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叫妈
黎秩看到手里的东西，立刻明白被骗了。
小鼠叼出来的并不是上尸虫，而是许露制造的那些眼睛！
此时正在他手里骨碌碌乱转。
其中几只还大胆地和他对视。
仿佛是在挑衅。
黎秩气极反笑，抬手又去看颅腔内的许露。
只见许露已经慢悠悠挪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方。
那胎儿长大了几分，连手指都清晰可见了。
胎儿许露还用小拇指做了一个抠牙缝的动作，懒洋洋地伸展着四肢：“别找了，你的上尸虫，我已经消化完了。”
她甚至还打了个嗝。
“你的身体不错，今后，就交给我来照顾吧。”
如果换一个地方，这话听起来，甚至像个怪异的表白。
可许露笑嘻嘻的样子，却充满了有恃无恐。
笑声越来越响，几乎要淹没他的脑海。
许露微微侧头，听到了他的心声，拿出了老师哄小孩的语调，纠正黎秩：
“你说错啦，黎医生，这里已经是我的脑海了。”
一阵阵不属于黎秩的记忆涌来。
他看到了童年时，跟着奶奶（许老太）在乡下住，去河里捉蝌蚪的画面。
他手里举着灌满了蝌蚪的塑料瓶，跑回家里。
许老太抱着他喂饭，同时轻抚着他的头：“露露喜欢蝌蚪吗？将来，你会和奶奶一样，掌握最强的魇术……”
他看到自己穿着洁白的纱裙在教室的镜子前跳舞。
越来越多的男人开始热烈追求他。
不对，是她！
她欣喜地将这些男人带回家。
虽然他讨厌这些恶心的男人，但他们可以当奶奶的魇术道具。
他看到了更多更多的蝌蚪。
他死了。
他蜷缩在阴冷的骨灰坛里。
但父亲在他的身边，父亲躲在他的墓碑当中，用鲜血将他一点点从骨灰坛引了出来。
他躲进了父亲的身体里。
父亲每天都很虚弱，强忍着被他蚕食血肉的痛苦。
却会用一双苍老的手抚摸过他寄居的后颈，露出痴痴的幸福笑容，嘴上说着：
“当年你妈妈怀着你，好像也是这样的。”
他能感觉到来自奶奶和父母强烈的爱。
他好幸福……
许露不自觉地重复道：
“我好幸福。”
“我好幸福。”
“……”
黎秩从那张肉掌上跳了下去。
他不顾浑身摔痛的骨骼，一溜烟躲进了墙角。
“吱吱，吱吱。”
黎秩浑身发抖地看着巷子里的自己，神情越来越癫狂，逐渐向许露的方向靠拢。
嘴里还念念有词：“爸，妈，谢谢你们生下我。”
紧接着，那个黎秩缓缓起身，不顾敞开着的头颅，朝他的方向走来。
黎秩脸上挂着熟悉而陌生的微笑。
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见势不妙，他“吱”了一声，迅速往墙根的鼠洞中钻。
可黎秩的身手何等的好，瞬间像只狐狸般直挺挺扑了过来，将他扣在手中。
黎秩微笑道：“别跑呀，看在你给我贡献了身体的份上，我不会杀你的。
黎秩的语气天真无邪：“你喜欢当老鼠吗？”
“我去找奶奶，让她把你留下，你就可以一直当老鼠了，我把你养在家里，给你好吃好喝，怎么样？”
他浑身鼠毛直立，毫不犹豫地在黎秩手上咬了一口。
“啊！”
黎秩低声呼痛。
他飞快地在杂物中腾挪跳跃。
黎秩看了看手上被咬出血的豁口，再抬头时，已经换了一副神情。
怒气冲冲地掀开地上乱放的竹席砖木，寻找他的身影。
他凭着神魂中的吉凶感应，不断朝巷子口逃去。
离开这条小巷就行！
只要能离开，黎秩怎么从满大街的老鼠里找到他？
终于，他的四只小爪成功冲出了巷子，钻进一个四通八达的鼠洞。
“呼……”
他松了口气，这才敢从洞中伸出半个脑袋，窥视身后的黎秩。
可奇怪的是，黎秩并没追出来。
因为巷口当中央站着一个人。
“吱，吱吱！”
他忍不住尖叫起来。
因为在他的感应中，这人极其危险。
是大凶，血凶！
可这人的身影又格外熟悉。
可惜他现在的视角低到了尘埃里，视力也只有之前的三十分之一，竟一时认不出这人。
黎秩停下了脚步。
浑身紧绷地看着拦在巷口的人。
对方垂着头，看不清面孔，身上散发着一种阴沉的气息。
黎秩刚想发问，却忽然想到了奶奶。
她老人家正在等自己回家呢。
于是，黎秩只是客气地问道：
“您有事吗？”
对方却忽然抬头，一张惨白色的大脸瞬间贴了上去。
纯黑的眼睛中流下两滩血泪般的黏液，狂笑着刺出弩箭一般的触手！
黎秩瞬间后仰，躲过了这一击。
有些恼恨地看着女人，质问道：“你干什么？”
女人嘻嘻笑了起来：“我来，我来，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黎秩脸部肌肉一抽：“我什么时候叫你了？”
“你说，谢谢我把你生下来。”
女人一面甩动着身下纯黑的触手，将黎秩逼回巷子。
一面嬉笑道：“不客气，儿子，妈妈知道你活得很辛苦，所以妈妈来帮你收回生命。”
“我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也由我带你离开，不好吗？”
“嘻嘻，嘻嘻嘻。”
伴随着尖利的笑声，触手再次破空而来！
黎秩顾不得其他，只能连连退避。
这时，鼠洞里的他却如遭雷击。
这是他妈妈！
他眼前浮现了在第一梦中得到的诅咒。
【初始诅咒：妈宝男（不论走到哪里，母亲的保护都会如影随形）】
万万没想到，他噩梦里的鬼妈妈会在此刻出现！
此刻，他本应该趁机溜出去，去寻找其他散落的眼，好聚合出更多黎秩的意识，夺回身体。
但他却怔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一句话。
“我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也由我带你离开，不好吗？”
“我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也由我带你离开，不好吗？”
“我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也由我带你离开，不好吗？”
……
这句话，黎秩绝对听过。
但是，是什么时候呢？
他明明记得，自己当年是放学回家，目睹到了父母和舅舅一家的死状。
但为什么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了一个满脸是血，要带他一起走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