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盛世
穿越其实是件很痛苦的事,当然如果你没有穿越过,那你就永远无法体会到这种痛苦,因为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不过可以举个例子,就说一件事,戒掉手机,这得是什么样的人间疾苦啊。三岁以前,李臣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瞪大眼睛看房梁,盼天黑,等天亮,整个院子的丫鬟仆役就像是被发配冷宫,死气沉沉的。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知道要做什么,接下来该怎么办,睁眼吃,闭眼睡。
直到三岁那年,太子妃召见,太子妃嫁入东宫时,他还身在襁褓,前脚上一任太子妃离世,后脚太子就另娶新人,梧桐苑更添萧瑟。
太子妃新入东宫,并未过问宫中事宜,一切照旧,直到李臣三岁那年,太子府家宴,太子妃突然提到了宫中还有一个孩子,要请来见见。
一开始李臣还是有些慌的,因为他在东宫的身份其实很尴尬,原因在于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当初萧雪鹭嫁入东宫前,先太子妃就自请下堂,太子和皇帝发明旨昭告天下。
可等到萧家造反,满门抄斩,虽然祸不及出嫁女,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萧雪鹭不可能继续做太子妃,可出乎意料的是皇帝和太子却未下明旨废太子妃,等到她服毒自戕,也未除冠服,理论上讲李臣还是太子的嫡长子。
然而,对于这一切,李臣不觉得受宠,只觉得惊慌,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李臣感受到的却是个个想他死。
召见来得突然,李臣并未做什么准备,可太子妃却好似并非临时起意,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说要一个孩子陪在身边作伴,“我觉得阿臣很好,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请太子允许由我来抚养他。”
太子李述铁青着脸,撂下一句话,“我看你是想让皇帝杀了我!”
事实上,皇帝就像忘了太子府还有李臣这么个人,他沉醉在美妙的声色与浩大的工程中,就好像萧氏占领皇宫,险些将他置于死地的事,只是一场噩梦。
太子妃给李臣提供他想要的一切,她对他的好近乎于捧杀,任何东西,只要李臣想要,无论是什么,她都会想方设法地提供给他。
如果不是李臣的内在是个成年人,可以说他早就被宠坏了,这种没有节制的好也让李臣和太子妃的关系看似亲密,实则没有那么亲密。
李臣五岁那年,萧家人的到来为李臣揭开了一个谜团,萧家一个文官家族为何会选择造反?
这竟是一句谶语惹的祸,“萧家飞凤,李家威龙,梧桐树下,燕子落地”。
“陛下认定这是我萧家和太子密谋造反的证据,到此境地,我萧家唯有殊死一搏。”青头白脸的年轻人的脸上带着刻骨的恨意。
“萧家和太子密谋造反,那为何太子无事?”李臣指出他故事里的漏洞。
“发生此事时,我不在家中,只是听知情人说是有人告密,想来那人应该就是太子。”
他是李臣的第一个帮手,一个死里逃生的年轻人,萧玄鹰。
萧玄鹰是个剑客,书剑双绝,脑子聪明,还会武功,能做的事情很多,但是又不太多,因为这家伙太骄傲了。
可以说认识他以后,李臣担心他的次数比担心自己的次数还要多,天牢的地图一天要复习三遍,就怕哪天他被抓,自己赶不及救他,他就被处决了。
表面上,李臣是主,实际上,李臣是弟弟。
真是比仇人还麻烦的亲人,这不又来了?
夜晚,更深露重,李臣用火折点燃了床头的油灯,火光将他最后的一点困意燃烧殆尽,眼底重新恢复了清明,“大晚上,你不睡觉,跑我这里装鬼呢?”
“小殿下。”
“等等。”
他话音未落,李臣就提前叫停,“你是不是又惹事了?我最近大事小事一堆,吃饭睡觉都快抽不空来了,你可别给我找麻烦了,惹了谁,大不了你就找个地方猫几天,谁惹了你,你就找个空地给他套麻袋,我没空。”
“小殿下,你还记得狗皇帝第一次杀人时你救下的人吗?”
皇帝第一次杀那一万人的时候,李臣让人趁乱救下了一些,一万人,一万人是什么概念,农业社会的一万人几乎可以组成一个小国家了。
如果李臣拥有一万人,给他三年,不,用不了三年时间,他就可以把皇帝从龙椅上拉下来。
那一万人的血几乎可以染红一整条河,即便那一天,李臣并不在现场,但他隔着百里依旧能闻到那浓烈的血腥味,那是一种叫人心底生寒的味道,像他这种贪生畏死之人,真是铭刻于心。
第一次献祭没有成效,群臣以为皇帝会就此罢休。
谁想到第二次献祭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比起第一次对于人的精挑细选,第二次就粗暴多了,可动作也利索多了,还真是杀人杀出了经验。
他们是怎么杀人的呢?他们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像鸡鸭一样赶进一个屋子,然后用弓箭射杀,最后用火焚烧,就这样杀死一个坊一个坊的人。
如果不是有人提前觉察,领人反抗,城中暗影不断,传递消息,只怕谁也不知道皇帝会有如此大动作。
这下,大臣们都怒了,太子连夜带人去跪了皇城,求皇帝收手。秦广骧连夜派兵兵围大臣府,堪称史上最为可笑的“围魏救赵”之计。
第二天,秦广骧又祭出奇招,诬告大臣联合太子造反,可以说都是些流氓招数,但对于见惯了君子行径的大臣们确实有奇效。
那晚,杨伯明找了李臣两次,李臣没有见他,他让人往秦府里射了一波箭羽。
这箭本是秦广骧卖给北地狼山的,被人中途截获,李臣出高价买下。
秦广骧拣箭支而知雅意,果然,第二天就对大臣们轻拿轻放,到了晚上,他就在西郊第一次屠杀发生的地方发现了燃烧将尽的箭羽。
李臣和秦广骧两人虽未相见,却完成了一次默契的交易。
杀戮结束了,但城内发生的杀人事件引发的效应却是连锁的,军队可以镇压暴乱,却没法镇压瘟疫。
就像是上天降罪一般,杀人的军士中有人感染了瘟疫。
秦广骧手下倒是有能人,及时将感染者隔离,成功阻止了瘟疫的扩散,而那些被感染的军士下场却只有一个,那就是等死,等死光了,瘟疫也就彻底结束了。
按道理说,这件事跟李臣无关,他是心善,但他还真不是什么大圣人,死了这么多人,下达命令的人有错,执行命令的人难道一点错就没有吗?那些死去的百姓何辜?
可谁让他摊上萧玄鹰这个大麻烦呢?
“你确定你说的是第一次?而不是第二次。”李臣有点迟疑。
萧玄鹰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认得我第一次救的人?连我都不认得。”
那一次救人,李臣并不在现场,即便在现场,他身为组织核心人物,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毕竟是以造反为目标的组织。
组织是有专门的考察人员,都是由李臣的心腹担任,而正式进入组织的成员都要写明自己的推荐人以及三名以上的考察人员。
“偶然相识,偶然相识。”萧玄鹰摸着鼻子,打着哈哈。
“是个女的。”
还未等萧玄鹰瞪大眼睛问出口。
”是嫂嫂吗?”李臣笑着调侃,“说来兄长确实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如今我萧氏人丁单薄,兄长也该早日为萧氏开枝散叶。”
李臣说这话可不是胡乱猜测,而是他实在太了解萧玄鹰了。
萧玄鹰这个人表面上看是个离经叛道的侠客,好好的书不读,官不当,整日里舞刀弄剑,打打杀杀,好结匪类,轻言爱憎,但这些都抹除不了世家教育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他见女子从来都是退避三舍,生怕误了女子名节,这样他都还能认识一名女子,不是他对她有意,就是她对他有意。
“你,你……”萧玄鹰讶然,“你真该去作解签士,算什么都这么准!”
“这可不是算的,而是我了解你,说吧,你找我究竟什么事?”
“她失踪了。”萧玄鹰的语气有些沉重。
“她自己主动走的,那不叫失踪,那叫离开。”李臣手里剥着橘子,一片片往嘴里塞,冰凉的橘子汁滋润着他干燥的嘴唇,配合着萧玄鹰那糟糕的感情故事,特别惬意。
有的时候,萧玄鹰真的怀疑自己这个小表弟是人是鬼,这世上真的有事情能瞒过他的眼睛吗?等等他该不会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吧?不对,以自己的功夫什么人能够跟踪自己而自己毫无察觉?除非……
他摇头,不是怀疑对方没有这个实力,而是肯定自己没有这个价值。
“我想找到她,我怕她做傻事。”萧玄鹰将一块黑色令牌扔给李臣,令牌质地坚硬,黑色吸光,表面看不出文字,需要用手摸,才能摸出盛世二字。
没错,李臣建立的组织,名字就叫盛世。