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迷你空头
“如果我开设国际账户的话,能做空吗?”
“哪一种做空?Buy Put(买入看跌)?Buy Call(买入看涨)?”
“Short sale(卖空)。”
郑钱迟疑了片刻,最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虽然梦境中的选择是long put(买入看跌期权),但那是大资金为了对冲风险的做法。而自己现阶段本钱很小,又知道股票具体走势,并不需要考虑对冲,再加上次贷危机间的政策风险,玩儿那些花里胡哨的衍生工具反而风险更大,最简洁明了的古老做空方式反而是他现阶段的最佳选择。
“可以的。”
马蒂没有丝毫犹豫:“——那您的账户用哪个交易商?是富达、德美利这类零售券商,还是摩根、高盛、雷曼这种综合机构?”
除了雷曼,哪个都行。
郑钱啜了一小口咖啡,干巴巴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就高盛吧,你跟他们关系应该不错?你觉得他们有没有私人银行试用项目?”
“高盛就很好。”经纪人假装没有听到客户的小小愿望,拿出了笔记本与钢笔,又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八颗牙:“——尤其考虑到资金的安全性。所以,您有没有更具体的持股安排?还是全权委托我们事务所负责?”
郑钱轻轻吸了一口气。
“我打算做空GGP。”年轻导演语气坚定的说道。
GGP?
栗娜与左娜面面相觑,四眼懵逼。
“GGP?”
与之相反,听到这个简称后,马蒂·伯德只是稍稍愣了几秒,然后立刻从脑海中搜刮到可能性最大的那家:“General Growth Properties Inc.……通用增长物业公司?”
这个‘通用增长物业’与‘通用汽车’或者‘通用电气’并没有关系,它成立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是阿美利加最大的商业地产所有者与运营商之一,全美第二大购物中心拥有者,总部位于芝加哥,即便经历次贷风暴,此时的市值也还有两百多亿刀。
而之所以马蒂在听到郑钱提及‘做空’与‘ggp’后立刻反应过来这家公司,是因为在过去一年(2007年4月-2008年7月)间,这家公司股价已经从五十刀跌到了二十五刀左右,也就是已经跌了一半。
市场上针对这家公司的卖空平仓潮已经出现过两次——这意味着空头的力量正飞快减少,轧空的风险则在急遽增加。
马蒂略带怜悯的看着面前的年轻客户。
琢磨怎样隐晦的提醒他一下。
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显然因为身处异国,信息格外不灵便,可能只是看K线图ggp的趋势走坏了,所以想当然去做空。
“GGP?确实是个很好的做空标的!”
他首先肯定了郑钱的选择,继而话锋一转,委婉的规劝道:“——只不过现在做空它,似乎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况且,一来我不确定市场上还有没有它的空头头寸,再者,五月份到现在,它似乎已经走完了第三波下跌浪,按照前两次的经验,空方平仓风险很大……您确定还要继续做空它吗?”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在马蒂看来,08年3月摩根收购贝尔斯登可以算作这场危机最糟糕的时刻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新客户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专业性:
“……另外,据我所知,bucksbaum(巴克斯鲍姆)先生正努力调整公司负债,GGP的资产近三百亿刀,负债却只有二百七十多亿刀……这些负债,绝大部分都是短期的,而它持有的资产又非常优质,比如仅仅在洛兹的五个超大型土地综合开发项目,就囤积了近十万英亩土地……很容易与主要债权人达成协议……”
马蒂·伯德口中的巴克斯鲍姆就是ggp现任董事长约翰·巴克斯鲍姆,也是巴克斯鲍姆家族的二代掌门人,相较于他的父辈们,小约翰的经营风格更加激进,通过持续的兼并与扩张,将ggp规模推向新高度的同时,也让这家公司背负了沉重的债务负担。
“所以我才要继续做空。”
年轻导演打断经纪人的分析,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你也说了,ggp现在的负债有两百七十多亿刀,百分之九十多的负债率,相当于每赚一百块,就要拿九十多块钱去还债。你刚刚提到的洛兹的那十万英亩土地,每个季度就要让GGP背上1.5亿刀的地产税,这还没算其他成本。倘若在市场火爆、经济健康的时候,银行肯贷款,这种高负债周转的模式倒也不失为一笔好生意,但现在银根紧缩……”
郑钱摇了摇头。
马蒂·伯德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仅仅刚刚一番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就让他确认自己这位新客户并非一时冲动。
“但市场不可能变得更糟了吧!”
他忍不住争辩了一下:“——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市场上很多交易员手中的空单都已经平掉了,你现在开空单,是在跟整个市场做对……”
许是觉得自己态度有些激动了,他稍稍收敛了几分,补充道:“……这是一场次贷危机,而GGP的贷款绝对不是次级的。”
郑钱笑了一下。
洪水降临的时候,可不会在意你是不是也叫‘诺亚’,如果市场只毁灭次级贷款,那这场危机就不是危机,而是一次健康的出清。
交易员也是人,是人就很难无视受惊的本能,尤其当市场本身处于非常敏感的阶段时,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酿成踩踏的惨案。
更重要的是,郑钱清楚,市场最糟糕的时候还没有到来。
贝尔斯登只是个开胃菜。
最起码,雷曼还活着。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对马蒂说的。
“不了,就它,GGP,全仓做空,加一倍杠杆。”
年轻导演挥了挥胳膊,语气坚定:“就像你说的,GGP正在努力自救,而且它的资产很优秀,这些市场都看得到,所以肯定有人在赌它已经超跌。或者就像刚刚说的,第三波下跌浪要平仓,这些都是我们收集空头头寸的机会……空头可能不会太多,但赌徒什么时候都不会少。我买的也少,几万股的空头头寸,市场上应该还是有的。如果没有,就等一等。我相信20美元左右收集足够的空单不难。”
言之凿凿的他自然不会告诉这个刚刚见过两面的经纪人,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GGP的股价会迎来最为狂暴的一波下跌,市值从200多亿刀跌到不足一亿刀,更不会告诉他,做空只是这场疯狂赌局的上半场,而主持全场的猎手们此刻正磨刀霍霍,自然不介意某个小虾米助他们一臂之力。
经纪人确认了雇主的决心。
“既然这样……”
他飞快的按着计算器,嘴里念念有词:“——按照最近20美元左右的价格,十万刀,您可以从市场借来大概五千股GGP的股票……再加一倍杠杆,就是一万股。”
这空头。
够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