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獠牙
郎新派兵围了州衙,讨要司兵佐章显荣未果。
越州刺史明确告知兵将,事发时,章显荣正在二堂聆听刺史教诲,不可能分身去射杀校尉。
要捉拿章显荣可以,拿出过硬的证据,证明不是栽赃陷害。
可这事,哪有什么证据?
真有,不得当场格杀了章显荣?
章显荣一声冷笑:“本官知道丘八一向不讲道理,那么蛮横倒是第一次见。”
“劳烦尊驾问一问都督,是不是把州县官吏全部打杀了,越州城就固若金汤了?”
“如果是,章某甘愿引颈就戮。”
这话把一州二县官吏全部扯进去,就算郎新当面也不能承认——虽然郎新也确实有这想法。
对峙的消息传到都督府,都督、越王丰谷亲至州衙,斥退兵丁,对官吏好言劝慰。
但是,丰谷对州衙更不信任了,调了一团亲信紧紧跟随越州官吏,抓到把柄就会下刀子。
整个越州城内的气氛极为压抑,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挨一冷箭,更不知道谁是真正的敌人。
“扬州军要是真打进来了,我们怎么办?”
丰谷在越州都督府内,听到官吏小声的议论,基本是这话题。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有焦虑、有丧气,总算没人肆无忌惮地说投敌。
城头上的兵丁消耗,每天都损失千人左右,这还是扬州军没有全力以赴的结果。
就算越州军同仇敌忾,能再坚持半个月不崩溃就是强军了。
外头是两倍于越州军的敌人,越州都督府的领地近乎全部沦丧,没有他处的援军,能怎么办?
“都督,要不然遣一心腹,快马向建州都督府求援,允诺事后奉建州都督府号令?”
长史滕宗盛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实际上,这个办法比开门投诚也强不到哪里去,从此越州都督府就丧失了自主权。
说到底,这就是饮鸩止渴,要么渴死,要么毒死。
丰谷长长地吐气:“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长史行关牒,本官用印。”
越州到建州有千里之遥,快马两天能到。
就算建州都督府当即发兵,行到越州也差不多要十天时间。
常人步行一天也就五十里,兵丁一天能行百里已经很不错了。
强行军可能达到一百五十里,但那不持久。
所以,越州军无论如何得顶住半个月!
半个月之后,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
每天在厮杀声中度过,丰谷越来越不安,着急了还上城头看一看。
郎新眼里现出疲惫,却信誓旦旦:“都督放心,只要下官在,越州定然坚挺!”
丰谷笑了一声:“郎将军的能耐与忠诚,本官是信任的。”
“不能击退扬州军,是因为越州军兵力不足,非战之罪。”
“本官已经行关牒至建州都督府,请求出兵解围。”
驱虎吞狼?
郎新张口,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吧,即便在建州都督府面前伏低做小,也比被扬州都督府连皮带骨一口吞下强。
计算了一下行程,郎新毅然开口:“下官拼死也要保住越州城半个月!”
多余的话郎新也不必说,他跟丰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炮石呼啸着降临,郎新一把拽住丰谷躲到城楼下,险之又险地避过炮石攻击。
看着炮石落地,砸出一个个坑,还有兵丁伤亡,丰谷的心高高悬着。
“炮石!大木单弩、大竹竿弩!还击!”
郎新怒吼。
双方一轮对轰,互有损伤,倒也不是太吃亏。
郎新指着空荡荡的上空,沙哑地开口:“扬州军炮石频繁,笓篱战格损坏太多。都督,强令州县让庶民制作笓篱战格吧。”
虽然都知道州县已经靠不住了,但是别无选择。
不靠这些牧民官动员,总不能让都督府直接抓壮丁吧?
打到现在,越州都督府都没有强行从城里征召兵丁,已经很对得起庶民了。
“使君遣下官禀告都督,因为时间紧,制作笓篱战格的匠人涨价了!”
越州录事参军站在丰谷面前,姿态看似恭谨,眼里却多了些蔑视。
“哈哈哈!”
丰谷捧腹大笑,横刀抽了出来。
越州这是将都督府当小儿糊弄呢!
之前章显荣的事,丰谷选择了退让,却导致越州衙门越来越张狂。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围住州衙的兵马悍然闯进头门,刀枪并举,杀得人头滚滚。
刺史慌乱地抓起印信,背着官服往后花园奔去,章显荣跃上墙头,一把拉起刺史,在兵丁没完全合围之前消失在街头。
州衙在越州城地位尴尬,可有可无,血洗了也不影响都督府直接控制会稽县、山阴县。
一向克制、容忍的越王丰谷亮出獠牙,会稽县、山阴县两个衙门才噤若寒蝉,收起了投敌的小心思。
即便不出城,编织笓篱战格的材料都不缺,匠人更不是问题。
只要能编织成型就好,又不是要做成艺术品,普通人都能来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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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城外,扬州公主静静地听探子禀报城内的动向。
“下官的谋划还是有点用的。”葛望沾沾自喜。“可惜功亏一篑。”
越州衙门被血洗,看似强力掩盖了军政两方的矛盾,总会再爆发的。
荀越饮了口茶汤,眼现警惕:“下官怕建州都督府插手争端。”
葛望眼里闪过不加掩饰的鄙夷:“建州都督府离此有千里之遥,他们吃撑了,跑过蹚浑水?”
荀越淡淡地扫了葛望一眼,外行人就不要说内行话,容易露怯知道不?
咋,只准扬州都督府扩张,就不许建州都督府捞地盘?
扬州公主挑眉:“令婺州的偏师重点防守武义县、永康县一带,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建州都督府兵马北上。”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扬州公主可不希望建州都督府这个时候入场搅局。
游奕奔入中军帐:“禀都督,游奕在毗邻婺州的括州缙云县,发现上万兵马藏身缙云山!”
葛望突然觉得脸疼。
居然让荀越猜中了真相!
更可怕的是,越州都督府求援的关牒才出去没多久,建州都督府的兵马就出现在边境,谁敢说不是早有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