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躲过一劫》
苏瑶的心绪渐渐平复。毕竟,自幼身处逆境的经历锤炼了她坚韧的意志。
冷静下来的她迅速有了主意,她拭去泪痕,对小荷说道:“他们与山匪勾结,欲在此地谋害我,必定已将此处的详细地址告知了山匪。我们离开这屋子,躲到外面不易被发现之处。待天亮后,山匪自会离去,我们再出来,便可安然无恙。”
苏瑶言罢,吹灭了屋内的烛火,牵起小荷的手,趁着夜色出了门。期望能寻得藏身之所,躲过此劫。
两个女孩神情紧张,苏瑶拉着小荷的手前行时,明显感觉到小荷的身体在颤抖,她低声安慰道:“小荷,莫怕,有我在。”
黑暗中的小荷轻声应了一下,却也察觉到苏瑶的双腿也在微微发抖。
“小姐,你看那边有烛光。”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走了一会,没有看到白天看到的杂物间。小荷却抬头望见不远处一扇透着烛光的窗户,说道,“我们何不前去求助?”
苏瑶顿时开始权衡求助的利弊。若能遇上好人,自是可获救助;但若遭遇歹人,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进而又想,这是一半对一半的几率。即便遇上坏人,她与小荷大声呼救便是。如今山匪尚未到来,道观中尽是道士与留宿的祈福之人,总不至于全是恶人,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帮到她们的人?总归比在外面盲目徘徊要好。念及此处,她便拉着小荷匆匆朝有烛火的屋子走去。
她们未及敲门,便径直推开屋门,冒失地闯了进去,惊扰了正在书桌前秉烛夜读之人。
那人惊愕地看着突然闯入的两个女孩,竟是沈墨君。
苏瑶乍一见他,也吃了一惊,她未曾料到他也留宿在三清殿。刹那间,她想起了那日夜市与他猜灯谜的情景,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却又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狼狈,慌乱地整理起衣裙。
“两位小姐,深夜到访,所为何事?”沈君墨见她们神色慌张,便知定是遭遇了急事,关切地询问道。
“公子救我们……”小荷慌张地欲向他说明来意,因她曾从沈君墨与苏瑶猜灯谜时的眼神中,察觉到他对苏瑶的倾慕。她心想,若向他求助,他定然不会拒绝。
“沈公子,叨扰了。我们只是夜里难以入眠,随意走走,不想这道观太大,竟迷了路,误打误撞地来到了此处,惊扰了公子的清净,还望公子海涵。”苏瑶不等小荷说下去,便伸手制止了她。自进门见到沈君墨的那一刻起,她便知晓自己有救了,一颗心也安定了下来。但她并不想让沈君墨过多知晓自己的家事,毕竟他只是个尚未了解背景的外人,有些事情还是暂不透露为好。
沈君墨看了看小荷,又看了看苏瑶,似乎洞悉了一切。他默默转身出门,来到外面,只听得他敲响隔壁房门的声音。接着,便听到隔壁有人起身的声响,以及低声的交谈。片刻后,他转身回来,轻轻关上了房门。
“既已来访,便请坐吧,一同饮杯热茶。”
沈君墨为苏瑶斟了一杯茶水,轻声说道,“安心在此处待着吧。我那两名仆人尚有几分拳脚功夫,定能护你周全。”
苏瑶对他的安排甚为满意,他这般看破却不说破,也给她留了颜面。
她松了口气,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而后目光落在了桌上一本名为《商贾要略》的书籍上。
“沈公子这是在研习经商之道?”她伸手翻看书页,可她识字有限,坦率而言,书中诸多内容她都难以理解。然而,越是看不懂,却越勾起她的好奇,目光紧紧地黏在书本上。
“实不相瞒。”沈君墨说道,“我家世代经商,到了我这一代,也算子承父业。我正在研读这《商贾要略》,其中对于成本核算、利润盈余以及市场供需之关系阐述颇为精妙。就如这成本控制,乃是经商之基,需精细盘算各项开支,方能在交易中占得先机。”言罢,见苏瑶仔细翻书,又问道:“小姐似乎也对商道颇感兴趣?”
被他这一问,苏瑶略显尴尬,坦然笑道:“人生一世,无非求个温饱。而谋取生计的手段不过两种,一是耕种收获粮食果脯,二便是贩卖粮食赚取差价,皆为果腹之法。苏瑶不过是一介凡人,自然对这关乎生计的书籍感兴趣。只是书中所写,小女子实在难以参透。”
沈君墨看着她,说道:“何处不解,我愿为你详细解说。比如书中所提‘货殖之利,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此便是把握商机之要诀。货物价格高昂时,要果断抛售,莫要贪恋;而价格低廉时,则应大胆购入,仿若珍视珠玉。”
苏瑶正欲抬手指出书中晦涩难懂之处,忽然听闻外面传来一声鸡鸣,她的脸色骤变,那手指也僵在了半空。
随着几声鸡叫,原本宁静的道观顿时喧闹起来。似乎有许多人在奔跑,还有众多火把摇曳晃动,紧接着便有人扯着嗓子呼喊:“有匪患了,有匪患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苏瑶与小荷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皆布满了惊慌之色。这一切都被沈君墨看在眼里,他转头对着门外问道:“怎么回事?”
“公子,道观里像是来了匪人。”门外之人轻声回应,又问道,“我们是否要前去相助?”
沈君墨听闻,转过头用眼神征询苏瑶的意见。苏瑶此刻已镇定下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手指着书页中的字句,问道:“这句话作何解释?”
沈君墨的目光落在书页上,眼神微微闪动,认真地为她讲解起来。他嘴唇开合,极有耐心。
就在苏瑶与小荷躲在沈君墨房间之时,灵萱仙子暗中施展仙力。她调动周围的灵气,在夜色中制造出一些微妙的误导气息,让山匪们在寻找目标时产生了偏差。
山匪们按照李氏柳云与那道人的指示,本是冲着苏瑶的房间而来。在灵萱仙子仙力的干扰下,他们的感知被混淆,误将林婉晴的房间当作了苏瑶的住处。
当山匪们冲进林婉晴房间时,她还在睡梦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惊慌失措,大声尖叫起来。但山匪们哪管那么多,见屋内之人是个女子,便以为是苏瑶,不由分说地将她掳走。
沈君墨还在滔滔不绝的教授经商之道,可苏瑶的耳朵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他所言之事,她一句也未听进去。
直至外面安静下来,她才将书放回桌上,对仍在滔滔不绝的沈君墨说道:“多谢公子相助,我也该回去了。”
她说完,对着怔愣的沈君墨福了一福,然后拉起小荷的手,快步出了门。
她们来到外面,天色已然大亮,道观的青砖碧瓦清晰可辨。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往何处?”小荷被她牵着手,在后面问道。
苏瑶头也不回地说道:“自是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好戏?历经这一夜的惊险,如今她尚心有余悸,能活到天亮已属万幸,哪还有心思去看什么好戏?
她们七拐八拐,又回到了昨日住宿的地方。
只见院子里围聚着一群人,李氏柳云正坐在地上哭泣,涕泪横流地哭诉着:“好好的,这道观里怎会突然闹起匪患,我女儿若是被掳走,有个三长两短,这让我可怎么活啊?”
苏瑶目睹此景,忍不住要喷笑。原来是他们约好的匪人来了,没找到苏瑶她们,却错把林婉晴当作苏瑶掳了去。如今林婉晴在匪人手里,或许正遭受着当年阿妈同样的遭遇,李氏柳云怎会不心疼得死去活来。
苏瑶长长地松了口气,对这害人害己的结果一点也不感到同情,相反,她在心里感谢老天开眼来帮自己,让恶人有恶报。真是痛快,活该!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有了匪人?”那个夜里和李氏柳云偷情的道人在院子里对着一群道人大发雷霆,毕竟掳走的可是他亲生女儿,他知道女儿被匪人掳走的可悲下场,对这样乌龙的场面甚感沮丧。
“主持,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莽山的匪人多年不来三清殿打扰,怎么今夜就来劫人了呢?”一个小道士垂着头,面对道人的怒火,小心谨慎地回道。
原来与李氏柳云私好的是这三清殿的主持,静虚道长。苏瑶心里一凛,怪不得李氏柳云在这三清殿可以有恃无恐地做事,原来她有这样强大的靠山。
“赶紧拿着银子去莽山找土匪赎人回来,若是香客受匪人半点委屈,回来我定罚你。”静虚道长气急败坏地对那几个道人喊喝,完全没了一个主持该有的矜持。
见那几个道人领命急匆匆地去办事,静虚道长才缓口气,单掌立于胸前,对地上哭闹的李氏柳云深施一礼,嘴里说道:“女施主莫要担心。那些匪人掳走小姐无非是想要些银子。我已派人前去交涉,无论多少银子,三清殿都要护小姐周全。”
李氏柳云听了,在丫鬟的帮助下从地上爬起来,目光哀求地看着静虚道长,说道:“主持可要护我女儿周全,否则我也是活不下去了。”
她这是在暗示静虚道长,若是林婉晴有事,她也不活了,她若不活了,后果就严重了,他这个道观的主持也做不安稳了,就算有着多好的私情,在这件事上也经不起考验。静虚道长岂能听不出她言外之意,频频点头以示安慰。
“瑶瑶,你去什么地方了?”李氏柳云忽然转头瞥见了回来的苏瑶和小荷,因心中林婉晴被阴错阳差地替她受过,心里还有满腔的怒火,也顾不上往日的矜持,一双满是寒意的大眼睛瞪着她们。
“舅母,我昨日不知吃了什么坏了肚子。我邀小荷陪我去了厕所,不想在道观里迷了路,刚刚才赶回来。”
苏瑶自从知道李氏柳云就是害阿妈的仇人后,心里恨得牙痒痒,都想冲过去咬她几口肉吞下才算解气。可冷静的她告诉自己不能这样做,在她不足够强大时,她不能和她翻脸报仇,因为那样很可能会遭到她的反抗,反咬自己一口,她也说不清,反倒让自己日后在林家处境更加艰难,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她变得足够强大时,她定要让李氏柳云为自己所有恶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李氏柳云不是会演戏吗?
她就陪她演一出大戏,苏瑶的演技还是拜李氏柳云所赐,得到了真传,滴水不漏,她故作惊讶地问:“舅母,你如此伤心,这是怎么了?”
“观里闹了匪人,你表姐被匪人掳走了。”李氏柳云在苏瑶的镇静下,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眼神立刻柔缓,装出一副庆幸的样子,嘴里咕哝道:“幸亏你闹了肚子离开了房间,若不是这样,匪人可能连你也要掳走,又要多交一笔赎金。”
“哎呀,表姐被匪人掳走我们可得快快营救,我听闻那些匪人都是好色之徒,表姐她……”苏瑶故作大惊小怪地喊。然后急着从发间拔掉簪子,在耳垂上摸下耳坠,捧到李氏柳云面前,心急地说:“舅母,匪人掳人无非是讨财,我们赶紧派人送钱过去,我身上值钱之物也就这些,都交给舅母去营救表姐。”
“不用了,静虚道长已经派人拿着银子去了。”李氏柳云漠然地看她一眼,对自己的这个外甥女有些刮目相看,甚至觉得她这演技迟早一天会超过自己,感觉对付她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苏瑶故作无奈地叹口气,却感觉有一双凌厉的目光在看着自己。她倏地转头求证,看到静虚道长正收回目光,一脸冷意地转身面对远方。
苏瑶心里暗骂,害我阿妈的贼道士,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苏瑶会让你曾经做过的恶付出血的代价,不错,就是血的代价,因为苏瑶知道,血债要血还,他和她之间的就是血海深仇。
去莽山与土匪赎人的几个道士,晌午时分才把林婉晴带回来。只见她头发散乱,脸颊红肿,身上的衣服也是被扯烂,一看就知道遭遇了非人的待遇。她目光呆滞地随着几个道士走来,苏瑶看到那眼神很是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想了许久,才恍然大悟,阿妈以前莫不是就是那种眼神?一时间苏瑶心里升起一丝痛楚,是为阿妈也是为林婉晴。
“晴儿,我的女儿,你可算回来了。”见她回来,李氏柳云激动万分,急着迎过去将她揽入怀中,宝贝了阵子,又想起什么似的,瞪着她那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她,轻声问:“他们可曾欺负你?”
林婉晴用麻木的眼神与她对视,使劲地抿住嘴唇,却是一言不发。
“他们到底有没有欺负你?”李氏柳云在她的态度里感到了一丝不安,有些失控地提高了声音,“你倒是说话啊,你说话啊!”
她的脸因急切变得扭曲狰狞,使劲地用手晃动着林婉晴的双肩,林婉晴在她的逼问下,终还是化作了一声哀嚎……
瞬间,李氏柳云明白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
“你们这是怎么做事?”旁边的静虚道长对着那几个道人气咻咻地喊。
“我们去时已经这样了……庆幸去得及时,若晚去几分,这伙匪人就要把香客推到崖下杀了……”
有个道士面对静虚道长的怒斥,语气里还有了几分邀功的意思。
苏瑶忽然感觉后脖子一阵发凉,若不是今夜她侥幸逃脱,如今的崖下就多了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