意的人，过后便要挑人订亲，还不容我反对，实在为难人。”
邱瑜一脸苦笑。
她身旁众女面面相觑，其中也有和她一般面带为难的。
不过韩妙珺、何敏茹二人，却是都摇了摇头。
韩妙珺道：“我爹自来便看重我自己的意见，若非如此，以我家里情况，我的婚事只怕早就安排下来了，如今城中虽有这等变局，三家盟会做下如此硬性安排，但父亲也没强求，只言还是顺我心意为重。”
何敏茹也道：“家中生意，许多本来就已经是我在操持，父亲为此也尊重我的想法，不过我自己倒是有心借着机会找个合宜之人。”
“如今这地方汇集西城各家平素接触不到的俊杰人物，要说合适成婚之人，只怕也没有比这里更好找的地方了。”
“还是你们家里好。”邱瑜一叹。
身为庶女，她其实早就想到过自己的婚事很难自由，也是为此才百般筹谋，想要脱离家中约束。
但自打莫晨一死，她便感悟到出门在外没有宗族依靠，很难成事。
就此颓丧了许多，也没再闹腾。
如今被家里拿出来做个‘投名状’，表明支持盟会大事的态度，也算是早有预料。
“倒也未必是什么坏事，说不得借此机会，你真能找到个称心如意的，况且咱们姐妹都在这里，也能帮你……”
韩妙珺见她如此，倒也有些同情。
便准备宽慰几句。
只是话没说完，余光不经意间却扫见了正在附近晃荡的陈渊。
念头微动，忽却有了些想法，道：“小瑜儿，你若不知如何是好，我倒是有个建议。”
说话间，她下巴微抬，示意邱瑜看向陈渊所在的方向。
“陈渊小哥也在这里，听说他如今颇得你那师父看重，有意安排做个关门弟子，如此身份，也算配得上你了，而且他天赋不错，眼下虽然微末，未来前程到底还是有些，若是选了他，你家里想必也不会多说什么。”
陈师弟？
邱瑜循着韩妙珺视线看去。
果然看到陈渊在院里走动，只是因为不认识什么人的缘故，也就在旁看着，基本没和人交流。
何敏茹这会儿也看到了陈渊，附声道：“妙珺的这个提议，倒是还真不错，小瑜儿你又不像我，还得考虑家中如今局面，得找个立时便能支撑家里发展的，若是与陈渊结亲，旁的暂且不论，至少能摆脱家里的规矩。”
“况且你早前与陈渊也算亲近，想必不讨厌他，若是没有好的目标，他实在是个挺好的人选。”
邱瑜迟疑起来。
她知道陈渊天赋不俗，为人也不错，如今又得到李岳看重，眼看日后只要突破凝血，就有机会接手武馆。
前程算是不小，至少配她是十分足够了。
甚至要是陈渊此刻已经炼力大成的话，她一个庶女，都还未必能配得上陈渊。
就比如莫晨，当时要不是对她早有钦慕，以他表现出来的潜力，都轮不到她去拉近‘关系’。
但她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陈师弟是不错，若能成长起来，我或许都配不上他。”
“可……”
“小瑜儿，你这是还有什么顾虑么？”韩妙珺不解看她。
韩妙珺对陈渊还算了解，即便因为莫晨之死，认为陈渊背后牵扯了些麻烦，自那之后不愿再接触。
却觉得以邱瑜的处境，也没有太多拒绝的理由。
邱瑜叹道：“实在是莫师弟的事情，让我有些不太确定，你们都知道如今城中接下来要发生不少动乱，似陈师弟这般底层武者，便是有师父回护，后续也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毕竟他并非师父亲子，除此之外，家中又没依仗，倘若遇到事情，能否善全，还是两说。”
一旁众女沉默下来。
的确，以当前局势，若是邱瑜嫁给了陈渊，成为寡妇的概率不小。
毕竟一些家里有背景的人，有家里关系，若非必要，也不用自己上战场。
便是遇上难以解决的危机，城中各家势力交手，到底不是真正打仗，还是有些规矩的，舍了家业，好歹也能保全自家性命。
陈渊孤家寡人，说到底也就是个还没成为亲传的徒弟罢了，李岳再是回护，也不可能为了他舍弃武馆基业，倾尽一切。
换成她们处于邱瑜的处境，只怕也会生出顾虑。
“那便罢了，这里人这么多，未必没有适合你的，咱们再看看不迟……”
…
陈渊自然不知道邱瑜几女的对话。
他是瞥见了几人关注自己，但也没上去说话。
特别是感受到自己融入不到此间一众年轻人之中后，更是无心于此多待。
晃荡一会儿。
干脆找到师兄郑平说了一句，便直接离开了此处大院。
他昨日去唐家取秘药材料，从向文绮口中听了一个消息，说是她最近在筹谋一件物事，或许能给陈渊一个惊喜。
今日本就是定好的时辰。
若非此番大会，他已经去唐府查看情况了。
而今正好过去看看。
于是走出大院，不多时便离开了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