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已切书)
白桥堡的阳光明媚,议事厅的血迹未干。
马鑫并不担心这里的事情会传出去,侍卫们和艾弗斯早就参与过神秘学意义上的立誓。
所以他安稳坐着,一边涂涂画画,一边继续处理请愿。
艾弗斯咬了咬牙,对着身畔的侍从:
“去让第二位请愿者上前来。”
很快,一名身着披风、头戴绿色风帽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左手拿书本,右手持长笛,背上带有一个小包袱,甚至插了几根漂亮的羽毛做装饰。
马鑫疑惑地看向艾弗斯:“他好像不是农民?”
艾弗斯点了点头,凑近低声道:
“农民请愿只是个名字,伯爵,实际上任何有诉求的人都能参与这次请愿。”
在他们窃语的时候,那个请愿者已经开始了演讲:“受恩仁保佑的、尊敬的伯爵啊,您的统治是如此的贤明,为科克的人们带来了光和热……”
水与火还差不多。马鑫腹诽一句,继续听请愿者解释:
“我是一位来自北方的吟游诗人,在听闻您在白桥堡之战中的英勇表现后,我备受鼓舞,连夜创作出一篇史诗……”
请愿者顿了顿,恭敬地低下头:
“想要献给您。”
马鑫点了点头,他也挺好奇世人是如何记载这件事的。
侍卫从请愿者手中拿过一张纸,走上前来,递给伯爵,后者随意看了眼标题:
«伯爵爷爷用石子打下诺维斯骑士»
整张纸都在发光发烫,刺得马鑫赶忙别过了眼,询问艾弗斯道:
“谁把我的事传出去的?”
艾弗斯摇了摇头:“当时城墙上的人很多……他们亲眼看到了,传出去是很正常的事,再说这也不是丑闻,写成一篇史诗算是好事。”
马鑫嘴角抽搐,将那张纸盖在桌面上,勉强遮盖住它的光芒。
吟游诗人仍在自顾自地吟唱:
“敌人如黑色的潮水涌来,”
“伯爵拎起一颗石子,”
“敌人的骑士倒地不起,”
“他们的统帅大惊失色,”
“……”
还挺写实的……马鑫控制住表情,叫自己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准备制止诗人忘情的朗诵。
就在这时,刚才扣在桌面上的纸忽然自燃起来!
热浪一瞬间就覆盖桌面,吓得伯爵和艾弗斯连忙跳开。
侍卫们连忙上前,但桌子并未燃烧起来,火焰也瞬间熄灭,一切都迅速地回归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马鑫注意到,就在火焰升腾的瞬间,吟游诗人表情尴尬地停止了朗诵。
未等他反应,艾弗斯就凑到桌前,拎起那张历经火焰灼烧却光洁如新的纸——转过头来,对着伯爵低声:
“他写的确实不错,可以买下来散布出去。”
什么玩意?
马鑫嘴角抽搐地坐回主座,向前拉了拉:“你刚说什么?”
艾弗斯的语气稍微认真了些:
“您是否知道,散布传奇是骑士的修炼手段之一?”
“知道,有人告诉过我。”
“那好,”艾弗斯点了点头,“那您应该也知道,不仅仅是骑士需要散布传奇,某些贵族和主教也需要。”
“这个不清楚。”
“简单来说,”艾弗斯扶住长桌,“国王会散布有关他仁爱的传奇故事,教士会散布有关他虔诚的传奇故事,骑士会……”
“这有什么意义呢?”
“久而久之,就成真了。”
“你的意思是说,”马鑫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张纸,“只要知晓这段传奇的人够多,我以后就真的能用石子……”
“没错。”
马鑫接过发光的纸,它摸起来甚至有些滚烫:“不可思议。”
艾弗斯指着台下的吟游诗人:“但这段史诗是有作者的,在得到他本人的允许前,私自散布这些东西没有任何用处。”
“我明白了,”马鑫转过头,盯着吟游诗人:“你想要什么赏赐?”
面对突如其来的恩宠,吟游诗人显得很激动,激动到连帽子上的羽毛都揪掉:
“啊……伯爵,两百个杜卡特金币,一分钱都不能少。”
马鑫看向艾弗斯,后者摇了摇头:
“太贵了,伯爵,一段传奇成真可能要数十年,甚至永远都成不了……他卖的太贵了,一百到一百五十杜卡特是合理的价格。”
马鑫看向吟游诗人,后者正磕磕绊绊地讲道:“啊,啊,伯爵,这显然有些贵了,但这都是我的劳动成果,我平时很难写成这样的作品,所以现在一分钱都不能少,除非,除非您……”
吟游诗人浑身颤抖,讲到一半,他手中的书突然落地,连忙止住说辞,俯身去捡。
马鑫皱了皱眉,多少感到有些奇怪:
“那本书上写了什么?”
吟游诗人僵硬地站起:“额,额,没什么,只不过是我以前的作品而已。”
说话间那本书又掉到地上,诗人双腿发软,强撑着去捡。
马鑫皱了皱眉,示意身畔的侍卫:
“去把书给我抢过来。”
侍卫大步流星,从请愿者手中抢走他视若珍宝的书,递给伯爵。
马鑫顺手递给艾弗斯:“仔细看看里面都写了什么。”
连这都要给我干是吧。
艾弗斯咬了咬牙,但还是接过书翻阅起来,很快,他的表情凝固了。
“怎么了?”马鑫一直关注着他,见此情形不由得好奇发问。
“这是一本,”艾弗斯摇了摇头,“怎么说呢,一本风俗小说,不太适合儿童观看的那种。”
马鑫看着冷汗直冒的吟游诗人:“那也不至于让他吓成那样吧。”
“的确不至于,”艾弗斯坏笑,“只不过主角是您和特兰尼布尔镇的镇长。”
说完,他不顾伯爵正在抽搐的面色,自顾自地念了出来:
“很多人不敢相信伯爵以前卖过,但是你想想,他一个身无分文,也没什么特长的贵族,凭什么能让整个特兰尼布尔镇加税?在这种乱世中,杜卡特比人……”
“好了,停。”
马鑫抽搐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打断艾弗斯,然后用一种古怪而欣喜的微笑看向瑟瑟发抖的诗人,在后者眼中,他这幅表情无异于撒旦的邀请。
诗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伯爵,这不是我想写的东西,都是别人有预谋地逼我写的!伯爵,是一个尊崇大地母神的教派,里面的信徒……”
马鑫看了眼艾弗斯,后者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是邪神。”
请愿者依在求饶,马鑫挥手打断他,提高了声调质询道:
“你信仰大地母神吗?”
“不不不,”诗人连忙否认,“我只是个普通人,伯爵!我跟他们扯不上任何联系……”
那就是没背景了。马鑫若有所思,示意身畔的侍卫:
“给我拿下。”
两人一左一右架起请愿者,后者全身发颤,面如土色,不断地哀求道:
“求求您,放过我吧!求求您了,求求您!我,我愿意做出赔偿!”
他的声音凄厉,艾弗斯有点不忍心,于是抬手向伯爵示意,在得到允许后开口了:
“伯爵,怎么说呢,虽然平民侮辱他的领主是死罪,但既然他诚心悔过了,也许您可以适当网开一面。”
诗人立刻跟着大吼:
“对,对!我明白我的错误!我愿意赔偿!”
马鑫想了想,按捺着开口:
“只要赔偿到位,我可以放过你。”
他并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坏人。
诗人也求饶道:“我,我写的那篇史诗,不要钱,送给您,送给您。”
马鑫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怎么送?”
诗人语塞,艾弗斯凑了过来:
“您可以让他发誓将史诗赠送给您,发誓允许您没有代价地拥有这段传奇,以及散布它的权利。”
“如果他反悔了呢?传奇是不是就不能用了?”
艾弗斯一时语塞,不过很快,他就从抽屉里拿出张黑红相间的羊皮纸:
“这是立誓者之布,一种神秘学意义上的契约,只要让他在这上面签字画押,就会永远产生效力。”
这倒也是一个选择,伯爵点了点头。
“那好,”艾弗斯拿起笔,“我现在就起草条款,内容是他将这段史诗赠予您,而您不会追究他侵犯贵族名誉的违法行为。”
“没问题,”马鑫身体靠后,“写吧。”
艾弗斯俯身起草条款,马鑫靠在椅背上,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请愿者现在好像在我手里。
不会有人来救他。
那为什么不榨干他的最后一丝价值,反而要和和气气放走?
思绪只浮光掠影般闪过一瞬,马鑫立刻下了决定:
“笔给我,我亲自起草条款。”
艾弗斯惊讶的目光中,伯爵夺过纸笔,刷刷刷几下写完条款,然后又一次违反宫廷礼仪,起身走到诗人旁边,把笔递给他。
诗人相当庆幸,他以为交出那段史诗就能走了,没有仔细看条款,拿到手的瞬间就签下自己的名字。
“完事。”
马鑫高高兴兴地回到主座上。
吟游诗人开始脱衣服,艾弗斯面容扭曲地转过脸孔,询问伯爵:
“您……您在契约里写了什么?”
艾弗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无偿送给我这段史诗,”马鑫脸不红心不跳,“以及欠我五十万杜卡特金币,成为我的奴隶诗人,未来活着的每一天都要给我还债。”
诗人脱光衣服,这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即使加起来也不到一杜卡特,也必须亲手送进白桥堡的金库中。
第二位请愿者被解决了。
马鑫心情愉悦,他为自己找到了立誓者之布的最佳使用手段而高兴。
何止是高兴,他似乎发现了某种了不得的东西。
要是这种契约能给每一个人用上……马鑫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于是转头对着艾弗斯道:
“白桥堡有没有类似奴隶契约之类的东西?”
艾弗斯颤了颤:“没有……”
马鑫很失望:“真的没有吗?”
艾弗斯抖了抖,没敢不回答:
“您,您现在知道,只要条款得当,立誓者之布也能当奴隶契约用……”
“可以大规模生产吗?”
艾弗斯狐疑地发问道:“您想要多少?”
“科克的人口是多少?”
艾弗斯低下了头,瞳孔因震惊而缩小,心底充斥着不可置信。
但我什么都不能说,我还有家人……
艾弗斯抖了抖,接着回复伯爵的问题:
“不清楚……而且,伯爵,立誓者之布来自边陲城,来自魔法学院,按爵位分配,每个月都只有那么几张……不可能大规模生产的,伯爵!”
马鑫遗憾地转过脑袋,丝毫没注意到艾弗斯已经大汗淋漓。
真是可惜。
不过想想也对,这种能让他人从精神和肉体都臣服于自己的东西,堪称毒药,数量不可能多。
收拾一下心情,马鑫重新对着艾弗斯道:“请愿还有多久结束?”
“快要结束了,”艾弗斯如履薄冰地回复着,“大概就只有一位了吧……去请第三位请愿者上前来!”
这句话是对侍卫说的。
很快,一个古怪的人走上前来。
古怪的人全身湿透,穿着白色的浴巾,面上透出一股不正常的喜悦,手里正拖着一辆小车,上面放置的东西被黑纱遮住,使人浮想联翩。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长桌下方,急急忙忙地开口了:“受恩仁保佑的伯爵,我们无可置疑的统治者……我要恭喜您!就在这里,就是现在,即将见证到我们时代的伟大奇迹!”
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目光看向他,怪人也明显意识到了不对,赶忙隆重地施过一礼,才急促地开口道:
“我叫阿基米德,伯爵。”
“说来话长,当时我正在洗澡,那个浴池的水本就满得要溢出来……我脱光衣服跳进里面,看到那些热气腾腾的水溢出不少,我就想……”
“为什么水会变成蒸汽?为什么蒸汽会往上浮?如果在蒸汽上面加一个盖子,它们能不能冲破束缚?”
“尤其是,”阿基米德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抬手去揭开黑幕。
遍布周身的管道让它看起来就像一件活的艺术品,这件由杠杆、活塞、齿轮和金属制成的庞然大物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堂里随之生出一股煤炭燃烧的难闻气味。
“倘若我们制造一台烧开水的机器,把蒸汽导向我们需要的位置,能否将这种力量利用起来,成为人类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