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理想
如果他敢擅自闯进来，我一定会打死他！金克斯在心底发誓。
不过，敲门声只持续了片刻，很快便没了动静。
金克斯重新穿好衣服，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但是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少女有些沉不住气了，她想张口问那家伙还在不在，但旋即还是打定主意继续装哑巴，低头瞅了一眼凸显出纤细腰身的紧身裙，觉得自己花心思纠结穿着打扮真是大写的愚蠢。
毕竟是烈娜塔精心制作的，姑且给她个面子穿几天也无妨——金克斯努力说服自己。
在此之前，她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发现自己变了，像个幼稚的孩子，渴望获得别人的关注，尤其是某人的评价，这让她越来越认不清自己，甚至感到几分惶恐。
以前她觉得自己像疯子，现在她怀疑自己真的疯了。
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托腮，蹙眉思索自己最近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等一下，人呢？”金克斯像是突然惊醒似的，走过去一把将门打开。
外面空空如也，连一只蚊子都看不见。
“可恶，既然连这点耐心都没有，那就别回来了！”
少女气鼓鼓地把门关上，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故意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好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结果直到天亮，她也没看到期待的人影，倒是弄得自己整宿睡不着觉。
当泽丽大清早跑过来找她时，意外地发现金克斯有些无精打彩，而且连门都忘了关。
“早安，金克斯，看样子你昨晚也没睡好。”泽丽在她身旁轻轻坐了下来，突然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卓雅和嘉儿昨晚有没有睡好，我真想念她们，可惜连一封信都不能寄。”
金克斯起初没有反应，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突然转目瞧着她，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蛋。
她忽然想到，昨晚潘会不会是和泽丽在一起？这个念头如此突如其来，甚至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潘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泽丽随口问道，在屋子里四处瞥了一眼。
金克斯暗自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更傻了，闷闷地答道：
“没有。”
“好吧。”泽丽忽然把脸凑过来，“金克斯，我能拜托你帮个忙吗？”
“哈？”
“是这样的，因为我这几天无故失踪，事先也没有打招呼，给我爸妈担心死了。虽然我昨晚反复解释过自己只是和好朋友出去玩，一时忘记了时间，毕竟如果真要讲实话，肯定会把他们吓坏的。他们最后虽然勉强接受了，但我看得出他们还是很不放心。”
“所以呢？”
“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请你和潘一起去我家做客，我爸妈看到你们，肯定就会放心了。”
金克斯微微皱眉，一时没理解其中的因果关系。
上次受朋友邀请是什么时候？她有些记不清了，只觉得那是很久远的记忆。
“哦对了，这身新衣服真好看！”泽丽似乎很想伸手摸一摸，但还是忍住了，只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像是一个期待答复的小女孩。
金克斯不喜欢去别人家里添麻烦，而且她自认为和泽丽还没那么熟，但一想好像又不对，两个少女虽然相识不久，却已经并肩作战，堪称生死之交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蛮喜欢这个心地善良的丫头。
当金克斯跟着泽丽去她家里做客的时候，潘也在拜访一位特别的朋友。
他是直接御剑飞过来的，望着面前栩栩如生的女神像，他终于知道这股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身后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
“你回来了。”维克托慢慢走到他身旁，“这几日我试着遍寻你的踪迹，竟然一无所获，发生了什么？”
“我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遥远？”维克托的语气透着些许疑惑。
“对，胜过了千山万水。”潘转身面向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你知道时间是什么吗？”
时间？这真是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维克托心想，突然注意到他掌心的特殊印记，面具后的脸露出明显的惊讶。
“这难道是……符文？”
潘点了点头，在祖安，维克托无疑是最能理解符文之力的人，实际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如今已是史无前例的“符文之躯”。
随着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愈发纯熟，一种超然物外的情感悄然滋生。
真正的强者，注定要直面孤独。
当维克托踏足万仞山巅，意外地发现早有一个渺茫的身影伫立其间。
比起独自探索无尽之旅的孤独，偶然发现一个先行者的足迹，自然会感到欣慰。
这座山巅，维克托并不是靠着脚踏实地一步步走来，符文之力是一条无人知晓的捷径，他误入此地，由此经过，一路所见皆是未知。
潘的存在由衷让他感到欣慰。可惜的是，作为先行者，潘也不能告诉维克托这条路究竟会抵达何方，山巅之上又该去往何处。
潘的记忆并不完整，维克托已然明白这点，不得不为此感到遗憾。他有一种直觉，潘的过往记忆中一定存在着十分重大的秘密。
维克托看到潘掌心处的另一枚符文，油然生出一股亲切的感觉，这股感觉非常奇异，让他产生了一个无端的联想：也许世上的符文不只一个，而且彼此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他试着伸出右手，二人掌心相对的刹那间，两股符文之力意外激活，绽放出了奇异的光芒。
良久之后，光芒淡去，缓缓消失。
“你看到了什么？”潘问。
“黑雾。”维克托随手取下了面具，脸上一片凝重，“我看到了世界被无尽的黑雾笼罩，这究竟是什么？”
“我想你已经猜出答案了。”潘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是未来的景象。”维克托喃喃低语，诧异地望着他，不知他为何如此轻松。“你为何一点也不担心？难道我们适才所见的只是幻象？”
“不，并非幻象。”潘停顿了一下，转身面对着女神像，缓缓说道，“那的确是未来，但我们不必为此担心，因为时间不是唯一的。”
“时间不是唯一？”维克托咀嚼着此话的含义。
“不瞒你说，我消失的这几天，意外穿越到了一个遥远的过去。那可能是已然发生的历史，也可能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平行世界，目前，我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无论如何，都代表着过去可以改变，时间只是一种幻觉，同时也意味着我们拥有无数个未来。”
维克托良久无言，这番话足以彻底颠覆一个人既往的世界观，带来的冲击是难以言喻的。
“即便真是这样，也不代表着我们可以高枕无忧，那些黑雾究竟是什么？”
“关于这个，我目前也没有任何头绪。”潘耸了耸肩，“不过，我相信以我们二人的力量，足以改变未来。”
他脸上的自信是独属于年轻人的无畏，但是又与之不同。年轻人总是由于见识浅陋而盲目自信，但这股不服输的意志也往往可以创造出惊人的成果。
曾经何时，维克托也拥有过与之类似的表情，他蓦然想起多年以前，与杰斯一起矢志钻研海克斯科技时的情景。
可惜，如今的他只能证明当初的坚持是错的。
“你高看我了。”维克托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忧虑，改变未来？他不认为自己能够担负起如此沉重的责任，他甚至没法面对过去的自己。
潘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困惑，不过，他也不想过分执着这个话题，所谓改变未来云云，更像是一个面向普罗大众的宣传语。
站在本人的角度，他们所做的事，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一言以蔽之，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只是恰好有些事，唯有他们能够做到，所以没办法坐视不理，以求问心无愧，如此而已。
“对了。”潘话锋一转，从怀里掏出了几张叠好的纸，在维克托面前展开，“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也许你会对这个感兴趣。”
这些纸上有的密密麻麻，有的层次分明，绘制了许多设计图，包括地势分布，城市格局。
潘借着御剑飞行的优势，花了大半夜在高空盘旋，画出了皮城与祖安的城市布局，地理位置，还参考了两城周边的山川地貌，江河流域。综合考察之后，他最终的目标是想建造一座宏伟的新城。
在他看来，一直待在祖安这个地下城市，白昼的大半时间都不见天日，长期待下去会让人心情抑郁。因此人口迁移是必然之举，不过此事需要从长计议，而且所费不小，目前掏不出这么多钱，可以稍微缓缓，但初步规划必须要尽快落实。
维克托仔细看着这些设计图，不由叹为观止，精妙的构图堪称艺术品，仿佛出自绘画大师的手笔。
“这是……学院？”维克托的视线落在其中一张设计图上。
“对，我打算先建一座学院。”潘耐心解释着图上没有标注的部分，“考虑到人工成本，我画了好几个简易版本的，不用建得太漂亮，确保安全就够了。祖安什么都缺，但当务之急还是要从改善民生入手。建一所学院，免费提供教育，用教育来培养人才，乃是一切的根本。我要让祖安的每一个孩子都能学到一技之长，自食其力。”
在潘的构想中，未来的新城将是祖安人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一砖一瓦亲自建造出来的。
新的祖安会是一个奇迹。
维克托听得入了神，内心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波澜，很快变成了滔天巨浪。
改善祖安人民的生活环境，自始至终都是维克托的初心，只是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背离了最初的道路，迷失了方向。
他没想到有一天会在其他人口中听到这个梦想，潘的设想虽然显得过分理想化，但是万一成功了呢？
“人工方面的问题，我可以想办法。”半晌之后，维克托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尽量平静地说道。
“你是指……”潘顿了一下，斟酌着合适的措辞，“你的进步社？还是荣耀团来着？”
“是光荣进化……”维克托略显无奈地纠正道，旋即忍不住笑出声来。
似乎是受到了他的笑声感染，潘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两人的笑声都透着十分的欢悦。
在发自内心的欢笑中，怀揣同一梦想的二人一拍即合，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维克托很久没这么笑过了，上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久远得仿佛上辈子的记忆。
当他带着这个好消息回去找金克斯时，发现屋里没人，只留下一张字条，约他在酒馆碰面。
上面的笔迹似是塞维卡所写，潘带着些许疑惑赶了过去。
他踏入酒馆，发现泽丽正在声情并茂地描述着大战巨蛇的过程——正说到精彩处。塞维卡和烈娜塔半信半疑地交换着眼色，显然不大相信。金克斯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口中咀嚼着面包，有意无意地盯着酒馆门口。
她们面前的桌上摆着许多吃食，恐怕只有烈娜塔才能寻到如此精致的点心。
潘甫一出现，恰好迎上了金克斯瞅向门口的视线，只见少女立刻变换了姿势，强行咽下口中的食物，悄悄挺直了身板，迅速抹了一下唇角，然后垂下视线，开始盯着碟子里的羊角面包，又好整以暇地啜了一口咖啡。
塞维卡坐在金克斯身旁，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不由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恰好看到走进来的潘，立刻抬手示意。
泽丽也随之停下了话头，转身回望。
“我有一个消息……”
“我们有一个好消息……”
潘和塞维卡突然异口同声，几乎讲了一样的话，各自都愣了一下。
“先说你们的好消息吧。”潘径自走到金克斯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