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地鸣钟
霍林一脸麻木地坐在二楼的沙发上，听着自己身后卧室内传来的阵阵笑声，一时之间只感觉心情十分复杂。
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她们在说说笑笑，可他只觉得吵闹。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件好事吧。
毕竟卡捷娜老师没有发现奥菲莉娅的真实身份，奥菲莉娅也没有明显表现出对这位[大祭司]的敌意，而他除了付出了一些黑历史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损失——
我们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霍林哥哥，你怎么了？”
耳边突然传来清甜的声音，他转头一看，一个栗发的小姑娘正站在他身边，她双手背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看起来十分担忧。
“你要是累的话，可以歇一歇的，店里有我和爸爸就够了。”
“没事。”
霍林不禁露出一个笑来，他摸了摸米雪儿的头，神情温和而友善。
“今天过得开心吗？”他问。
“很开心！”
她亮着眼睛，点了点头，就像是一只找到松果的小松鼠一样，蹦蹦跳跳的，充满活力。
这段时间以来，霍林每天都让弗雷德带上几笼猪魈小笼包回去，作为系统的第一道推荐菜品，在调节气血方面的作用十分出众。
至少米雪儿现在的气色已经好看了不少，她的脸上已经长出了不少肉，看起来十分健康，和刚开始那个瘦弱的女孩完全不同
“今天我被夸了哦！有不少客人都说我是个很聪明的小女孩！”
她抓着裙摆，看起来有些扭捏，像是在渴望霍林的夸奖一般。
“嗯，很棒！”
霍林跟着她一起点头，他刻意把语调提高，以显示出自己的喜悦，另一边则是继续问道：
“不过米雪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啊，是这样的……和那位金发的大姐姐有关。”
米雪儿低头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霍林。
“那位大姐姐刚到这里就说要来见你，爸爸似乎对她很敬重的样子，直接就让她上楼来了。在那之后不久，又有好多穿着教廷衣服的人过来了……”
“爸爸说她在二楼找你，于是那些教廷的大人们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留下这份信就走了。”
“这样啊……”
霍林接过那份烫着金色印花的信，对米雪儿露出一个感谢的笑来。
“多谢，米雪儿。”
“嗯！不用谢的！”
她很用力很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噌噌噌”跑下楼去，与此相呼应的，是霍林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卡捷娜从房间走出，一眼就看见了霍林手上的信封，神色不禁一怔。
“抱歉奥菲莉娅，我现在有事要失陪了，你要的东西，我稍后会差人送给你。现在，我要先离开一趟。”
说话时，她的眉眼还算和蔼，但路过霍林身边时，她眉毛一皱，带上了几分老母亲对儿子特有的嫌弃，伸手一抓，无比熟练地抓住了霍林的后领。
“而你，和我一起走。”
“啊？我吗？”
霍林指了指自己，神情格外无辜。
哈里曼城，教廷。
作为这座城市最为高大的建筑，教廷的历史十分悠久，几乎可以说是和这座城市同岁。
而它保持不朽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作为拥有[修复]天赋的[大祭司]职业者，一直在用自身的天赋庇护着这座建筑。
“欢迎回来，卡捷娜主教。”
一群身穿教廷制服的人站在大厅两侧，鞠躬行礼，表情虔诚。
他们是中级职业[修女][牧师]的拥有者，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起到[净化]和[修复]的作用，只不过效用很弱，远远比不上作为主教的[大祭司]。
教廷共分为三个组成部分，负责管理人民职业觉醒以及转职相关的管理组，主要由[修女]和[牧师]组成。
这个世界的人们相信，当一个人达到十岁时对其使用[净化]的天赋，就能看清一个人最纯粹的本质，也就是他的【职业】。
而想要改变职业，就需要改变一次【本质】，【本质】这种东西很脆弱，所以只能做一次。而改变之后的【本质】已经并不纯粹，等级自然也会下降，考虑到较高的失败风险，所需要的价格也很高昂。
沿着大厅继续往前走，能看到两侧行色匆匆的冒险者，他们多半身上带伤，以[战士][剑士][弓手]这样的高级职业者组成，受教廷的雇佣，前往城外狩猎魔兽。
一些受伤严重的冒险者的身边，还围着几位吟诵赞歌的牧师。
这正是教廷的第二个组别，也即军事组，除却相对自由的冒险者之外，教廷也有自己的军队，二者一起，组成了这座城市的中坚力量。
而帮他们治疗的，便是教廷的最后一个组别。
他们负责军事组的后勤，从治疗，伙食，衣装等各个方面都有专业人员负责，其具体人员十分繁杂，从高级职业到低级职业者皆有分布。
霍林不动声色地跟在卡捷娜主教的身后，一言不发。
虽然离开了一段时间，但是一路走来，教廷里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化啊。
但即便如此，不知为何，他内心却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安，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鞋子里面进了一颗很小很小的砂子，虽然看起来什么都没变，但总感觉很不舒服。
“到了。”
卡捷娜在一扇大门前停下脚步，她斜着眼看了霍林一眼，没有多做其他表示，只是一言不发地推开了门。
霍林不自觉瞪大双眼，下意识放缓呼吸。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只巨大无比的座钟，通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色，好似有银光在表面流淌，看起来十分美丽。
“霍林，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卡捷娜突然出声问道。
“……【地鸣钟】。”
霍林向前走去，他不自觉仰起头，仰望着这无比高大的座钟，表情十分凝重。
有这样一种说法，之所以灰银会成为哈里曼城最沉的金属，是因为它承担了大地的重量。
而将一定量的灰银堆积到一起，就可以听见大地的心跳。
“嗯，没错。看来我教给你的东西，你并没有全部忘光。”
卡捷娜点了点头，伸手轻抚它银灰色的外壳，继续说道：
“它是斯蒂亚克家的至宝，由足足二十万吨的灰银锻造而成。每当人魔战争即将爆发之际，这只钟就会发出响声，如同大地的心跳声一般，每每总会让我感到胆战心惊。”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霍林。
“嘘……”
卡捷娜将手指比在唇边，蓝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仔细听。”
霍林依言照做，不一会便愣在原地。
一阵微弱的，犹如婴儿敲击玻璃的响声从钟声中传出，明明指针没有任何动静，但霍林就是听见了，那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响声！
这……！
他的额间不禁滑落一滴冷汗。
“霍林，你知道这只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鸣叫的吗？”
卡捷娜掏出手帕，帮他擦去额间的汗，神态十分温柔。
“……是在我离开教廷之后不久吗？”
霍林暗自回忆了一下遇见奥菲莉娅的日子，眼皮不禁跳了两下，如此回答道。
“不。”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卡捷娜不光否决了霍林的答案，还给出了另外一个让他无比震惊的回答。
“事实上，它第一次有所动静，是在我刚刚把你带回教廷之后。”
“……！”
在那么早的时候……！
“那时候我刚刚当上主教，艾丽娅刚刚当上行长，你才刚刚觉醒天赋……一切都是刚刚开始的样子。我甚至一度认为，它的鸣叫是我的错觉。”
卡捷娜不禁垂眸，神情中有了几分落寞。
“如果真的是错觉就好了。”
她将手帕收起，闭上眼睛，感受着手下灰银那微凉而又细腻的手感，长叹一口气。
“前一段时间，女王大人将我们召集至皇城，就当前局势进行商讨……很不幸的是，魔族已经派来使者，这场战争怕是已经不可避免了。”
“霍林，我将作为人族的使者，前去魔族进行交涉。在我离开之后，你的师姐将会从皇城返回，代替我成为哈里曼城的教廷主教。”
“所以我这次回来……”
说到这里，她不禁停顿了许久。终于，在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卡捷娜抬起头，握住了霍林的手。
“其实是在向你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